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忆不得不大量喝下冰水来缓解心中的不适，她非常地想要呕吐，根据报告的内容来看，那个让她起死回生的药剂——是来自涡虫的提取物。

她感觉有什么不属于自己的器官正在自己的身体里蠕动着，和涡虫一样的触手缠绕着她的身体，让她无法自如地呼吸。

芙落紧紧抱着时忆，会议室里陷入了一片死寂，没有人说话，没有人知道该说什么。

在莉竹提供的文件里面，还有一个加密的文件夹，莉竹似乎是留了一手，在这些“猛料”都被消化完之后，看来那个文件夹才是真正的正餐。

在得到了大家的同意后，莉竹也被叫来了会议室，对于大家那苍白的脸庞和极为低气压的氛围，莉竹一点也不惊讶。

“你们都看完了，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莉竹看向唐述，“如何，我与你的交易，现在可以成交了吧。”

唐述疲惫地闭上眼睛，最后当着莉竹的面向娜卡夫人打去了电话。

“娜卡夫人，我这边有一名重要人员，请把她加入老师的队列里去……是的，同样的待遇，她叫莉竹，请务必好好照顾她。”

时忆抬头看向莉竹，她看着莉竹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在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从未了解过眼前这个人。

而司屿也瞬间理解了莉竹与他的对话，他深呼吸数次，最后小心翼翼地看向时忆。

牧榆躲在角落里，他一个人静静看着上面的文字，不让自己错过一个标点符号。

在得到了唐述的保证后，莉竹输入了文件夹的密码，和其他井井有条的报告不同，这个加密文件夹里的文件显然没有整理过，文件有各种各样的格式，胡乱地堆放在里面。

唐述显然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莉竹把文件展示在会议室的屏幕上，最后熟练地打开了其中一份手写记录。

“在经过三十六次的投票后，我们最终胜利了，为了全体人类的进化……我们做的事情没有错，这都是为了人类的未来……我的女儿患有渐冻症，这是拯救她的唯一办法。”

笔记在此中断了，接手的是另一个笔迹。

“联邦所有高层都接受了注射，不幸的是我的好友并没有撑过去，他的心脏在注射两天后就停止了运作，神没有选中他。我已经足够老了，但在注射后，我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四十年前，我的背不再疼痛，走路的时候也不必依赖机械……听闻他的女儿也破例进入了首批注射的人员队伍之中，真是神奇，渐冻症竟然也能被治愈，她亲自来拜访我了，上一次看到她展露笑容好像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我感觉很烦躁，教授告诉我这都是正常的表现，除此之外我没有什么不适……做了莎拉指数的测试，我的指标尚在范围内，没想到作为涤除行动的策划人之一的我，竟然也会有成为莎拉之子的那一天。”

“内部注射已经全部落实了，我们依照协议，对人联给予了全部的帮助，从现在开始，联邦不再存在了……那样腐朽的政|府，会被新的统治者所粉碎的。”

“我们都做了全面的身体检查，预计寿命将会延长至三百岁，我回到了十八岁，我的妻子也能够和我再次起舞，我从未感到如此的幸福。”

“并入人联后的三个月，我终于如愿见到了珀星女士与科拉教授，他们看上去很好……奇怪的是，科拉教授并没有注射，为此我多次与他通话，希望他能改变想法。”

“旧联邦内部兴起了崇拜涡虫的宗|教，虽然很怪异，但他们也是受益者，会有这样的想法并不奇怪……我和筑路通话了，他也是不同意注射，在前面的投票里，也只有他一直反对，真是固执的人啊。”

“还有一批人依旧拥护过去的联邦政|府，愚昧又可怜，新的时代已经来临了，如果不接受的话，只会被时代所淘汰，为什么他们无法理解呢？”

“过去的好友都恢复了健康，看过他们在病床上挣扎的模样，我们都知道能够恢复健康是多么难得的宝藏，我们愿意奉献所有的财富与地位，只为换回健康。而如今死神已经无法靠近我们了，我们久违地行走在这片大地之上，感受到风与雨水，在毫不吃力就攀登上高山时，我们决定要好好活下去。”

看到这里，芙落的泪珠无法停下来，她不停地流着眼泪，嘴上一直念着“这是不对的。”，然而她还是控制不住地为这份记录而哭泣。

这是不对的，时忆也很想这么说，然而结果放在这里，似乎无法否定他们的心情。

莉竹沉默着关掉这一份文件，然后点开了另一份文件，那是一张照片，在上面写了协议，而底下是密密麻麻的签名与指纹，协议的内容正是上一份文件里提到的联邦政府与人联合作。

这证明了，记录里的内容并不是虚假的。

唐述似乎在上面看到了认识的名字，他虽然不说话，但身体却紧绷着，难以看出他如今的情绪。

“我不是为了阻止你们才带来这样的东西，毕竟我也没有注射这个药物，和你们不存在对立的关系。”莉竹缓缓地说道，她恍惚间好像看到了筑路的影子在远处一闪而过。

“我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伤亡，你们的战斗是没有意义的。”

“与其在这里挣扎，不如早点放弃吧。”

莉竹的每一句话都直直戳进了时忆的心窝，时忆咬紧嘴唇，却没有任何言语可以反驳。

看大家都没说话，莉竹打开了下一份文件，这份文件十分特殊，在打开时花费了更多时间。

但时忆一眼就认出来这是父亲做的设计稿，那是试作型的设计——不，它们不一样，因为这个设计稿的驾驶舱内部是双人设计的，和试作型完全不同。

“这是为委员会准备的新型机甲，是时忆驾驶的大家伙的完全版。”莉竹又打开了另一个设计稿，那是一辆巨型的宇宙战舰，和玛丽歌德号完全不同，但是从设计方向来看，是完全为了战斗而生的兵器。

“是使用了涡虫核心与装甲制成的战舰，内里搭载有涡虫的骨架，是切切实实的涡虫战舰，并且在战舰内部装载了控制涡虫的装置，也就是说，只要有这个战舰的话，他们就能凭借这个扫平一切障碍。”

“在我们出发时，这两个秘密武器已经投入了实践，只要稍微一想就知道他们打算用这一招一口气解决你们。”莉竹关掉了文件。

“既然他们这么强大，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碾死我们这群蚂蚁？”牧榆沉着地说道，“我们有什么非得被消灭的必要吗？”

“月球基地的存在是为了安置莎拉之子，如今他们已经能够人为创造莎拉之子了，月球基地也就不那么重要了，以如今月球的实力，和纸张没有差别，你说的‘委员会’也好，‘人联’也好，都没必要赶尽杀绝，毕竟以后都是一家人了。”牧榆继续说道，他好像没有被那些文件所影响，而是耐心地寻找里面的漏洞。

“你这个问题我当然也想过。”莉竹熟练地打开一份音频文件，点击播放后，珀星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响起。

“关于重新建立殖民卫星的研究，现在是否有新进展？”

“很遗憾，我们并没有掌握建立月球基地的核心技术，总工程师的加密方式过于复杂，除了他之外没有人能窥探到内里的宝藏。”回话的是一名男性。

“看来那是必须的选项了，无论如何，我们终究还是回到了月球上面来。除了涡虫还会有别的宇宙生物找到我们……地球已经不安全了。”

“是的，如今地球的土地被涡虫的排泄物污染，难以复原，这是涡虫的天性使然，它们会破坏所有宜居的星球。”

“总工程师的踪迹还找不到吗？”珀星的声音听上去很疲惫。

“似乎是有人在秘密保护他，不过他现在九十多岁了，恐怕经不起折腾。”

“科拉教授说过，唐述是这位工程师的学生之一，我们可以从唐述身上下手。”

“好的，我去调查。”录音就此中断。

唐述的脸瞬间刷地变白了，他猛地站了起来，而芙落也明白了唐述和娜卡一直保护的“老师”是何人，那位出现在投票现场的老者掌握着一个极为重要的钥匙，那将是人类开拓疆土离开重力束缚的关键。

“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必须要得到月球基地的原因，不过我还是同样的观点，你们没有和他们对抗的理由。”莉竹关掉录音，她看向牧榆，等待牧榆的回复。

牧榆咬紧了牙关，他没有什么话能说。

“不是这样的。”时忆皱着眉头说，她的心绪很乱，有太多的信息需要消化，什么提取物，什么实验，听得她心烦意乱。但是有一个声音在时忆的脑海里回荡，她不知道为何，还是听从了内心的想法：无论怎么样，这件事都是不对的。

然而时忆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她泄气地坐在椅子上，浑身脱力。药剂能够拯救许多被疾病折磨的生命，还能延长人类的寿命，而且涡虫的装甲能够极大地提高机甲的耐用性，父亲研发的新型驱动器是基于涡虫晶体核心制成的，只要否认这一点就意味着父亲的研发没有任何意义。

这样看来的话，涡虫不就是启发人类科技进步的最大功臣了吗？更何况如今人类甚至还能控制涡虫，以后也不用担心涡虫会对人类造成威胁。

珀星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她才会强硬地推行药剂的注射……她一直在坚持自己的道路。

“注射那个东西的话，也是会有一定概率死掉吧。”一直沉默的司屿终于开口说话，“就没人关心那些死掉的人吗？”

“失败率是2%。”莉竹说，“98%和2%，你会怎么选择？”

“我的家人被害死，我失去了容身之处被追杀了五年，现在你要我放弃，转而归顺这些人？我不是圣人，做不到一笔勾销。”司屿似乎很生气，他的手在桌子上用力拍下，闷响让芙落跟着抖了一下。

“你苟活了五年，现在就舍得去送死了？”莉竹翻了个白眼，她实在是受不了这里的氛围，如今完成了任务，她抬脚就要离开会议室。

唐述侧了身，让莉竹顺利地离开会议室，他面如死灰，没有了往日的游刃有余。

“我们今天要不先这样吧？大家都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怎么样？”芙落努力使得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怯弱，她用力压着声线，实则已经到达了崩溃的边缘。

牧榆第一个离开了会议室，他一言不发，走路的速度比平时慢了不少。

唐述表情凝重，取了芯片后就离开了，而司屿是带着怒气走的，他的步伐很用力，好像在借此发泄内心的不满。

时忆看向芙落，芙落的睫毛颤动着，恐怕现在不适合进行谈话。

但是时忆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她没有地方能去，更没有人可以倾诉，这不是随便可以说出去的信息，是会动摇整个玛丽歌德号的咒语。

思来想去后，时忆来到了格纳库，试作型正在中央，霸道地占据了大部分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