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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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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夜里,桓白潜入仇万秉的书房,将那烂柯棋局落下最后一子后便听见书房之中的屏风缓缓向后移动,地板之上竟出现了一条密道。他从那密道口试探着下了几层台阶,便看见侧面石壁上有一处凸起的开关,他摸索着将那开关一转后密道口处的石板就开始缓缓移动,在石板闭合的顷刻间,百余支烛齐齐亮起。

桓白沿着那石阶步步向前,行至阶底才发现与这密道相连的竟是一间有着许多隔间的密室,密室中央端立着一块石碑,其上刻着一幅八卦图。他虽觉得奇怪,却并未停留半刻,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桓谨妻女。

密室共有五个隔间,只是其中一道隔间的石门前落了碎石,地面上还有几道划痕。他径直推开那石门,却发现内里仍是弯弯绕绕,行了一段后依稀觉着了几分光亮,及至更深处,那光便更亮了些,隐约间,他在那烛火里望见了两道人影。

他走上前便看见那母女二人正靠在石床上。

女儿已熟睡,母亲也闭着眼,轻轻拍着女儿的肩。

桓白放慢了脚步走上前,低声道:“阿萱姐。”

桓谨离家后的第三年给桓白来了信,那时桓谨说他就要和阿萱成亲了,还说等他们在越州安定下来,便带阿萱回京都看他。

桓潜、祝缜海与冯萱的父亲冯世润皆为同窗,三人脾气极是相投,因此从那读书时候就结了情谊,故而冯萱与桓谨便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冯萱十七岁那年,二人定了亲,打算一年后便成亲。谁曾想,就在那一年,乌楚南侵,一连夺了大盛以北燕、晋、秦三州十府之地,其中尤以燕州陷落最深,失了五府,燕国公陈普率燕州军反攻,夺回其中四府。

及至最后的燕州大名府夺城战,双方都因连月战火疲累不堪,乌楚军更是闭城不战,燕州军只得退回皮阳岭整军以待强攻。陈普发急报回京,请示增补粮草,可等了整整七日,都未曾见到半分补给,眼见就要弹尽粮绝,乌楚军却在此时突然进攻,陈普率军拼死抵抗,才将那大名府收复。

后来查得那批补给行至晋州境内时被乌楚在晋州的残余势力烧了去,奉命主管补给运送的兵部侍郎冯世润上奏熙和帝,折子却被内阁素来与冯家交恶的赵致誊压了下来,又因兵部后续工作未曾全备,耽误了补给。及至熙和帝追究之时,赵致誊反参了冯世润一本,最终一道圣旨落下,冯世润被处斩,冯氏一族流放闽州,期限两年。

不曾想,冯家却在行至闽越边界时遇到山民□□,混乱中冯萱不知下落。桓家等了一年,却仍未得冯萱音讯。眼见递上府来的贵女名帖愈来愈多,桓谨却只一心在那冯萱身上,桓潜觉得如此下去总不是办法,便在名帖里替桓谨择了一门亲事。桓谨受了三十杖刑仍抵死不从,还亲自上门解了婚约,桓潜一气之下便将他赶出了桓府。

离了京都后,桓谨走遍闽越两州,辗转三年才在临江与冯萱重逢。

那场混乱中,冯夫人为了保护冯萱死于□□,冯家其余人也都死的死,散的散。冯萱是被一个叫做黄茯的医女救下的,当时冯萱受了重伤昏迷不醒,黄茯便将她带回了平阳,调养了小半年才叫她醒来。

冯萱也曾往桓家去了几封信却始终未得回信,如此这般挨过了两年,冯萱便动身从平阳回京。那时黄茯也欲离平阳去京都见见世面,便同冯萱一道北上,二人却在途中碰上了秦芝。

那秦芝是冯萱在临江任司银监主监的舅父邢夏尚的妻侄,秦芝只道自己要回临江便提出与她二人同行。行了数日后,眼见就是临江,冯萱便欲入城拜访一回舅父,也好取回母亲从前寄放在舅父那里的银票。黄茯便也随冯萱入了临江,由秦芝安排了落脚处。

只是未曾想,邢夏尚却只是以说辞推脱,又哄骗着冯萱在邢府住下。冯萱起先未曾起疑,几番过后才认清,原是秦芝央了邢夏尚替他向自己求亲,冯萱自是不会应允,只是身上盘缠当时她已全数留给了黄茯,如今便是寄人篱下,难逃那虎狼窝。邢夏尚便也抛了往日还存的几分脸面,连带着府上下人也只将那冷眼丢给冯萱。

后来,冯萱悄悄在外寻了些绣花活计,只等攒够了银钱便逃了邢府。一日,在回邢府的路上她看见了一个卖编花的人,一时看得入了神,不自觉便停了步。从前她最爱那编花,却总也编不好,桓谨知道后便悄悄地学,悄悄地编。只是编了许多都不好看,及至过了十天半月终才编出了一个像样的。

她记得,那日桓谨送她编花时,小声问她喜欢吗。她看着他涨红的脸和那手上的红印,盈盈笑道:“喜欢。”

不知看了多久,恍惚抬眼间,却撞见了那熟悉的眼神,一时竟辨不清回忆和现实。

“阿萱。”

桓谨唤她。

她这才相信那当真是她的桓郎。

他说等他安定下来,就去邢府接她。

后来,他们便成亲了。

收到信的两年后,大哥果然带阿萱姐回了京都看他。

桓白记得那是新年的第一场雪后。

他再次看见他的大哥,阿萱姐,还有刚刚学会走路的小栀。

灯火间,那闭着眼的女子听见渐近的步声后下意识便将小栀朝自己身前揽得更紧了些,睁眼望去,却见是桓白。

“三弟……”冯萱迟疑了一分后又道,“桓白?”

“阿萱姐,我是。”

冯萱眼中早已晶莹闪烁。

“阿萱姐,此地不宜久留,我先带你们离开。”

冯萱欲要开口,却见桓白已将小栀抱在了怀中,便跟着桓白出了密室。

从密道出来后,桓白将方才在那棋盘落的一子拿起,恢复那残局模样,之后又去门口探了探,确认安全后才带冯萱和小栀曲曲折折向东院行去。

今夜,他始终悬着一颗心,只是如今这一路上却连一个仇府下人都未见得,他便心里生了疑,却仍不曾慢下脚步。穿过东院连着花园的门洞,又向外道行了一段后便见展柔已备好了马车等在那里。

“一切都安排好了,大人放心。”展柔道。

桓白朝她点了点头,而后将小栀送至冯萱怀中。

展柔扶冯萱上了马车,转身向桓白一揖后便也上了车。

马车摇摇晃晃,昏昏暗暗,展柔却将面前之人看得清楚。女子眉眼清丽,身材瘦削,而她怀抱中的女孩则是一张粉扑扑的小脸,甚是可爱。

冯萱见展柔一袭官袍,心下便知她就是那个继阮昭之后的第二位女官展柔了。冯萱虽长在深闺,幼时起却也得父亲教导,饱读诗书,心中也曾有那鸿鹄志,只是始终未得父亲应允。及至后来,家中突生变故,便也再无那机会,如今只愿这余下岁月伴桓谨和女儿左右。

今日见了展柔,冯萱心里好生欢喜,便向展柔道:“冯萱常听桓郎提起大人之名,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说毕,忽又觉得失了礼,忙道,“冯萱适才未曾拜见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展柔见她如此,便向她道:“展柔从前听家父说,京都冯氏,书香传家,满门贤士。今日你我相识于此便是有缘,展柔并非爱那虚礼之人,还请桓夫人不必介怀。”

冯萱见她如此便说:“冯萱明白。”

不多时,马车便停在了一间客栈门口,展柔扶冯萱下了马,转眼便见况甫宁已等在了门口。

“启禀大人,下官已照您的吩咐安排好了。”

“那便请统领带路吧。”

几人上了楼梯后,又绕过一排客房,向前行了一段才在一间位置隐蔽的房前停下。

“统领带人在前面把守便好。”

“下官遵令。”

展柔看向况甫宁,又看了一眼小栀,冯萱一时会意便向小栀道:“小栀,阿娘如今要与这位姐姐说些话,小栀和这个铠甲哥哥去那边等阿娘好吗?”

却见小栀安安静静,不哭不闹,点点头后便攥住了况甫宁的衣袖。

“小栀真乖。”冯萱抚爱地摸摸她的头,随后起身向况甫宁一揖,“劳烦大人了。”

况甫宁回身一揖,便领了小栀往前面去了。

进屋后,展柔先请了冯萱坐到几榻上,自己又坐到了另一侧,接着便从袖中取了那枚竹节佩递予冯萱。

冯萱接过那竹节佩,捧在手中慢慢摩挲,眼中已噙了泪。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是为了我,为了小栀。”冯萱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若非如此,桓郎……”

听见这话,展柔更确认了自己的判断,欲要问时,却见冯萱已跪在了地上。

“大人……冯萱请大人救桓郎一命。桓郎为了冯萱被逐出府,离了京都,现如今又为了冯萱受这牢狱之灾,性命堪忧……”

展柔起身将冯萱扶起坐回几榻上:“夫人可是知这其中隐情?若桓先生当真受人胁迫担了这罪责,展柔定不会让桓先生蒙不白之冤。”

冯萱拭了泪,半晌才缓缓开口。

当年自平阳至临江的一路上,秦芝都对冯萱和黄茯二人照顾有加,礼数周全,故而那日及入了临江城后,冯萱便听从秦芝由他替黄茯安排了落脚处。不想那秦芝却是人面兽心,为了还赌债将黄茯卖入一个大户人家作鬟婢。秦芝却只哄骗冯萱说黄茯先去了京都,又递了封黄茯留下的信给她。后来,及至她随桓谨离了邢府,才又遇见了黄茯。

那时的黄茯已身怀六甲,孩子的父亲是她被卖入的那户人家的公子。那公子惯行得那巧语花言,直将生性单纯的黄茯诳骗得团团转。后来,黄茯有了身孕,那公子却不认,更兼那府上将她认作私德不检,将她赶出了府。

她辗转打听终才寻得了冯萱的下落。直至后来,黄茯忧思成疾,生下孩子后便撒手人寰。冯萱和桓谨为黄茯落了葬后便将那孩子留在了身边,替她取名小栀。

冯萱的语气虽极是平稳,展柔却感受到了她的忧愤。

“桓郎被带走那日,我便知一定是他们,一定是他们拿小栀的身世要挟了桓郎。我与他自幼相识,他的品性我再清楚不过,他断然不会做那等腌臜勾当,只是为了我们才甘受这不白之冤……”

冯萱握住展柔的手,哽咽道:“民女请大人还我夫君清白。”

说罢,她起身跪下,深深一拜。

展柔看着眼前那枝头落花终在风吹雨打间飘落尘泥。

展柔将冯萱扶起,看向她的泪眼涟涟:“有你们这般疼爱,小栀定会平安长大,如桓先生这般良善之人也定会沉冤昭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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