泛着冰冷光泽的金属子弹从弹匣里倒出来，握在掌心里，杜醒数了数，说:“一共十发子弹。”
郑援驰抱着手臂:“根本不够用啊——教一个新手用枪，起码得百来发子弹吧。”
“不用。”杜醒淡淡地说，“三发够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向郑援驰:“你会用枪吗？”
“我？”郑援驰指了指自己，语气夸张地问，“你搞笑吗？我哪有办法搞来枪？”
“好吧，那就只能我来教了。”杜醒低头看了看站得离郑援驰比较近的女孩，用命令的语气说，“你过来。”
沈梦琪脚步一躲，缩在郑援驰身边，当没听到似的，低着头不肯看他。郑援驰可没有什么尊老爱幼的良好美德，伸手推了她一把，“快去啊，你觉得我们现在很有时间给你浪费吗？”
沈梦琪踉跄了一下，不情不愿地走到杜醒身边，但仍然犟着不肯和杜醒对视。
杜醒也不在意，说:“枪这个东西，使用起来很简单，时间紧迫，我就不从头一一解释了，我们直接开始实战演练。”
“站着开枪的姿势，大致分为单臂据枪射击和双手持枪射击。”杜醒说着，举起枪都给她演示了一下，“如果追求的是精准，那最好是双手持枪射击——但考虑到你只需要开枪进行威慑后逃跑就行，所以我们选择速度最快的单臂据枪射击。”
“但是有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这样射击后坐力比较大。”
杜醒说完，两腿自然伸直，平行脚尖稍向外展，身体稍向右侧转并塌下腰，眼睛自然平视前方，左手举起枪来，瞄准了十五米开外的靶子。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眼神锐利，目光如炬，犹如一头蛰伏着静待最佳攻击时机的野兽，瞬间就爆发出惊人的专注力来。
郑援驰饶有兴致地在一边观看。
杜醒身上的气势太过强大，就连一开始准备不理他的沈梦琪都不自觉地受到了感染，忍不住抬起头，看着杜醒的动作。
下一刻，食指扣下扳机，“砰”的一声巨响，子弹从枪口高速旋转飞出，带出短暂闪烁的火花，眨眼间就射中了远处最中央的靶心，留下一个冒烟的黑色弹痕。
脱落下来的弹壳落地，发出清脆声响。
杜醒放下胳膊，将□□换到另一只手上，向沈梦琪展示自己红了一片的掌心:“越是小的□□，后坐力就越大。对你来说，可能后坐力会让你直接一屁股摔在地上，你得先克服这个。”
沈梦琪低头看着他的手心，一声不响，下一秒，她忽然张开嘴巴，毫不犹豫地在杜醒手上狠狠咬了一口，她嘴巴里有一颗尖尖的虎牙，直接把杜醒的手咬出血了。
杜醒疼得一把甩开她，小姑娘跳到一边，擦了擦沾着血的嘴巴，恶狠狠地瞪着他:“我不学——我是不会帮你杀人的！”
郑援驰目睹了全过程，乐得不行:“看来这个才是小狗崽啊。”
“杀人？”杜醒皱了皱眉，按着流血的手冷冷地看着郑援驰，“你跟她说的？”
“不然呢？”郑援驰无所谓地说，“有枪却不用来杀人，那还有什么意思。”
杜醒笑了下，举起□□，瞄准了郑援驰的脑袋:“现在你觉得有意思吗？”
郑援驰脸上笑容消失，站着不动了。
他知道杜醒没在开玩笑。
“嗯？你觉得有意思吗？”杜醒不依不饶。
郑援驰磨了磨牙，过了一会儿才低声下气道:“没意思。”
杜醒这才勉强满意了。
他转过头，对沈梦琪说:“不是让你杀人，你只需要站在门口随便对里面开一枪就行了——至于你对什么开枪，完全取决于你。”
女孩眨了眨大眼睛，皱着眉后退一步，看起来仍然不是很信任他。
杜醒走了过去，把□□强硬地赛到她手中，沈梦琪忍不住挣扎了一下，五指张开想要松开手，杜醒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指，不容分说地按住她的手让她抓住握把，然后硬生生地把她纤细的食指掰到扳机上。
沈梦琪被他牢牢抓着手，动弹不得，大叫起来:“你放开我！”
杜醒忽然松开了手，任由沈梦琪像摆脱一个病毒一样急急忙忙把枪丢开了。
“你的意思是你不想回去了是吗？”
沈梦琪一怔。
“你不想见到你的哥哥、你的妈妈、你的爸爸，你想永远都留在这里，当个没爹没妈的孩子吗？”杜醒的声音非常平静。
沈梦琪忍不住咬住了嘴唇，拳头也紧紧地攥紧了。
“如果你还想回去，还想好好享受你被人宠着的生活，现在就给我把枪捡起来，好好按我说的去做。”
沈梦琪忽然抬头看了杜醒一眼，然后她冲上前，蹲下身快速地从地上把枪捡起来，歪歪扭扭地学着刚才杜醒的动作，食指按在扳机上，用枪口对准了杜醒的脑袋。
郑援驰没忍住，一下笑出了声。
杜醒也忍不住笑了:“你想对我开枪？”
“可以啊。”他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眉心，“朝这里打，如果你敢的话。”
沈梦琪紧紧地攥着枪，瞪着杜醒。她的呼吸非常急促，眼睛里满是对眼前人的恨意，但她的手却在颤抖，食指也只是虚虚地搭在扳机上，无论如何都没有力气扣下去。
杜醒毫不畏惧地走上前去，胸口抵上了漆黑冰冷的枪口，他垂下眼睛，伸出手调整了一下沈梦琪握枪的姿势，说:“等你学会了怎么开枪，再杀了我也不迟。”
沈梦琪终于支撑不住了，□□一下子脱手掉在脚边，眼睛里溢出大滴大滴的泪水。她低下头，崩溃地哭泣出声。
杜醒就看着她，等她哭完。
沈梦琪在自顾自哭了两分钟后，抬手用袖子擦干了眼泪，弯腰捡起了□□，看了眼杜醒后，模仿着他之前的姿势，伸直双腿，倾斜上身，单手举起□□。
杜醒笑了一下，握住她抬起的胳膊，帮她收拢了一下转过幅度太大的肩胛。
……
杜醒说得是对的。
一共只使用了三发子弹，沈梦琪就学会了开枪。
第一枪是放枪过快，沈梦琪连手臂都没放平就匆匆开了枪，直接偏离了靶子，射中了旁边的树干，树叶乱晃，惊飞了一树的鸟雀，而她自己则因为脚下没及时稳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后坐力将她一整条手臂都震得发麻了，好半天都抬不起来。
第二枪，在杜醒“慢一点”“姿势站好再开枪”“不要着急”的提醒下，沈梦琪用标准的单臂据枪射击姿势开了一枪，脚下纹丝不动，子弹飞出，落在只偏离了靶心不到一厘米的位置。
“不错啊，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天赋的啊。”就连郑援驰都夸奖了几句。
沈梦琪回过头，一言不发地盯着站在她边上看她开枪的杜醒，她的意思很明确——你就没有话要说吗？
在她的眼神下，杜醒终于开口了:“很厉害。”
他这话是发自内心的，不掺杂任何水分，小姑娘确实很厉害，即使放在刑事科，跟一帮弱强基因天启者比起来，也是不逞多让的小天才。
沈梦琪闻言，轻轻“哼”了一声，别扭地转过头去了。
……
黑色的头盔戴在头上，绑带绕到下巴下，仔细固定好。半指手套套上带有薄茧的手指，五指张开又收拢，确保手套不大不小，正好合手。
做完这一切后，郑援驰看了看身边同样全副武装的小姑娘，挑眉问:“准备好了吗？”
沈梦琪过了一会儿，才低低的“嗯”了一声。
她显得非常紧张。
郑援驰大笑了一声，重重拍了拍小姑娘的后背，直把人拍得一个趔趄，小姑娘回头瞪了他一眼，有点生气，但碍于她打不过他，只能选择忍气吞声。
“去吧，我在路口等你。”
郑援驰冲她挥了挥手，推下头盔面罩，盖住里面一双明亮的眼睛，沈梦琪深呼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两人在此暂时分道扬镳。
□□被藏在宽大的衣袖里，握在手心，从外面看根本察觉不出任何端倪。沈梦琪压低头上的黑色鸭舌帽，低下头，慢吞吞地从无人的小巷走出来，混入人流如潮的街道中。
顺着人流往前走，耳朵中的微型耳机传出指示，沈梦琪在喧闹的人群中抬起头，看到远处那座醒目恢宏的建筑顶端烫金的几个大字——刑事科第一分队警署。
沈梦琪忍不住握紧了衣袖下的枪，朝那边走了过去。
抬脚跨过几层台阶，沈梦琪在警署的大门前一级台阶下站定。
耳机里，杜醒冷静地指挥道:“等大门受到感应打开后，你就站在门口，不需要进去，朝你看到的第一个天启者所在的方向开枪——记住一点，你不需要打死他，射中他的桌子也好，手臂也好，这些都随便你。然后你就可以开始拼了命地逃跑了，郑援驰会在距离最近的路口等你。”
沈梦琪做出了一个深呼吸的动作，然后她抬起脚，步履坚定地朝大门走去。
红外线传感器接收到信号，大门朝左右两边缓缓打开了。
手臂抬起，宽大袖口从手腕滑落，露出底下藏着的闪着冰冷光泽的黑色金属物体。
“砰！”的一声突如其来的巨响，瞬间惊动了警署里所有的人，警报在下一秒疯狂地回响起来，震耳欲聋。
沈梦琪头也不回地朝路口跑，盖在衣袖下的□□还在发烫，身后大门重新合上，隔绝了门后隐隐传来的女人惊恐的尖叫。
作者有话要说：已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