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许完全怔住了,苏淮雨竟然真的对他说出了这两个字。
苏淮雨跟他说分手了......
这怎么可能?!
江许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盯着苏淮雨道:“理由。”
苏淮雨平静地迎视他,淡淡道:“没意思了。”
无论是这四个字还是苏淮雨的态度,都让江许在瞬间暴怒。
“苏淮雨!你这么玩儿我很高兴是吗?!我要是不来找你,你是不是就打算自己单方面宣布分手了?!你不就是对我转学的事儿不满吗?!大不了我回去让我妈再转回来!你跟我闹什么啊!”
苏淮雨疲惫地舒出了一口气,听到江许的大嗓门就头疼得很。
“我没闹,江许,你先冷静一点。”
江许猛地钳住苏淮雨的肩膀,恨道:“冷静?是啊,跟我分个手你能这么冷静!就我一个人像个大傻逼似地在这儿大吵大闹,苏淮雨,喜欢我是你说的,现在一句没意思了就想把我一脚踹了?你们同性恋可真会玩儿啊!嗯?”
随着江许的话毕,苏淮雨的脸色终于有了明显的起伏,眉间蹙了起来,眼神复杂地看着江许。
几秒后,他狠狠甩开了江许的手,脱离了他的钳制范围,脸上出现了鲜明的怒意。
“那又怎么样呢?”苏淮雨冷声回道,“我有什么义务要一直喜欢你?你觉得你自己有哪里值得我一直喜欢的?”
说出这两句话的时候,苏淮雨觉得自己的心在被钝刀一下下地割着,比死了还难受。
可他忍不住了,他在江许一句又一句不留情面的言语中慢慢失去了自控能力。
他一定要说些什么,尽量让自己在这场游戏里输得不那么难堪。
苏淮雨的话刚说完,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便席卷了江许的身心,他终于意识到苏淮雨这次是认真的。
先前才起的怒火顷刻间偃旗息鼓,神色再次软和了下来。
江许重新拉住苏淮雨的手,讨好般轻声细语,希望以此来缓和苏淮雨暴起的情绪。
江许:“苏淮雨,我知道,我知道我们现在很难,你也过得很累很辛苦,但我不想......我不想你说这些话......”
苏淮雨讽刺地嗤笑了声:“你不想我说哪些话?我的哪句话让你不爱听了?是我说分手,还是我说不喜欢你了?凭什么我就要一直喜欢你?江许,”苏淮雨逼视他,质问道,“你自己呢......你从头到尾说过一句喜欢我吗?”
“我当然说过......”江许下意识便肯定道。
“是吗?”苏淮雨逼问道,“什么时候说的?”
“我......”
江许陡然间被噎住了,他总觉得自己一定是说过的,而且肯定不止一次!
可这时被苏淮雨问起时,记忆里却搜索不到任何相关片段。
苏淮雨忽然觉得好痛快,从来都不敢质问的话,终于在今天问出了口,看着江许的反应,心里无端有种“果不其然”的感受。
苏淮雨灼热的视线还在炙烤着江许,可他还是回答不出一个字来,只能心虚地含混道:“我当然喜欢!不然我为什么跟你谈恋爱?!”
终于亲耳听到江许说出“喜欢”两个字了,可苏淮雨心底却冰凉一片,一点儿都开心不起来。
他想,假如江许说得再早些,自己是不是可以坚持得更久一点?
只是世上没有假如,时间也不会向后走,他们两个走到今天,已经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了。
苏淮雨将自己的手从江许的手中抽出,不轻不重地朝江许的心口处点了点,说话不再有所顾忌:“你所谓的喜欢,就是不停接受女孩儿们的亲近,然后瞒着我去跟别人约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试图用这个来告诉自己,你不是个同性恋?”
江许陡然睁大了双眼,被拆穿的惊恐和羞赧溢于言表。
苏淮雨无情地揭开了他的最后一层遮羞布:
“江许,那场电影,你连着看了两遍,就那么好看吗?”
“不......不是的......”江许下意识向苏淮雨走近了半步,急切道,“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苏淮雨:“那是为了什么?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只要你说,我就信。”
“我......”江许嘴巴开合了数下,终是一句辩白都说不出来。
因为他确实骗了苏淮雨,做这些也确实是为了测试自己的性取向,而原因只是他不敢相信自己是真的完完全全喜欢上了苏淮雨这个男的,甚至变得日渐沉迷、无法自拔。
苏淮雨说的一点都没错,他反驳不了一点。
苏淮雨:“江许,你从开始就觉得我们的关系见不得人,你从没有一天肯定过我们之间的感情,你甚至对此感到害怕。”
江许的神色似乎十分痛苦,眼神放空着,好像在努力地想着些什么。
但苏淮雨知道他再听,继续道:“你说你喜欢我,我信,可你的喜欢太临时了,也太有规划了,它始于怜悯和好强,也在开始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算好了结束的时间......”
江许猛地抓住了苏淮雨点在自己胸前的手,仓皇地解释道:“不是的!苏淮雨!不是这样的......我不懂你说的!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这样说,但你给我机会,我们好好谈,我会解释!”
“只剩最后一年的时间,你却选择了置身事外,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呢?”
苏淮雨恍若未闻,任他握着自己的手,冷冷地宣判道:“江许,你的所作所为,在我眼里,跟当年的严谨,又有什么区别?”
江许听到这句话,顿时如坠冰窖,心脏如搅碎般疼痛难忍。
他嘴唇轻颤着,哀凄地看着苏淮雨的眼睛,委屈地低声哀求:“苏淮雨......你别这样说我,我......跟严谨不一样......”
江许通红的双目逐渐氤氲出了水汽,苏淮雨的确在顷刻间就心软了,他总是无法抗拒江许对自己露出示弱的模样。
可此一时彼一时,他不再只有心软了,他还感觉到了无比的畅快和解脱。
江许在这一刻似乎不再是他的恋人,而是敌人,苏淮雨想要看他被自己彻底扒开后,会破防到什么地步。
苏淮雨缓缓道:“是,你们的确不一样,区别就在于我不喜欢严谨,所以我不惯着他,但我喜欢你,所以我总是惯着你,就算我明知道这不过就是你一时兴起的一场恋爱游戏罢了,我还继续陪你玩儿。”
说话间,有一瞬间的呼吸不畅,他做了一个长长的深呼吸,吐息的时候就像是叹了一口很长的气。
感觉好点儿了,苏淮雨才逼迫着自己说出了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想说却不敢说的话。
“现在你想以置身事外的方式玩儿这最后一年,对不起,我玩儿不动了,我好累啊江许,这场游戏我不想陪你玩儿了,提前结束吧。”
江许感受到了巨大的恐慌,但是却发现自己一点儿反驳的理由都没有,自己所做的事情足够苏淮雨跟自己分手千万遍。
他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眉头伸缩,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充满了不可置信和无望。
苏淮雨企图再次将手从江许的手中抽出,却发现江许死死地握着,像是跟他较劲儿一样,不肯松开一点儿,力气之大甚至让他感觉到了疼痛。
两人就这样对峙了半晌,江许忽然松开了眉眼,对着苏淮雨笑了笑,强行拉着他回到了自己怀里。
他在苏淮雨的耳边柔声道:“你最近压力很大我知道,”江许安抚似地摸了摸苏淮雨的后脑勺,“等你冷静了,我再来找你,行吗?”
江许猝不及防地哽咽了一声,委屈的语气里带着些倔强,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没有......没有在玩儿游戏。”
苏淮雨在他怀中静静待着,没有说话。
江许拉开了些距离,认真地看着苏淮雨,嘴角再次勉强地勾出了一点弧度,佯装轻松道:“我就当咱们俩吵架了,没有分手。”
苏淮雨看到江许含在眼里的水汽终于形成了水珠,猝不及防地随着他浅笑的表情滑落下来。
苏淮雨错愕万分,这是他第一次真正见到江许哭的样子,内心感到震惊无比,麻木了的情感冲破了防护墙,很快又要跑出来叫嚣了。
在自己脸上的表情出现松动前,他蛮横地推开了江许,兀自转过了身去。
江许以为苏淮雨要扔下他离开了,情急之下朝着他的背影匆匆问道:“如果我努力考上了N大,你能跟我和好吗?”
苏淮雨那道用冰筑起的临时性屏障,在这一刻彻底碎裂崩塌,那冰墙被充沛的感情和悲伤融化成了盛不住的水,刹那间从眼眶里决堤而出了。
可你根本不会去N大的,我也不会......
我去不了了......
苏淮雨拼命控制住哽咽的喉咙和因为哭泣而止不住颤抖的嗓音,在彻底离开前,留给江许三个字:
“也许吧。”
这一夜,江许在秋千上坐了一整夜,而苏淮雨再也没有出现。
他把苏淮雨对自己的控诉来来回回想了无数遍,没有一个字说错他。
原来自己一直以来的逃避、忧虑和恐惧,苏淮雨全都心知肚明,却又选择了视而不见,并不停纵容他。
直到他这次做出了最错误的选择,将苏淮雨对他所剩无几的热情和耐心彻底耗尽了。
他在今天终于知道了,原来苏淮雨是不会一直都容忍他,更不会一直喜欢他的。
他之所以自始至终都在随心所欲、犹疑不定,不过都是打从心里仗着苏淮雨的迁就和忍耐,他总觉得苏淮雨永远都会喜欢他,永远都不会跟他说分手。
因此,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做自己想做的,一边享受着苏淮雨给自己带来的甜蜜,一边却又始终抱着顺其自然的心态。
就好像苏淮雨是一件随时随地都可以被他丢掉的存在。
现在苏淮雨真的不要他了,终于不愿意再继续忍受他了,自己真的能就这么接受这个结果吗?
一夜过后,江许想通了许多事,也下定了某种决心。
天亮后,他买了最早的高铁票,连玉林的家都没回一趟,直接回了临海。
如果现在的情况下,他还要逼迫苏淮雨抛开心中所有芥蒂来继续忍受他,那这对苏淮雨来说,就太不公平了。
即便两人又勉强和好了,苏淮雨心上那么多日积月累的刺,也不能在一夕之间被拔光。
这些刺都是他自己一根根亲手刺进苏淮雨心里的,也只有他能亲手一根根拔干净。
江许自知苏淮雨对他已经没有任何信任,如果再不摆正姿态,做出能令他信服的事儿,苏淮雨这次轻易不会回头了。
自这天起,江许依然会时不时地联系苏淮雨,只是没再得到过任何回应,这让他感到焦虑又惶然。
他不愿意承认两人已经分手的事实,但又怕苏淮雨咬死认定了,只能希望苏淮雨的心里对自己还存有一丝感情,起码自己还不至于彻底没戏。
江许开始拼命学习,他主动跟巩佳慧提了想请课外辅导的要求。
巩佳慧意外之余却又乐见其成,给他安排了一系列的课外辅导,本来还算是比较合理的时间安排,甚至给江许留了足够的休息娱乐时间。
可江许竟然嫌不够,要求巩佳慧帮他把所有课余时间都填满。
巩佳慧开始觉得有些奇怪了,不知道自己儿子这番突如其来的变化是因为什么,私底下想问问苏淮雨,却也没有真的去问。
据她所知,江许和苏淮雨两个人已经几乎失去了所有联系,江许从头到尾只回过玉林一趟,也没有多待,想是差不多要断干净了,自己也没必要再去多嘴一问。
现在的结果就是她最想看到的,只道江许是因为感情受挫产生了一些应激反应。
反正拼命学习也不是什么坏事儿,巩佳慧便不再追根究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