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到了自己家附近，趁着一个红灯，梁思浩又仔细端详着杜一涵的脸，担心地说：“你现在这张脸让你爸妈看见了绝对不得了。要不先回我那，我给你拿件帽衫什么的遮一下？”

杜一涵双眼无神，声音有气无力的：“没事儿。我爸这周末跟老同事出去旅游了，我妈去我姥姥（外婆）那了，明天才回来，现在家里没人。”

既然她这个凄惨样子不会让家人看到担心，梁思浩也不再说什么，随即开车到了她家楼下，然后搀扶着她回了家，还帮她清理了乱七八糟的床，最后把呆呆傻傻的像个娃娃一样的她按到床上，把被子给她掩上，起身准备帮她关灯。

“不要走。”她伸手拽住梁思浩。

“再陪你一会儿？”他看着杜一涵委屈的小脸，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在床边坐下。“那我哄你睡觉好不好？”

她点点头，随即又说：“你躺我边儿上。”

虽然觉得有点不妥，但是梁思浩还是依言在她身边躺下，正琢磨什么姿势会合适一点，就被她用被子蒙住了，他一惊，轻声叫：“你干嘛？”

“我不嫌你衣服脏。”杜一涵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从他怀里传出，他心叫不好，饶是她现在心情太差，但是也不能跟他这么毫不避忌。他尴尬地往外挪了挪，说：“11，你别抱得这么紧，一会儿等你睡着了，我下床的时候怕又吵醒你。”

“你闭嘴。我现在好累，你别吵我。”

梁思浩听出她声音中透露出的不悦，只得一动不敢动地僵在了原地。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屡次觉得怀中的姑娘没动静了，想稍微动弹一下，却马上就被她再次拽紧，过了也不知道多久，他觉得自己拳头有点疼，又觉得怀里的人有点热，还觉得她被子的味道挺好闻，想着幸好自己脚不臭，又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琢磨这算不算打呼噜？

想着想着，他自己眼皮子也越来越沉，不知不觉就合上眼睛，与她一起堕入梦乡。

==================

10月中的清晨，杜一涵房间窗外的鸟儿们早早就开始叽叽喳喳地热闹开了，梁思浩缓缓睁开眼睛，一夜不敢动弹的他此时腰酸背痛，正想挪动一下身体，却又一次被杜一涵拽住了。

他在心底默默翻了一个白眼，心想这都一晚上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他撑起身子，试探着试图拉开她的手，却发现她这紧拽的手劲儿，怎么也不像还睡着。他无奈叹了口气，看向她，轻声说：“11，该起了。”

她缓缓睁开眼睛，哀怨地看着他，声音模模糊糊地说：“你要走了啊？”

这次梁思浩坚定地点头。

“能不能不走啊？”她的声音更哀怨了。

梁思浩摇头，“我在这儿你根本也睡不好，还不如我先回去，你继续休息。或者你再睡会儿，我就在客厅待着，你想找我喊一声就行。”她眼下淡淡的青色就是她昨晚也没睡好的证据。

“哦。”她说是这么说，可是完全没有要撒手的意思。她这幅死皮赖脸的样子让他又是头大，又是终于放心了，不由得脸上也泛起微笑：“这两个方案都不行？那你要怎么样才满意啊？”

“满意不了。”她嗫嚅着，手上又悄悄的使了点劲儿，拽的更紧了。

她这小劲儿一上来，梁思浩是一点办法没有，只能尽可能挪了挪身子，让自己的姿势稍微舒服一点，然后把她的脑袋按进自己胸口，揉了揉她头顶。“那，聊聊？”

怀中的人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小可怜。”梁思浩暗暗叹了口气，“那，谁起头？你先还是我先？”

“小梁哥。”

她先出声，让梁思浩稍微松了一口气。不然他还一时真不好怎么起头。

“你会觉得我很糟糕吗？会看不起我吗？”

她这呢喃一般的声音撞进梁思浩的耳朵，梁思浩体会了一回“每一个字自己都听得懂，但是连起来就完全理解不了了”的感觉。

“你说啥呢？”梁思浩的声音中压不住的惊讶和恼火：“你哪来的这种想法？你是我的宝贝疙瘩啊！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可是……我人品不好——”这句话还没说完，杜一涵被梁思浩从怀里直接生拽出来，下一秒，她迷茫而湿润的眸子，就对上了梁思浩布满血丝却依然深邃，且染上怒气的眼。

“你到底要说什么？你被朋友背叛，倒成了你人品不好？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用不用我给你吊起来控一控脑子里的水？”他倒是觉得这个想法非常不错！

“起因在我啊。”杜一涵并没有被吓到，“如果我是认真的和尹瀚谈恋爱，老郑会选择找我帮忙的，或者说尹瀚不会那样对她的。”

“你果然脑子不好。”梁思浩气打不一处来，“这关你屁事，本质上难道不是郑宁馨家里出事儿她自己到处找人帮忙吗？她又不是只找了尹瀚一个人。而且，什么叫尹瀚那样对她，尹瀚那混账玩意你又不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他又不是什么善人，怎么可能不要好处？而且为什么一定要帮忙呢？他又不缺女人往他身上扑，没有你这层关系，他更大的可能性是不掺和啊！那混账玩意之所以愿意让郑宁馨付出点代价，那就是为了恶心你，你看不出来？”

“我刚才不就说了如果不是因为我尹瀚也不会……我知道的。”她似是争辩，但是又觉得难以启齿，声音越来越低。

梁思浩倒是没有着急继续安慰她，因为他有个地方还是没明白：“那这跟你人品有什么关系？”

她又不说话了，垂下眸子，她躲避着梁思浩的眼神，她……是确实说不出口。

但是梁思浩自然知道，今天趁着她脆弱不说，以后就再没机会了，因此难得，一向对她无底线哄着的梁思浩决定强硬一把。

“看着我。”梁思浩捧起她的脸，强硬的让两人视线对上。“今天这事儿要是不聊明白，跟你没完没了的可就是我了。”

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他丝毫不为所动，就这么定定的拿出当年盯着她写练习册的劲头来，今天非得让她说出个子丑寅卯。

盯了得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她败下阵来，嗫嚅着：“我接受尹瀚，不是因为喜欢他。我是因为……”她身子一晃，感受到自己又被梁思浩拥入了怀里。

“别说了。”梁思浩轻轻摩挲着她的后背。“傻丫头，你那时候才多大，谁没有幼稚的时候啊，初恋这事，本来很多人开始的理由就是各种莫名其妙，你大可不必把这种小事扯到什么‘人品’上面。尤其你也没有欺骗对方，伤害对方，对吧。”说到这里，他自己的心也揪着疼起来了。“初恋再惨烈，能走出来就是胜利。你现在的痛苦，不在于你自己当初的选择，而是因为当年的那个人太烂了，他在你身边埋了一个不定时炸弹，而这颗炸弹终于炸了。这能怪你吗？”

她沉默，依然不能释怀。

梁思浩轻轻叹了口气，“而且这件事，关我什么事呢？你不小心选了一个错误的人，惹了一身骚，我就要看不起你？哪有这种道理呢？”

“当初我没有听你的……”杜一涵的声音模模糊糊，但是其中的悔恨，不言而喻。

“我当初也没有坚持到底。按你的逻辑说，那其实错的是我。”梁思浩把怀中挣扎着想抬头的女孩儿的头又按了回去，这次，是他不敢看她了。“是我放任了，是我的错。”

“不是不是……是我，是我……幼稚，是我任性，是我，是我……如果没有我当初选择了尹瀚，现在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梁思浩轻轻的晃晃她，制止了她这些胡说八道。

“怎么就说不明白呢？11，你当初做的那个选择，只是一个选择，没有什么对或者错。人生没有绝对的对错，你没有选的那条路未必就是坦途。你只要选择了，就不要去回想另一条路会怎么样，你没选，你怎么会知道躲过的这一祸，后面就没有别的货？”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撇撇嘴，冷哼。“烂桃花嘛，什么奇葩样的没有啊。我刚回来的时候你身上就正有两朵还是三朵呢。”

他这个补充说明，瞬间冲淡了感伤的情绪，杜一涵的脑子也清明了一些，忍不住要找上几句。“嗯，也是，好歹尹瀚是校草，又帅又会撩，初恋是他，我不亏——呀！”下一秒，梁思浩的脸又怼在她面前，两人几乎鼻尖碰鼻尖。

“你……”她有点不敢说话，太近了这也太近了，嘴唇煽动之间，几乎就要……

“你‘活’了是吧？都会顶嘴了。”梁思浩其实也惊觉自己有点太近，但是如果仓皇改变姿势，又显得好像怎么样了一样，不得不强撑着继续眼神攻击。

她的角度，只能看到梁思浩挺直的鼻梁，完全看不到他的唇瓣，所以他发出的每一个字，都让她心跳有一点点的不规律。此时她脑子里乱七八糟，他说的什么她有点听不到了，目前的最新想法是：小梁哥没有口臭唉，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应该没有吧，自己肠胃挺好的，牙也还不错，应该没关系吧。

杜一涵一点不吭气，倒是让梁思浩有点僵在那。不是，姑娘啊你倒是给我个反应啊，什么都好啊。

两人就这么僵着，僵到梁思浩也开始思绪乱飞，觉得她身上的沐浴乳和洗发乳的味道都挺熟悉的，哦对了那可不是熟悉么，她昨天就在他家洗的澡用的就是他的。但是自己用了那么久，没觉得这个味儿这么好闻啊，怎么还有种奶呼呼的甜香呢？

客厅突然传来关大门的声音，两人皆是一震，差点嘴唇就碰到了彼此，还好，还好有惊无险。杜一涵抬头看了一下挂表，7点钟。

“你妈回来了？”梁思浩用气声问她。

杜一涵点头，也用气声回他：“没事，才7点，我妈不会这么早叫我起床，咱们还有时间。”

有时间干嘛？来一发吗？

梁思浩前一秒抱着戏谑的心思，但是下一秒他被自己刚才的想法震惊了。

他在想什么啊！

空气瞬间热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

“小梁哥！”她险些叫出声来，身体瞬间僵硬了。“你……你……”

“你别动。”他的脸远比一般的男性要白皙，所以此时脸上的红晕是一点都遮掩不住，他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尴尬地试图甩锅：“都怪你乱动，大早上的，我又不是……哎呀小屁孩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

“谁是小屁孩。”杜一涵是个“顺毛驴子”，接受不了任何形式的“打压”，被梁思浩这么一说，那还忍得了？这马上，她使劲扭了扭，然后厉害的小嘴又开始“发功”了：“没想到小梁哥你还‘老当益壮’啊，失敬，失敬。”

“杜一涵，你不是人。”梁思浩第一次真正的为自己把杜一涵宠得无法无天而真正买单，他咬牙切齿，他悔恨不已，他无可奈何。

他越是窘迫，杜一涵却越是开心，她又得意地扭哒几下，刚想言语上再调戏几句，自己却被那隔着裤子似乎都能感觉到温度，又突然存在感强了几分的东西顶得哑了火。不是，大哥他这么激动的吗？一大把年纪了……

她似乎突然才反应过来这代表什么一样，脸也突然就烧红了。“你，你变态。”这下她不自在地又动了几下，她发誓这次真的不是故意的。

谁来评评理啊，真的是她先动的手。

两人都停了动静，四目相望，视线焦灼，空气中出现了奇怪的气氛。

昨天晚上梁思浩哄杜一涵睡觉的时候，只留了一个不能再脱的吊带裙，此刻那条裙子已经被她摩挲得位置过低，梁思浩此时与她距离太近，所以视线所及，已看不到她胸口的裙边，反而是嫩白一片之中，又带着美好的沟壑的景象。

就好像什么都没穿，正赤裸地裹在被中，贴在自己身上似的。

他的体温似乎更高了，杜一涵感觉自己似乎被烫了一下似的，眼中的调皮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带着一丝疑惑的朦胧，又似乎有几分羞赧，几分企盼。

两人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彼此的气息在过近的空气中交换。

梁思浩深呼吸了一下，努力保持理智，身体往外稍微挪了挪，尽了全力与她拉开点距离，咬着牙道：“现在时间太早，我出现在你房间里不合适，这样，你先出去，把你妈拖住在他们卧室或者厨房都行，我再趁机出门，明白了没有。”这样他的尴尬还能暂时藏在被子里不让她看到。

“也不是不行，只不过……”杜一涵也清醒了过来，她挪了挪，终于敢大口呼吸了，有点发愁地说：“我在家平时都只穿着睡衣乱晃的，我现在穿的这个衣服我妈肯定奇怪。”其实平时奇怪了也就奇怪了，但是她现在这不是心虚吗？万一小梁哥一会儿出门的时候门的声音太大了怎么办，两个奇怪加一起，那还不就出事儿了？最好就是越自然越好！

“所以呢？这不是你卧室吗？旁边不是衣柜吗？还是你睡衣不在屋里？”她要聊什么睡衣啊！他现在听不了这个词！一点都听不了！

“是在，但是我得换上……”话没说完，杜一涵挨了梁思浩一记狠狠的白眼。她委屈地哼唧：“我身上这件衣服不能压，一压全是褶子，我就算不穿睡衣，也不能穿这个出去啊，我妈还不得把我一脚踹进来然后一边翻我衣柜一边问我是不是没有衣服穿……”想到这个她就瑟瑟发抖。

梁思浩咬牙，恨恨地翻身，让视线凝结在窗上，似乎是气声用的太多，声音又干涩又粗粝：“我不看，你换吧。”

床铺一轻，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梁思浩努力放空大脑，不敢去对这个声音有产生任何的联想。

“我出去啦，你做好准备。”得到他的又是粗重的一声“去吧。”之后，杜一涵拍了拍自己的脸皮，扯出一个略显怪异但是嬉皮笑脸的表情，她欢天喜地、大张旗鼓、张牙舞爪地打开房门，喊：“麻~~~~~麻！你回来啦~~~！”

她床上的梁思浩深深叹了口气，鬼鬼祟祟地下床，一边在门缝里观察外面的情况，一边心里暗骂，下次见到小家伙，非得狠狠修理她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