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奇都提起手中的“武士剑”。
比起拿起武器，天之锁更喜欢赤手空拳的比斗，他从未使用过类似的武器，握剑的姿势很不正确，即使一个初学者也可以看出他的生疏。
黑死牟从喉中逸出丝笑意，纵横剑道五百年，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对手。
“凭你这拿剑的姿势，哪怕我让你几招你也赢不了我。”
学习着此间之恶给他带来的记忆，泥人调整好手中的兵器，就算遭受嘲笑，他的脸色也没有出现半分动容，浅淡的金眸微微半阖，专注的盯着眼前的剑刃，这样的神态，黑死牟曾在继国缘一那里见过很多次，纵使他绝不会再把恩奇都认成他的弟弟，这种微妙的相似感也令他分外不快。
“我不需要你让着我。”
“哦......你就这么有自信吗？”
黑死牟略微提起一点专注力，淡淡看向少年朝他走来，本来还想要是他真能与他打成平手，他会放他一马，虽然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只是，总能让他想起缘一的人，他决不允许他还活在世上，那么，上弦一在心底抱歉将要来临的食言，脸上勾起了血腥的笑容。
“开始吧。”
泥剑与鬼刃的瞬间交错，竟点燃一串串金属的磷光，黑死牟的速度很快，恩奇都比他更快，他似乎根本不看他的动作，仅凭着本能便格挡住他的进攻。
天之锁的呼吸一如既往的平静，他的眼中倒映着上弦一逐渐认真起来的攻势，半点没有面对对手时的兴奋。
黑死牟明显感受到，他在飞速进步着，原本和他差距五百年的距离，紧接着是四百年，然后立刻迈进两百年，最后他的剑道上的理解与他相差无几。
有破绽。
终于在恍若细雨般绵密的剑势中找到唯一的机会，黑死牟的鬼之刃落在恩奇都的眼前的时候，少年正静静看着他，绮丽的眼睛眨也不眨。
但他的武器没有落下，并非是恶鬼升起了怜悯之心，而是这一瞬间，他看到比流星还要迅速的剑光，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头颅已经向后飞去。
“好快，我明明没有看到你抬剑。”
甚至连那抹剑光都是延迟的，等到他感受到身首异处的时候，才看到如此刺眼的光芒。
黑死牟的头掉在地面的时候，没有像其他鬼那样化作灰烬，就算泥人手中的剑和日轮刀的作用是一样的，超越了极限的他可以无惧日轮刀会给他带来致命一击，只有阳光是他唯一的弱点。
“果然，你不是人类，这份速度，这份力量，真让人感到嫉妒。”
血肉在快速生长着，上弦一再生长的头颅完全与人类谈不上任何联系，反而像极了地狱爬上来的怪物，连一旁无所事事观战的吉尔伽美什都厌恶的偏过头，仿佛再看一眼就会伤害他尊贵的眼睛般。
“你说错了，我使用的就只有人类的力量，和你一样。”
黑死牟本来有很多机会使用他的血鬼术，但他没有，只调动了生前便学会的呼吸法。
一开始或许是因为他太过轻敌，后来则是觉得太讽刺了，他出身武家，世世代代信奉着武士道，即便他现在面目全非，满心丑恶，可是，他从未对不起手中的剑，明明身体叫嚣让他快点使用血鬼术出其不意的偷袭他，可另一个声音一直告诉他，不让他玷污了纯粹的剑意。
或许黑死牟也觉得这样的自己太过可笑，他终于抑制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变成鬼后，他还有什么武士道可言，偏偏他还要恪守那份本能，就好像这样就能拼命追赶上缘一一样。
“看来缘一说对了，这世间，真的会有人天赋在他之上，如果能早点遇到你，早点遇到你的话，或许我就不会......”
不会那么嫉妒那个独一无二的弟弟，最后导致两人渐行渐远。
黑死牟的动摇只有短短的片刻，他再次动手，这一次没有任何保留，月之呼吸配合着血鬼术生成无数刃风和圆月斩，无数利刃暗藏恐怖的杀机，只要沾染一点，就会割去对方的所有血肉。
面对这么悚然的攻势，恩奇都缓慢的提起剑，他的速度很慢，但这样慢的不可思议的剑，却冲破了所有的剑击，所有力量都消弭在他的剑尖下，平淡的指向恶鬼狰狞的头颅。
“不要继续下去了，你这个样子，真是可悲啊。”
黑死牟不由地睁大眼睛，听到了和弟弟离去时说出如出一辙的话语，他伸出来手，想要抓住恩奇都，还没等他具体做出动作，这具鬼身已经承受不住冲击到体内的剑势，一点一点崩裂成碎片。
“你究竟......”
在世界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黑死牟还是不明白，他究竟是因为感慨，还是看到了什么，才会这样对他说。
恍惚中，曾经名为继国严胜的鬼看到了弟弟的背影。
不是青年时期的缘一，也不是最后一面走向迟暮的缘一，那个披散着头发的孩子只有几岁大小，那时候的他连头发都扎不好，他们关系很好的时候，他也曾亲昵的为弟弟梳好头发，到后来，他发现缘一的天赋后，一切都回不去了。
他们曾亲密无间，在母亲的子宫里一同呼吸，也曾勾着手，在一张床铺里一起睡觉，到最后，又冷漠的像个陌生人，甚至充满执念的他变成了恶鬼。
我究竟......
黑死牟张了张嘴，一点点看着那个小小的影子决然的离他远去，干哑的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
......错过了什么？
他早就没有资格了，舍弃了缘一的他，究竟还有什么理由来唤回他呢？他这一生，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理想，放弃了家人，丢下了孩子，到最后不过是镜花水月，什么也没得到。
原来，真的和缘一说的那样，他实在太可悲了。
恩奇都看向已经空无一物的角落，明明等待了几百年，为什么到最后，反而又不见面了呢？
他不太明白这种复杂的情感，转身看向吉尔伽美什，最古之王百无聊赖，正盯着灰烬里仅剩的笛子发呆。
与其说是发呆，更像一种无意识的嫌弃。
“吉尔？”
“没什么，只是想到这只杂修为了个可笑的理由把自己变成扭曲的样子，这种无聊的剧目不知道看了多少次，我都快要生厌了。”
吉尔伽美什挑眉，对挚友勾起一个既暧昧又刻薄的笑容，但波光粼粼的红眸里没有半点笑意。
“或许，这就是人类吧。”
“大概是因为吉尔你想看到的不是他的不悔改，而是领悟到真正失去什么悲痛的悸哭吧，所以他刚刚的表现让你失望了。”
恩奇都一针见血的指出来吉尔伽美什真正的想法，他太了解他的朋友有什么恶癖了，乌鲁克王不怒反笑，这一回是真实的表情，显得那张本就俊美到极致的脸少年气十足。
“所以说，我的朋友只能有你一个啊，恩奇都。”
难得听他全名呼唤自己的名字，恩奇都有些不适应的掠过那柔软的尾音，依旧很淡定的表示。
“走吧，最强的下属死在我们手上，那个家伙应该着急了。”
无惨知道黑死牟会死，但没想到这么快。
他一脸不安的静坐在无限城的中心，啃咬手上的指甲，直到尖利的牙齿划破手指也没有停止，血腥味的唾液有着血肉的芬芳，无惨因为蠢蠢欲动的食欲这才缓过神来，死死盯住鲜血淋漓的掌心。
身体在快速愈合，很快狰狞的伤口基本上找不到了，可贪婪的鬼王食欲已经激发出来，以前的他哪有这种苦恼，肚子饿了很自然的就四处觅食，再不济也有下属的上供，可现在别说食物了，整个无限城空空荡荡的，连鬼影都没有。
算了，再忍一忍，反正坐上开往异国的船，整条船的人类都将会是他的探囊之物，就算全将他们杀死，异国的人也不会发现他。
无惨很自信这个仓促的想法不会被任何人知道，他将所有的上弦和下弦都放了出来，阻挠鬼杀队和那位银发少年，而他就有时间可以偷偷溜到船上，等到尘埃落地，任谁也想不到他跑远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胜券在握的无惨并没有想象中得意，始终有种莫名其妙的冷意涌上心头，他只当自己是太过紧张，才会小心谨慎过头了，强压住那份恐惧，他看向手中的船票，无声的露出扭曲的笑容。
此刻屑老板已经将来到另一个国家怎么发展势力都想好了，那个大洋彼岸充满了金发碧眼人类的国度，他们那么崇拜强者，想必会很欢迎他的入驻吧。
作者有话要说：屑老板的目标是美国，哈哈哈。
他的想法很简单，因为足够强大，而且黑船世界发生不久，给老板的冲击不小，日本骨子里就是慕强的民族，屑老板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