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在后半夜漆黑的夜色中，距离栖成山还有很小一段距离的地方，山轩和岳管两只鬼无所事事巡逻着。

由于最近有关某位厉害的天师的传闻渐盛，传闻他一路往南城将军庙这边清理残余恶鬼而来，在南城边境地带的恶鬼们加紧了在各自地盘的巡逻。

“你后来有没有去过那个地下室？”岳管问山轩。

问的当然是池烬审问过的地下室。山轩理所当然地回答：“挺干净的。”

岳管嗤笑：“能不干净吗？一屋子的鬼被杀了，那也是化为了灰烬，毛都不会留下。”

山轩笑笑：“难道你还希望是一屋子的人被他杀了，血流成河啊？”

“不好说。”岳管面色微凝：“你有没有觉得他是天生做大反派的料？”

“这才几天啊，先是杀慧怡，现在一屋子咱们的同类没有了，他的心够狠的。”

他们到现在还不知道池烬的真实姓名与身份，岳管四处巡逻，人脉也广，听说过有别的地方的恶鬼看过生前的池烬。

生前的池烬阳光帅气，人缘很好，不像现在，孤僻狠戾。

还有一件事，山轩特意打听到，池烬实际上和谢清染是认识的，似乎还有一段短暂的孽缘。

可池烬在鬼堡里，在与谢清染重逢后却伪装身份。山轩想来，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矛盾。

或许可以利用，为他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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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笼罩在蒙蒙的暗夜中，树木高耸茂盛，只有零星的月光能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

周围很安静，死寂般。鬼是没有脚步声，可此刻岳管仿佛能听到他和山轩的脚步声。

山轩走在前面，岳管跟在他身后小声问：“你觉不觉得太静了？”

山轩回他一个静默的点头，他怀疑那位厉害的天师可能出现在附近了，将他们当成狩猎的对象一样蛰伏。

鬼堡里的其他恶鬼也讨论过，这位天师目标明确，一开始直奔栖成山而来，十有八-九是来找谢清染的。

当池烬血洗了地下室后，山轩建议过要不要把谢清染一并处理了。

或者抓起来，等那位厉害的天师一过来，他们可以将谢清染作为人质。

如果不处理掉谢清染，他们这座与世隔绝、南城最佳藏身地点很快就要被一锅端了。

山轩在鬼堡里可以是默默巡逻的透明人，必要时刻，他绝对会以鬼堡的利益为上，其实也是为了保全自身的利益。

恶鬼本来喜欢独居，可自从恶鬼内部开始互相蚕食，挤占了在天师捕杀这个致命性威胁存在下恶鬼们的生存空间。

比如在茂密盛大的栖成山，不止鬼堡里存在恶鬼，还有更强大的、更无情自私的孤魂野鬼。

为了获得一定的利益保障，他们开始“抱团取暖”，尽量群居在一起，这样一来，即使外来的恶鬼入侵，想抢占他们的地盘，他们也能联合应对。

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身为恶鬼，却要时常在地盘附近巡逻的原因。

山轩不喜欢慧怡，但看在慧怡没死之前是朵十分有用的交际花，维持着鬼堡与外界其他恶鬼的友好关系，确保鬼堡的安稳，他也就忍了。

现在慧怡死了，辛春立场明确，完全偏心谢清染，甚至连本该是暴力屠夫的文明都站在了谢清染那边。

鬼堡里大部分恶鬼已经被池烬铲除。现在就只剩他和岳管，和鬼堡里其他忌惮池烬，不敢轻举妄动的恶鬼。

他提议铲除谢清染或拿谢清染做人质后，池烬自然没饶过他。

池烬双眸漆黑，冷静地卸了他一只胳膊，把他踩在地上，鞋尖碾压他的脖颈。

当时山轩想杀了池烬。

池烬狠心又孤僻，满心满眼围绕着一个人转，不适合做一个需要生存利益保障的地盘的君主。

池烬说，他可以试试当初慧怡不知死活动了他玫瑰的下场。

那个时候，山轩一下子想明白了，原来那丛玫瑰花田，极有可能是池烬为谢清染种下的。

池烬无微不至亲手浇灌玫瑰花田，无微不至，玫瑰花盛开到好看的颓靡。

或许一开始就是一个象征。

重要的不是花，而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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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清染少有在睡梦中梦见什么人或物的时刻。

他才刚迈入二十岁的关口，精力充沛，有时候一晚上追着一只狡猾的恶鬼跑，没有睡觉的时间，白天还能精神地上一天的课。

在认识池烬之前，谢清染每天的生活就由杀鬼和维持正常生活组成。

除了临时要出任务，谢清染在不捉鬼的日子里，严格遵守早起早睡，定时定点睡觉的习惯。

他们在一起后，裴芊芊羡慕谢清染如上好的玉瓷般毫无瑕疵的皮肤，黏着谢清染问平时是不是有在坚持做护肤，用的什么护肤品。

当然没有。当时池烬搂着谢清染，脸上颇为自豪，说让裴芊芊学学谢清染，坚持规律作息，少放纵熬夜。

裴芊芊不敢恭维，说还是算了吧。谢清染生活方式一成不变，时间管理严苛，这样的生活在她看来很无趣。

她也想不明白谢清染皮肤好跟池烬有什么关系，大概是某种初恋的酸臭味。

在没有额外捉鬼任务的日子里，谢清染每天的生活就是下课后回到独居的住处，整理画稿或者资料。

几乎没有和其他人有私底下的来往，更别提会有喜欢上其他人的想法。

池烬从未想过谢清染单方面和他提分手有一种可能性会是谢清染喜欢上了其他人。

这种可能性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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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池烬死后，谢清染频频入梦，梦境光怪陆离，似大千世界幻化的万花筒。

他迷失在其中，找不到出去的路，于是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

出车祸那天，池烬当场死亡，那天晚上，从外表上看毫发无伤的谢清染留院观察。

他梦到了一片漆黑的海，现在回想起来，或许是他的心海。

他站在海面上，不远处是一道隐隐绰绰的身影。

看不清是谁，这道身影像是他人生中所有过客的幻影，切换着不同的高矮胖瘦，如同幻灯片放映，存在的时间有长有短，没有一个在他心海上留下星点痕迹。

无论喜怒哀乐，无论是谁带给他的，从不会在这片心海上遗迹。

因此，辛春读谢清染的心海才是一层又一层的薄冰，却又深不见底。

最后连谢清染都读不懂他的心海，黑茫茫一片。

这样的人，一定程度上也会是淡漠无情的。

今晚的梦里，谢清染梦到他被人紧搂在怀中，以亲密的姿态彼此依偎在床上，在月光下。

他的身体内有两种本能，一种是想挣脱掉的本能，另一种则是皮肤饥渴症驱使的，产生了对亲密接触的依赖。

他厌恶这种让人失去理智判断，被牵着走的依赖感。

怀抱过于温暖，过于真实。

这几日，这种梦境反反复复。

谢清染一时之间分辨不出究竟是他内心终于忍受不了那股想拥抱的痒意，幻化出来的无耻梦境，还是真的有人在抱他。

不管真假，他还是做出了反应。

谢清染紧抓扣在他腰-间的手腕，反手一折摁在松软的床上，借力跳坐在那人的身上。

他没有废话的习惯，当即凭借直觉，快准狠扼制了那人的脖颈。

父母相继离世后，给他留下了一笔罪恶的巨额遗产。

就是因为这笔遗产，一个五岁的孩子在父母亲两边的亲戚中间被拉扯，提前见识了人世间最纯粹的贪欲与邪恶。

他需要自己截断依赖，他不需要人与人之间的依赖或亲密关系。

从小的经历已经告诉他，这种关系并不可靠，随时可以反咬。

那人也没有反抗，任由他扼住命脉。在黑茫茫，什么都看不见的视线中，谢清染听到一丝似宠溺的轻笑。

男人气定神闲，抬手状似没有使什么力道地掐了一把他的后腰。

那只手仿佛施了什么魔力，谢清染当即失去了脊骨般，酥麻感强烈。

在他卸力的时刻，谢清染被反压在身下，比他宽阔结实的男人胸膛同他的紧贴着。

男人在他上方笑了笑，胸腔的颤颤透过紧贴的皮肤传导至谢清染身体，惹得他的胸腔也发颤。

这股颤意勾着他，让他的四肢在身体本能对皮肤接触的渴-望下软化，失去了刚才快准狠的锋利。

谢清染第一次感受到他的身体颤得厉害，在一个陌生男人的鼻息下，他发病以来压抑许久的病症汹涌。

像是某些放-荡随便的反应。

谢清染薄薄的眼皮发烫得微红，闭了闭眼，稍微有些冰冷面孔下的绯红裂缝。

他想起了父母死后被两位姑姑拉过来又拉过去，说着一些“去我家里吧，姑姑会好好照顾你的”之类的虚伪话语。

本质上是为了以监护人的身份独吞那笔巨额遗产。

谢清染想起来，趁着月黑风高，五岁的他逃离了这些虚伪的人，在一个别人都不认识他的地方，在逼仄的纸箱子里睡了三天。

那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三天，在转冷的天气中，他的心也逐渐孤寂。

微凉的呼吸喷-洒在脖颈根部，男人的鼻息一寸寸往下。

在茫茫的漆黑视线中，谢清染能感受到男人的鼻息正在他锁骨处逡巡。

如同猛兽巡视领地，决定在哪里做下标记。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这本是我一直想写的，不会坑哒，只不过三次元很忙，我码字时速甚至每小时500，所以不能保证更新频率呜呜。感谢在2023-08-02 23:43:27~2023-08-05 15:15: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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