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嘿嘿一笑：“吃了吗？吃点。”说着递出三两个纸袋塑料袋。
“哎！”商苑叹道，“谁家好人十一点多不睡觉，在外面吃夜宵啊！还有烧烤。”
“妹儿，虽然我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人，但也别这么说自己。吃吧，老好吃了。”
商苑摆手推拒。
“真的，你尝尝，这个串儿特别好吃，这个酱真的绝了。”
“我刷过牙了……”
最后盛情难却，商苑挑了根青椒鸡肉串，闻着还好，就是油炸食品混着酱料的味道，吃起来却足以叫人惊叹，青椒鲜辣爽脆，鸡肉味汁充盈外焦里嫩，和幼儿园门口麻辣串调味的直接刺激不同，这个酱汁的调味更柔和丰富，用炸而不是煮更能为食材提鲜。
她忍不住夸赞起来：“怎么这么好吃啊。”
“是吧是吧，这家听说以前在老二中门口有店面，后来老二中拆了才到这边十二中摆摊的。”
商苑心想，这有没有小学学历确实很重要，幼儿园门口的小吃摊与之一对比，就不免显得有几分糊弄。
实在是有些感慨，上学的时候总想着以后要吃好吃的东西，更好吃的东西，真的长大了发现味觉和食物都是上限很低的东西，最惊为天人的味道竟然还是记忆里那些，没有噱头，是纯粹的好吃。
商苑去拿瓶矿泉水漱口，这大哥站在柜台边吃边道：“给我拿瓶代糖汽水。”
商苑问他盐汽水喝不喝。
“配料表里是什么糖呢？”
“果葡糖浆。”
大哥使劲摇着头，“得是赤藓糖醇，或者木糖醇。”说着开始大谈他买的代糖，并对阿斯巴甜和甜蜜素进行了深刻的唾弃。
商苑转动瓶身，按照嘱托选了瓶赤藓糖醇，好奇道：“这里头有什么说道呢？”
“戒糖，我连路过的水果捞和西米露都没敢吃，你知道吧，果糖摄入太多会脂肪肝。”他感叹道，“哎，这点自制力我还是有的。”
柜台上几个包装袋依次摆开，油炸鸡肉串配着能尝出甜味的酱汁，一盒四只的翅中还隐约能闻到淡淡的可乐气味，烧烤串上的蒜蓉粒一看就是某种酸甜口的蒜蓉辣酱，配料表商苑曾经仔细研究过，上面白砂糖位置靠前，赫然而显目。
商苑内心很复杂：“你们这样有意义吗？一把烧烤都吃了，还在乎这点糖？”
“哎呀，”大哥回答她，“这怎么能相提并论呢，烧烤只是致癌，糖却会让人衰老啊！”
商苑：“……”
行，挺好，你们糊弄自己有一手的。
大哥还在强烈给商苑安利，从烤串到炸串以及鸡翅，商苑悄悄咽口水，面上摆手表示不吃不吃。
哼，这点自制力她还是有的！
热情大哥不得已放弃了，哀怨地给商苑抛去一个“你不识货你没福气”的眼神，走之前提醒她记得给门口的售货机补货。
商苑到门口一看，天呐，自动售货机的惨状让她大为吃惊。健康的纯净水和矿泉水都还平稳地安居一隅，可乐和雪碧之流也大量存活，但代糖汽水、代糖饮料、无糖纯茶，可以说除了无糖可乐和无糖雪碧以外，所有的0卡糖饮料片甲不留。
大晚上还要干活谁能想到呢？商苑重复着早上的活计，搬了所有库存给自动售货机补货，并连夜给胡老板下单，收拾好一切躺在床上玩手机的时候脑子里还满是赤藓糖醇赤藓糖醇的。
在大脑第一百次喊出赤藓糖醇的时候，商苑又被敲门声叫下楼了。
胡老板笑呵呵地站在门口：“我就知道你没睡，旁边的陈女士说你每天两点才睡觉。”
商苑：小二子妈，你……
这次卸货的帮手并不是上次那个女生了，而是个瘦瘦的男的，看着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胡老板没有参与卸货，开始向商苑推广一款饮品。
“我们这款饮料呢，用的是赤藓糖醇，零卡零糖，即使用的是代糖，我们也减少了甜味剂的用量，不怎么甜，喝完神清气爽，并且包装精美，典雅高贵，适合亲友聚会、活动宴请、闲暇娱乐、烧烤、炸串、脆皮五花肉、可乐鸡翅、炸鸡柳、甘梅鸡排……”
“你可以停止报菜名吗？”
“不好意思，刚才遇到太多路边摊没来得及吃。”胡老板甩掉脑海里盘旋的气味，补充道，“而且，而且，这个我们本来零售价是十块，但是现在还在推广，只要七十二一件，你要是要的话，我七十一件给你，一瓶才不到六块，不到六块哦。”
正说着帮手卸完了下的单，胡老板一招手，那男的从车上取出一瓶饮料递给商苑。
“我刷过牙了……”这个理由又一次被搬出来。
“不需要有这种顾虑，”胡老板解释，“赤藓糖醇不会引起蛀牙的，喝完漱口就行了。”
哎，商苑再次拒绝未果，喝了一小口。喝完眼睛微眯，露出愉悦的笑容来。“好喝哎。”她砸吧砸吧嘴，感受到浅淡的回甘和水果香气，“给我来五件，卖不出去我自己喝。”
“没问题。我偷偷告诉你，现在如果买二十件的话，我可以给你争取到六十一件的价格，你看有需求吗？”
天呐，商苑大吃一惊，那岂不是利润都百分之五十了！她连忙点头：“二十二十二十。”
胡老板未雨绸缪，产品全在车上备着了，只等商苑同意就招呼小马继续卸货，只见他视线一转：“哎！这个售货机！小马你看，是不是我们做活动送的自动售货机。”
手脚不停的小马被两人盯着也没出声，只在那里不断地点头，弹簧一样。这个社恐的模样，商苑想起来了，就是虾饺对面餐厅的服务员。
“活动？什么活动。”
“是这样的，我们现在做这款饮料的推广，下单一百件拿货价一件只要五十不说，还送自动售货机一台，就是你这个呀。”
“啊？”商苑发愁了，五十的话一瓶的利润直接五块八毛三了，“可是我要那么多售货机干嘛。”
胡老板也一副被难到的样子，紧接着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没事，我有办法了，你下单一百件，我只要在台账上给你做退货和发货两次处理，货款我退给你，这台自动售货机就等于一分钱不花白送给你了。”
白送……白送……
深夜两点钟，售货机里无糖汽水消耗得差不多了，商苑拿掉所有东西，疯狂往里面塞新的饮料，并伴随着重复的背景音乐。
“五块八毛三、五块八毛三、五块八毛三、五块八毛三……”
呵呵，打车回家是吧，有自制力是吧，深夜敲门是吧，十块钱的饮料是你们阴得的。
小商小商，无奸不商，本奸商来喽！
终于塞完，商苑把柜门关上，看到整个售货机，又喜笑颜开。“你free了朋友。”
一直到睡觉前她都晕乎乎的，这是什么大好事啊能让她给遇到。
次日，哦不，当日早上七点，商小宛站在商苑床边：“给我个解释。”
新型饮料一百箱，倨傲地立在每一台台阶上，每一堆都摞放得高高的。商苑说家里摆满了货，没地方放，得搬楼上去。胡老板还笑她说，这不都是空间吗。
商苑边下楼边小心翼翼打量妈妈的神色，也不敢问什么“你不是说不来了吗”之类的问题，就这么谨慎地小步走着，瞥见门口的摇摇车，心说都怪你，怎么不拦着我。视线扫到柜台旁边的炸串签字，突然瞪大了眼睛。
“是托！他们找了托！”
找到症结所在，商苑越想越对得上号。就像给老年人卖保健品一上来就干爹干妈，给中年男卖壮阳药就有美女叫大哥，给年轻人卖皮肤张嘴就是亲爱的玩家，怪不得一进屋就妹儿妹儿地套近乎呢，感情在这给我下套呢！
敬业的托大哥，来了两次才开始引出目的，让第二次见面的自己放下防备，用称呼拉近人与人之间的隔阂，然后用鸡肉串和烧烤收买自己，那个炸串实在是太好吃了，她一时中招也是情理之中、情有可原、情不自禁。大哥以小红薯博文来转移注意力，实则为了掩盖真正的目的：在潜意识中不断对她洗脑赤藓糖醇赤藓糖醇赤藓糖醇……
一定就是这样！
“你告诉我，”商小宛按下怒气，努力平静地问她，“你买的这些听都没听过的野鸡牌子饮料进价多少钱。”
商苑老老实实地告知了，问妈妈：“要不要降价打折卖啊。”她自己一个人是怎么也喝不完的。
商小宛觉得好无语：“你学的什么工商管理啊？拍毕业照的时候还给老师了是吧？”
商苑习惯性接梗：“那我看老师也不能空手去啊。”
妈妈彻底没话说了，只勒令她不许降价。“这种东西越降价越显得低级，就更没有人买了呀。”
商苑琢磨着，现在的销售方式，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哦。可见人实在是很奇怪，总是在做一些看起来有bug的决策。
她不甘心地到门口观察自动售货柜，祈祷能有个销售一空的景象，但是可惜，祈祷显然失效了，柜子里还是满满当当的，只有少量出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