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凉，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苏意将脸从沈微凉背上抬起，抓住他衣领的手加大了力气。

沈微凉颠了颠身体，将苏意下滑的身体向上拖，没有说话。

苏意见他不说话，继续说：“没下暴雪前，我在导航上搜到一公里外有家加油站。”

“嗯。”

“我们现在是去哪里吗？”

白色的雪花落在头上，凉意从头皮传来，沈微凉唇角动了动。

“不去。”微冷的声线中带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柔和。

苏意瞳仁微放，眼中藏着不解。

沈微凉似乎知道她想要问什么，在她还没有问出口便回答了她的问题。

“前面有家废弃的工厂。”

苏意看着沈微凉在雾蒙蒙的雪地里熟悉的找到了他口中的废弃工厂。

狂风依旧不止的卷动着雪花在空中颤动，视线被遮住了大半，路过工厂大门时无意间看到了厂牌名。

从温电子。

苏意的视线在上面停留了几秒。

沈微凉背着她推开工厂生锈的铁门，嘎吱的声音特别响亮还夹杂着红褐色的铁锈一起下落。

苏意用手扇了扇空气四周，手背落在沈微凉的头顶，为他挡住即将下落的粉末。

他背着她继续向前走，在一个稍微干净的角落将她放了下来。

苏意的手慢慢的从沈微凉脖子上抽出来，目光落在他利落分明的下颌线上。

他高挺的鼻梁突起，右侧上的小黑痣在微弱的灯光下竟有意外的性感。

沈微凉缓缓侧过头颅，像是老式电影中的慢镜头，他眼皮微掀，目光落在她脸上。

一瞬间，四目相对。

苏意快速瞥过头，眼睛看向别的地方。

头顶传来沈微凉带有笑意的鼻息声。

她藏在发丝里的耳尖迅速充上血色。

苏意朝角落里面走了几步，眼睛看着带有灰尘的窗外，沈微凉从后面走了过来，她面前的光线暗了下来。

背后传来稀疏声响，肩膀上有力滑落，她看着他宽大的手掌一点带她的身体扭了过来。

他的手指落在地上：“坐。”

苏意顺着他的动作看了过去，地上摊着他身上的黑色风衣，她抿了抿唇，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坐。”

沈微凉对上她的眼睛又说了一遍。

苏意在他光影晃动的瞳孔里看着自己的倒映，不知受了什么蛊惑，走到大衣旁坐了下来。

刚坐下就觉的有些不太好意思，她向旁边挪了挪，腾了个位置出来。

苏意坐了好大一会，也没有见站在一旁的沈微凉又要坐下来的趋势。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待在，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许久，化在身上的雪都快要被身上的热气蒸干时，苏意唇角动了动。

“要……要坐吗？”声音在破旧空旷的工厂里显得异常响亮，还夹带回声。

沈微凉目光落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他站在一旁的脚步慢慢移动，走到了她面前。

他高大的身影在她身体前方投射一道阴影。

沈微凉在她身旁坐了下，鸦羽般的睫毛落在眼睑处，琉璃色的瞳孔隐于暗色。又是一阵沉默。

苏意总觉的应该找点话题，脑海里突然滑过一个问题，她转头，问出了声：“导航上面并没有显示出这个工厂，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啊？”

沈微凉神色微楞，许久才说出一句：“小时候来过。”

苏意突然想到进门时看到的厂牌名——从温电子，她顿了顿问出了声：“来电子厂吗？”

话音落入耳膜时，沈微凉放在大衣上的手指动了动，暗哑的声音中压下一丝颤意：“嗯。”

苏意似乎是察觉出什么，对上他的眼睛，试图从他琉璃色淡漠的瞳孔中看出些不对来。

他眼尾下垂，琉璃色的瞳孔中有光落在上面，本就清冷的眸光看着更加空灵，硬朗的下颌角带有刀锋般的利落，明明是一张冷面脸，苏意竟觉得这是他的伪装。

窗外的暴雪不时掩盖投进来的光线，微弱的黄光断断续续的落在沈微凉的脸上，她看了他好久。

围绕在两个人周围长久的无声，许久，苏意低头，从包里掏出一颗红色包装袋的旺仔牛奶糖。

糖纸静静的躺在她手心里，接着光线，她将手伸到了他眼前：“给。”

沈微凉缓慢的抬手将牛奶糖拿进手里，慢慢攥紧。又是一阵沉默。

“苏意，知道清水路吗？”

苏意背对着沈微凉的身体僵了下：“知道。”

“清水路曾经有条特别出名的新闻，报道内容的主人公是我的父亲。”

沈微凉抬头对上苏意的眼睛，棕色的琉璃瞳里出现了少有的情绪。

他顿了顿，继续说：“这个工厂就是他的产业。”

苏意的脑袋在这一刻停止了转动，清水路的新闻她当然知道，可以说整个郑宜市的人都会有印象，就算不知道将了什么，也会从别人的嘴里知道这件事。

她还记得当时爸爸还在，他在晨光熹微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边看边叹气。

那是个周末，她兴致冲冲的拿着自己刚画完的静物素描给父亲点评，刚近客厅就看见父亲不断的低头，眉目紧皱。

她将四开的素描纸放到手边的桌子上，静悄悄的走到父亲身后，用手在他眼前扇了扇。

“爸爸，今天怎么这么多愁善感啊？”

苏随将报纸放下，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了沙发上：“惊蛰画好了？”

苏意笑着点头，有伸手将他为舒展的眉目抚平，她对上父亲的眼睛，眼中带着真挚：“爸爸报纸上写了什么？”

苏随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他动了动嘴角同她讲起了新闻上的内容。

“报纸上说，曾今有个特别招人喜欢，说话又甜，又很有礼貌的小男孩回家后就不常开口说话了。”

苏随显然并不想同她讲许多新闻上的细节，当时她确实也不太感兴趣，只是好奇的问了一句“爸爸，他为什么变得不常开口说话了？”

苏随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摸了摸她的头顶，意味深长的说：“爸爸会永远保护惊蛰。”

后来，这件事情被讨论了很久，她从邻居零散的谈话中凑出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听完事件的她久久沉默。

苏意坐在树阴下，流动的晚风吹动她额前的碎发。

她从口袋里一直向下掏，终于从兜里掏出一颗旺仔牛奶糖，她将牛奶糖攥进掌心里。

苏意蹲在地上，用手不断挖着坑，边挖边说道：“爸爸说，吃糖就会开心，这是最后一颗糖了，我把它留给你，希望你以后天天开口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沈微凉：谢谢老婆的糖

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