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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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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岁初时的几场喜雨于暮春时节戛然而止,引来龙颜震怒的不止有那濯清楼,更有其后爆发的致使三甲尽废的科举舞弊案,自吏部尚书而下十余位大大小小的官员皆丢了脑袋。自此,萧启慎便将科举主理之权移至礼部,由礼部侍郎负责。

士子乃一国之重,自有隋以来,科举便是士子寒窗十年取仕之途,也便是关乎国本命脉的顶顶要事。

大盛立国已近百年,如今已是第三朝,正是王朝初兴,将入盛年之时。只是,朝中虽也不乏能臣贤才,却近乎是清一色的老臣,唯有近年才出了些青年才俊。可对于偌大的王朝来说,依旧是杯水车薪。已至天命的萧启慎更是求贤若渴,望能广纳贤士,为己所任,为国所用。

如今已是岁末,转眼便至春闱,无数双眼睛都盯着礼部,盯着主理科举事宜的那个位子。虽则这差事百密不可一疏,需得时时小心,步步留意,可遇着心思玲珑的,却是个再好不过的为自己铺路的捷径。因此,这份差事便是苦也叫多少人求之不得。

原本,礼部两位侍郎中的一位因父丧回乡守孝,这科举主理之责便落到了另一位侍郎上官闻的身上。可就在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上官闻时,那调任展柔至礼部任侍郎的风声便传了出来。

若论资历,展柔自是比不了上官闻。可若要论这圣恩荣宠,上官闻却差着展柔十万八千里。如今,这个时间,这个节点,这般调任,纵是那圣心如渊,不可妄测,行于官场的诸位也都明眼人似的将那目光又纷纷转向了这位圣上面前的红人。

展柔正发愁如何在这新任上平安度日时,不想那以为的冰火不容却以和暖春风的姿态而现。

上官闻非但没有半分为难她的意思,就连礼部那群游手好闲,买官做做,向来不好惹的官家少爷也对她毕恭毕敬。而另一边的崔仪如,崔尚书,也是仪表堂堂,儒雅温和。

礼部上下虽因崔仪如过分温和而致礼部常常被其余几部笑话颇有微词之外,平日里都对他们这位主事的行事风格分外推崇,有事做事,无事休息。再加上被塞进礼部的官家少爷也都只为那官名和俸禄,因此一部上下倒也是和和乐乐。

这两位无事便是最大的平安,展柔觉得这新任之职倒也不错,如此一般风平浪静熬过凛冬时节,便是一岁除夕至。

晌午刚过,桓府的马车便等在了宣安坊。展柔一只脚才踏上脚凳,车帘便微微打起,一只手向她伸过,她便将手搭在那人掌间,只那相触的一瞬后,帘后那人便道:“你府上也该添几个侍候的人,今日不冷,怎得手如此冰。”

她却也不答,只进了车,待那车帘放下后才借着透过窗的几分日色看向那人,一本正经道:“桓大人既如此说,那下官改日便寻几个体贴人。说来也是,我那里确是冷清了些,多几个人倒也不坏。”她语气淡淡,却是一副诚恳模样。

对面的桓大人倒也更认真了起来:“想来这体贴人却是不少,不过本官倒愿替大人寻几个来,只愿大人莫要嫌弃才好。”

“不敢不敢。”她含笑施礼,“那便多谢大人抬爱……”

一语未了,她忽觉手里一暖,垂眼去看,手里已多了一个手炉。抬眼再看,桓大人已斜倚着车壁,眼带笑意看着她。

“大人既如此说,本官自然不会辜负大人信任……”

他顿了一顿,学着方才她那般语气和模样,掰着指头开始数。

“这第一个嘛,姓邬,名唤雨相,是个读书人,想来与大人脾性最是相投。这第二个,可巧了,与本官却是本家,姓桓,名霜之。若论这文自当不若邬先生,可若要论武,却是顶个好的。最后一个,区区不才,正是在下。”

说罢,他乌眉一扬,眼底飘过一丝狡黠。

“不知大人可满意否?”

展柔抱着暖炉,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若此刻下官说满意,大人定也是不信的。”

“这话倒也不错,那便请大人细细看了去,待有了定论再告予本官。”

他依然斜倚着,恰到好处地将一线日色让出,任那微明光线覆着她。

展柔不再答话,只觉那手炉之暖自掌心温入肌肤,漫溢而过。日色细密间,一时竟有些许恍惚,朦朦胧胧,她微合双眼,让日色于眉间游弋。

今日她身着一袭缥色衣裙,衣裙之上披了一件霜色斗篷,领口处绒绒皎白细细柔柔拂着她的下颌,恰似满目琼白之间一瓣葳蕤摇曳。纤纤十指,半覆衣袖,轻拢暖炉,暖炉微带香气,于此方寸之间漫溢而散,透人心扉。

温软日色,袅袅微香。

游弋日色里渐渐融了几分暗影,一层温热密密覆上拢着暖炉的十指,绵绵不绝。

暗影柔而轻,缓而慢,于眉目间温存漂浮,最终泊于眉心,深深而落。

马车摇摇,心神悠悠。

荡开两般涟漪,浅浅慢慢,溶归一处。

暗影缓缓让开一分,日色再次倾落她眉间,他轻抚着她的发,呓语般呢喃。

“……阿柔。”

片刻静默后,另一个梦般的声音于那日光轻尘飘曳。

“嗯……”

***

这一年的除夕于桓府而言,大抵是特别的。新岁之初,团圆之乐,引得这一府上下皆是欢欢喜喜,竟比往年要热闹百倍。

因着冯萱身孕已有八月之余,桓谨要时时陪在身边。桓家二公子桓司出外云游,需得过了初五才能回来。故而,料理除夕事宜的重任便落在了桓家三公子身上。桓白前脚踏进桓府大门,后脚还未落地便被管家请了去,展柔则跟着府上婢女往漪澜苑去看冯萱。

自桓白曾祖起,桓家四代在大盛朝中皆任重职,一门贤臣,可堪股肱之家的名声。细数过来,虽则并未有过加爵之事,可那恩赏却也是不少。

不过,因了桓氏先祖是在战乱中南渡至此,经过那风餐露宿,饥寒交迫的日子,因而代代相传之下,桓氏一门便以尚朴为持家之本。虽是一门重臣,荣宠在身,却也从未有过骄奢之风。

外面看去尽是世家大族的恢宏模样,内里却是清简素朴,未有半分迫人之气,便是眼下这般铺陈摆设,也只觉多了几分喜气而已。

又行过一段后,转眼便见连廊尽处月洞门上镌着“漪澜苑”三字,顺那门洞望去,便望见檐下那一家人。

最先看到展柔的是小栀。

桓家小丫头远远唤了一声“姐姐”后便风风火火跑了来,将手中一枝腊梅递到展柔面前,扬起一脸灿烂笑容:“这是小栀送姐姐的!”

展柔弯腰摸了摸小栀的头,笑着接过:“多谢小栀。”接着便牵了小栀的手向庭前行去。

方才在小栀唤了那一声“姐姐”后桓谨和冯萱才看见了展柔,桓谨便扶了冯萱起身往庭外走。

“姐姐如今身子不方便,怎得又起来了。”展柔说着便要去扶冯萱,却被冯萱拦了拦。

“哪里就这样娇气了。”

正说时,桓谨已将那廊下藤椅搬了来,向展柔笑道:“是啊,去岁暑热时,阿萱还能制杨梅冰呢!”说着又去挽过冯萱坐到了藤椅上,“不过今时不同往日,若要再同那时一般逞强,别说我,这肚里的孩子也不依了。”

“是啊,姐姐如今可要好生休养,如此这孩子日后更有福气!”

冯萱看着这二人左一句右一句配合得极好,只得抚了抚肚子,叹道:“想来这孩子日后福气是不差的,只莫要是个懒性子才好。”

“这点阿萱却是不用担心。”桓谨半蹲下身,将爱妻微蹙的眉舒展开来,又看向一旁正在学剪腊梅的小栀,满眼欣慰,“小栀当初还小时,你便担心这丫头日后莫不是个懒性,你瞧瞧,如今我家小栀都会剪腊梅了!”

庭前三人一时皆齐齐看向正在一旁跟着婢女兰蕊学剪腊梅的小栀。

这个年纪的孩子最是活泼好动,放在平日,哪里有这等安静时候,便是十个婢女小厮跟在身后,也追不上这鬼机灵的小老虎。只是,那小老虎如今却是安安稳稳,不动如山。

冯萱看着那学的有模有样的女儿向展柔笑道:“这丫头从昨日开始便缠着兰蕊要学剪腊梅,这不,从早晨到现在便没停过,方才给你的那枝就是她自己剪的。”

展柔这才将手中那枝细细看去。

掌间梅枝的模样当真不错,绽开的便是嫣红梅瓣,嫩黄蕊心,未绽的便是花苞如珠,暗红盈润,更兼午时飘了雪,枝上已碎碎结了几点晶莹。

“小栀聪明,才学了不久就剪得这样好。”

冯萱将目光转回,朝展柔眨了眨眼,接着低声道:“她哪里只是为着剪花!”

“那是为了什么?”

“鬼丫头灵着呢,嘴巴也严,问了大半日也没问出来。”

“莫不是姐姐猜错了?”

“错不了。”冯萱朝月洞门看过,接着道,“喏,那个肯定知道。”

便是这一边话音刚落,那一边原本安安静静的闺秀淑女便将那手中剪了一半的腊梅丢开了。

桓谨瞧着如今天色尚早,便向桓白道:“怎得今日这么早便忙完了?”

“前几日都准备全了,今日也不过是再清点一遍,我在前院反倒碍事,便偷闲来看看大哥大嫂还有没有要帮忙的地方。”

“我和你大嫂倒是没什么事,想来却是那鬼丫头有事。”

却见桓家小栀先向她阿爹做了个鬼脸,接着便笑盈盈将那一怀腊梅献宝似的捧给了她三叔。

“三叔你瞧,我剪的可还好看?”

桓白接过那一捧腊梅,十分认真地检查了一遍,然后又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十分认真地看向自家侄女。

“好看!很好看!”

得到了三叔的亲自认可,桓家小栀喜笑颜开,一脸灿然:“那三叔可不能赖账!”

“三叔是谁啊?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叔侄俩一唱一和,看得庭前几人眼花缭乱。半晌,那夫妇二人才反应了过来,纷纷看向心满意足的叔侄俩。

“什么账?”

叔侄俩分外默契,一致对外:“秘密。”

冯萱叹了口气:“人家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在这家中尚且如此,想来日后不用我们亲自泼,自己便巴巴地跑了。”

正在冯萱为自家女儿叹气时,桓白已从袖中取了一方绸布将那腊梅系好递给展柔。

“前些日子看你府上除了几竿竹也没什么花,想着大哥院中的腊梅开的甚好,便请小栀帮我剪了些,你回去放在堂中,也好添些颜色。”

桓谨夫妇看着一旁仍笑盈盈的女儿,倍感痛心。

“阿萱,咱家这闺女,恐怕日后被人卖了也甚开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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