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次的运动会是紧张学业中难得的偷闲时间，学生偷闲，老师偷懒，食堂阿姨反倒忙绿起来，保安大叔更是头疼……
运动会就那么几天，学校也就那么大，怎么好玩怎么来。一碰就掉的横杆，沙子埋了半截的鞋，被围在中间瑟瑟发抖的粗麻绳……随着台上主持的手稿，却是一个好晴天。
“咱们班效率就是高！只两个课间报名表就满满当当！”高铭作为八班体委，运动会主要负责人之一，此刻看着手里满框的黑字脸上骄傲全成了开心。
“看！这是班费！”顾辰看着高铭手里几张大红，好像比上一次还多。
怎么能是班费，那明明是红包，是赞助，是八班的零食。八班班主任大方，每次运动会都会有额外的班费，哪怕不是第一，也没有哪次不是第一。
顾辰最近多了一件事——练琴。
黑白键整齐泛着久不用的新，优雅高贵，除了黑，与周围杂乱毫无差别。顾辰记得半年前这房间还是他专用的安静庇护所。
现在成了杂物间……顾妈妈一边打开纸箱查看一边嘀咕着不能扔，还时不时关心一旁累了满头汗的顾辰。
“这些都不是我和你爸爸的青春记忆，可宝贵了！”顾妈妈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整齐放着一整盒的玫瑰火漆信封，粉的，白的，蓝的……都有，五一不例外都有烫金条纹的玫瑰花。
“那你们的青春真够丰富多彩。”顾辰瘫坐在地上，铺展放肯定不行，房间特殊设计，钢琴移不出去，只能全都移到一个角落。
“还有你的，我都收着呢。”顾辰看顾妈妈收好盒子，左边靠墙最顶上那个箱子。
“我知道。”顾辰撒着娇，“妈妈最好了！”
顾妈妈对每天、每件事、每个节日都会抱着百分百的期待和惊喜，顾爸爸也从没让顾妈妈落空过。
对于小顾辰的惊喜总是会有晚上等在门口扑进爸爸的怀里然后在爸爸的兜里拿出乱七八糟的吃的，喝的，玩的。再大些，顾辰会缠着抱着爸爸买东西，再慢慢的，顾辰也会学着爸爸的样子给妈妈准备惊喜，也会有爸爸的一份。
顾妈妈喜欢记录，记着记着留下来的东西很多，几乎每一件都带着顾家父子俩。
顾辰见过年轻时的母亲，漂亮，优雅，张扬，温柔……顾辰想起在某一本书上看到过“偷走母亲青春的人”，顾辰想绝不是我，也不会是爸爸，因为妈妈同照片上一样美丽迷人！
“推箱子”留出的空足够顾辰折腾，只是落在琴键上音符实在算不上好听，顾辰皱着眉心道：太久没碰，这弹得都是些啥玩意？
钢琴多是高贵但也只限于使用它的人。在顾辰这，轻缓——是高贵也可以是流氓，激昂——是慷慨也可以是猴子上蹿下跳，黑白键怎么玩，全在他指尖。
顾爸爸偶然的一次看见顾辰穿个裤衩背心，一只脚踩椅子上，弯腰伏低弹得如痴如醉，好一个流氓下山被打得落荒而逃后投河被水流灌进脑袋挂在突出树枝等风干的悲壮！
顾爸爸看了半天，默默转身离开了，风干就风干吧，至少是挂着的。
顾辰凭着记忆练了好一会儿，手机里选定的两首曲子在回漾，一首惬意慵懒，一首温柔张扬，和请假没去自习的顾辰一样安然，舒适。
“等会去练习室。”高铭将椅子往后抬，整个人都仰面落在顾辰课桌上，顾辰随便拿出一张试卷将那张放大的脸遮盖严实，鼻孔朝天实在不堪入目。
“定了？”顾辰往后靠了靠，还有一首曲子。
“等你看看，毕竟你是团队主力手！”高铭将椅子往后挪到顾辰旁边，偏头细数：选曲，排练……
高中最后一次运动，文娱委员站在黑板前，听着同学七嘴八舌给出的意见直皱眉头，开幕式节目还没定结束的那个晚自习看什么电影买什么吃的早已列出清单。
顾辰有节目，路别野知道，他还说，他一定会来看。
钢琴正正放在中间，头顶灯光柔和，打在黑色反射优雅，白色映出慵懒。
谁知道他会不会来？
顾辰枕着毯子躺在地上，路别野说的什么科创他听不懂，但已经两天没有联系了……
也许是真的很忙吧……
“顾辰，可以准备了。”李昭月递过一瓶水，将手里的节目单顺带递了过去，标黄的是顾辰的节目。
“好。”顾辰接过来，直直看着入口的三扇门，路别野还是没有来。
大约半小时前，顾辰去了校门口，等了一会，不见人，手机消息也没回复。
礼堂坐满了人。晚上没有安排比赛，因着礼堂汇演留在教室里的学生大多都心猿意马，老师们一商量：让学生自己玩，想学习去图书馆，想看演出去礼堂，或者约个人牵着手操场散散步……
李昭月说“钢琴王子”招牌一出来的人不会少，可是路别野没来。
顾辰看了眼手机，只有学妹提醒他侯台的消息，路别野还是没回复。
少女清澈空灵的声音被扩大，台下寂静无声。顾辰只低头专心手上黑白键的跳跃，心里空了一块。
第二首曲，顾辰看着入口，路别野还是没来。
顾辰谢了台，幕布遮住视线，顾辰还是没看到他。
刚一站在幕后顾辰便被高铭抱住：“辰哥！下面那些女生全程都只看你一人！兄弟我羡慕啊！”
“等会不就上去了，到时候可别怯场啊。”林子明深吸一口气调侃到，“李昭月去哪了？”
顾辰退离高铭两步远，一脸嫌弃。
紧张，肯定紧张，接下来的是他们自己的节目：五个人的小团队，歌是他们自己的，词是一句一句大家讨论的，曲是一遍一遍改过从来再从来。
顾辰说不紧张那是假的，他拿出手机看了看，猫头终于挂了红点：
“加油！”
“我在这。”
顾辰看着图片上特有的“禁止吸烟”标识，撇撇嘴：“活该，谁让你来这么晚！”
顾辰不知道是第几次站在台上，但是最紧张的却是这一次，这是他们五人一起熬了好几个大夜，从高二准备，反复多次，删除重来。
说好了，谁都不能拖后腿。
顾辰寻着路别野的位置看去，大高个在哪都很显眼，更不用说是一个大帅哥，路别野一身黑站在那，很显眼。
路别野位置太靠后，隔着乌压压的入群顾辰只一眼就找到了他。许是台上紧张，又或许是顾辰太急切，周围的嘈杂全都安静下来，成了背景。
隔太远顾辰不知道路别野说什么，不过路别野能说的顾辰想也就那两个字。顾辰看着路别野打开摇晃的手电筒，很晃眼。
鼓棒轻打三下，不同之前温和缠绵，他们自己的曲子多的是不可言说的张扬，因排练错过的晚饭，额角带着音符的汗水……顾辰循着节奏向往常练习的一样，努力，认真，期待……都有了着落。
结束后顾辰拐出后台找到路别野，故作嗔怪：“你来的可真够快！”
“有事耽搁了。”路别野笑着，从外衣口袋拿出一枝半死不活的玫瑰递给顾辰，“很不错！”
“你跟我来！”顾辰撇撇嘴，拽着路别野就往门口走。
“这是要去哪？”焉了吧唧的花还在手里，路别野看了一眼花，花比刚刚更丑了。
“算账！”顾辰刚一出礼堂，就被一声破空的“同学”吓得身体一颤，拽着路别野的手不自觉缩紧，往后撤步躲路别野身后去了。
手腕处的力很大，路别野不觉疼，等终于看清暗处走来的白裙子女生，他拍拍顾辰，低声轻笑道：“没事。”
顾辰脸一红佯装无事走上前，手上却不收力，他看着走进的女生，好像是隔壁……高二？的同学。
“顾同学……我……我喜欢你！”女孩拿着两枝玫瑰，低头可看到的脸比玫瑰还红。
“啊？谢谢……”顾辰脑中拒绝成结论，之前都是怎么说来着？好像是“我有喜欢的人了。”顾辰这么想也就这么说了出来。
女孩听了这话仍旧举着玫瑰花，抬头看着顾辰眼中委屈快要溢出来了。
这时候另一个稍高一点的女孩走上前来将她抱在怀里，一手轻轻拍着背低声安慰，一手将玫瑰花夺了回去，瞪着顾辰厉声道：“也没见过你喜欢谁啊？”
“我……”顾辰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借口，本就无关重要，但现在面对两个女孩的质问，借口被拆穿就成了窟窿。
“他喜欢谁好像跟你没有什么关系吧？”路别野，“但可以确定的是他已经拒绝了你朋友。”
路别野说完就拽着顾辰走了，声音冷静，听不出情绪，但顾辰知道，他生气了。
顾辰因害怕紧紧拽着路别野的手刚刚没放开，现在也放不开，因为现在是路别野拽着他，很紧。
顾辰扭头看了眼身后呆愣的两个女孩，脸刷地一下红了，手腕传来力的温热，顾辰觉得别扭挣了挣，没挣开。
等下了楼梯拐过角，不等顾辰挣脱路别野主动放了。顾辰不明白为什么藏在阴影里的路别野比刚刚更生气了。
是因为刚刚不成理由的拒绝？可是那已经不成立了，没有绝对依据，任何题都不能被证明是正确的。这是路别野自己说的。
顾辰想不明白，问题憋闷在心里很难受。路别野隐在光亮照不到的地方，顾辰看不到他的表情。
“你……有喜欢的人了？”好一会儿，在顾辰终于快要憋闷不住时路别野沉沉开口。
“就这？”顾辰深吸一口气，“肯定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