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最后一天，明棠兴致勃勃，这几日展出的东西都没有让她眼前一亮的。她和师兄用不上的，再珍贵与她而言也是破铜烂铁。何况昆仑有专人负责收集宝物，她和师兄也没必要替宗门花钱。

明棠对台上价值连城的拍卖品神情淡淡。她从小见到的，接触到的天材地宝数都数不清，天衡峰从没有过弟子，日积月累的宝物被神秀毫不吝惜地往师兄妹身上砸。等到最后一刻，也没有眼前一亮的宝物出现。她有些失望，没滋没味地尝着拍卖行送的点心。她和师兄之前并未参与过拍卖，因此只能在大厅里竞拍，经过两日的买买买，她的消费额达到了拍卖行的贵客行列，被人请到了单独的雅间里，享有珞珈城特色的茶水点心。

“师妹，我们去逢春派需经过迷雾森林，这片森林危险程度不亚于中型秘境，里面有许多实力强大的妖修。这一关也是我们此次历练最核心的考验部分。”言灼见明棠无聊得快要睡着的表情，便想和她提前商量对策，最重要的是强调原则，“不可再像不夜城一样不顾自己安危，损害自己道心的事不可做，伤及自己性命的事不可做......”

逢春派外围的迷雾森林是它的门派天然的屏障，这片森林占地数千里，是逢春派的几十倍。入口藏在迷雾森林里，隔一定时间地理位置就会随机变化，想要顺利进入逢春派的入口，必须从林中穿越。从迷雾森林上空飞越，是看不见逢春的入口的。逢春派里面大部分都是药修，他们擅长救人，也擅长毒人，自身的防御却很差。因此逢春派很少对外开放，没有接到邀请就前往逢春派的都需要自己穿越迷雾森林。他们持有昆仑的拜帖，却无逢春的请帖，因此也需要自行穿越森林。

“不可私自离队，不可滥杀夺宝，师兄你都念叨一路了，我记住了不会忘的！”明棠捂住耳朵，侧过脸一副不愿再听的样子。

言灼单手掐住明棠的两侧脸颊，强行将她转过来：“你最好是做到而不是只记住！”他不担心明棠偷偷离开他或者滥杀其他修者，他只担心明棠不顾自己性命。

“唔......我.......我真的记住了！”明棠饱满的脸颊被掐的嘟起来，她有些口齿不清，可怜兮兮地看着言灼。

“最后一件展品，是我们整个修界从没有出现过的宝物。”台上主持人的声音传来，他神秘一笑，迟迟不肯打开带有法阵的盒子。

明棠和言灼的注意力也被吸引，明棠连忙抓住言灼的手从她脸上移开，目光灼灼地盯着盒子，连言灼手也忘了松。

言灼也未主动抽手，任凭她双手握着，目光落到盒子上，没有出现过的宝物，师妹应该很想要吧。

场下气氛热到顶点时，主持人才打开盒子，里面是一颗血红色的丹丸，丹丸周围有灰色的薄雾环流。

言灼目光一凝，他见过这个丹丸，在不夜城，袭击他的魔修就用此物成功抓住了他，当时那颗没有现在这个的灰雾，他们称此为魔丹。

他没有认错，神识里既明剑剑身上红纹大亮，剑灵的情绪很激动。言灼的脸色一瞬白得像雪。

“此物唤为混沌丹，是由灵气与魔气混杂而成。”主持人直截了当介绍起了丹丸的来历，“我们拍卖行的人从灵魔海深处发现了这枚丹药，怀疑是灵魔海那里的怪物留下的东西。”拍卖行每年都有修士前往灵魔海域，之前也拍卖过许多来自灵魔海的宝物，因此无人质疑丹药的来历。台下有一霎的寂静，灵气和魔气是不能共存的，这是修界千万年来的共识，如今规则被打破，这代表修界修炼体系可能有天翻地覆的变化。

“师兄，你快松手！你流血了！”

言灼回过神，发现自己紧紧反握住明棠的一只手，捏得她手背血迹点点，龙族身体强韧，明棠手都流血了可想他用了多大力气。他还没反应过来是谁流血了。

“抱歉。”言灼下意识从芥子袋里翻找起药膏递给她。

“师兄！你怎么了？是你的手流血了！”明棠好气又好笑，她身上龙鳞坚硬，言灼力气太大了，被龙鳞反扎得鲜血淋漓的，他还没意识到。明棠接过药膏涂在言灼手上，一边涂一边下意识地吹了吹。药效很快，言灼的手很快恢复，看不出一丝受伤的痕迹。

手上的疼痛和明棠温热的气息一起被他感受到，言灼苍白的面色才慢慢恢复。

“我没事。”言灼的声音有些沙哑，因为他拼命克制翻涌的情绪。

“师兄你到底怎么了？因为这颗混沌丹？你想要的话我们拍回来便是。”

“......这颗混沌丹，可以伤到渡劫期的修士。”言灼知晓自己瞒不过明棠，他的情绪外露得太明显了。

“经过逢春派花无眠长老的鉴定，这颗混沌丹里面蕴含的灵气与魔力可以使渡劫期修士丧失行动力至少一个时辰的时间。”主持人介绍完功效，竞拍也开始了，虽只有寥寥数字的介绍，但修士都明白这颗丹药的价值。混沌丹的价格很快超过此前任何一样宝物。

“师兄，我会和你在一起。”明棠松开言灼的手，双手转而捧着他的脸颊，语气严肃认真。

无论发生什么危险，她会始终与师兄在一起。

言灼笑了笑，他与师妹的心是一样的。

“你想要这个混沌丹吗？”明棠的语气像是这个混沌丹和辟谷丹一样便宜。

言灼摇了摇头，“我们拿到它没用，混沌丹应该不止一颗。我之前和师父提起过魔修的招数，师门会有考量的。”

“你不想要我们的话，我们便离开吧，明日便启程了，我还想再吃一次百香烤鸭。”百香烤鸭是珞珈城的特产，明棠第一次吃到时便宣布，这个烤鸭绝对可以占到她吃过的、最好吃的食物前三的地位。

再次吃到心心念念的烤鸭，明棠显然已经忘了混沌丹的事。等她从酒楼出来，芥子袋里已经打包了十只烤鸭。

前往迷雾森林的路上，有一半的时间都在下暴雨。云层里电光火闪，雷鸣阵阵。

飞船被撑开的屏障护着，雷声几乎听不见，只能见到火蛇般的闪电在屏障外蜿蜒。大雨在屏障上形成水瀑，明棠躲进了船舱的卧室里睡觉。她在这种暴雨天就爱犯困，浑身懒洋洋的提不起劲儿。言灼留在会客厅里，随手找了一本剑谱翻看，他整个人陷进软椅里，姿势慵懒。

明棠睡醒一觉出房门时，只看见一颗黑色的头顶，长发散乱地披在椅子上。

言灼蜷缩在软椅里，身上搭着白色的绒毛毯子，和素白的衣裳几乎融为一体。他脸上盖着本摊开的剑谱，随着呼吸规律的起伏。

明棠有些讶然，她以往见到的师兄大部分时间总是规规矩矩，举止有度。就算是在榻上休憩，也是板板正正的。言灼的风姿仪态在昆仑可是美名远扬。

像这样四肢蜷缩，被毯子裹成一个蚕茧的模样，极其少见。

明棠放轻脚步靠近蚕茧，动作极轻极缓地取下那本剑谱。看见熟悉的封面时，她勾唇笑了笑。

这是她从前为了记剑招，随便找了空白的纸涂画招式来帮助记忆动作要点的，上面还有好多她因为不耐烦练剑时小小的抱怨。

随手涂画，当然也是随手放置。她自己都不记得到底画了多少张白纸。没想到后来她在师兄那里发现了一本小册子，里面全是她曾画过的剑招。这样的小册子，师兄存下好几本了。

缺少了遮挡光线的册子，言灼很快便从浅眠状态清醒过来。他刚睁眼时，见到陌生的船舱顶还有一丝迷茫。身体因为长久蜷缩还有些发麻，他抬腿想坐直，却被身上的毯子压回去。

明棠正靠坐在他软椅旁边，垂在地上的毯子刚好被她压在身下。原本盖在他脸上的小册子正被她拿在手里，已经快要翻看完。

“看自己的著作也能看这么入迷？”言灼从另一边揭开毯子，从软椅上站起来，随口调侃道。

“等我成为明棠老祖，这本书，可是要进天衡峰藏书阁第八层的。”明棠关上书，冲言灼扬眉，语调拉得格外长。

“好吧，那这位老祖，弟子这里还有老祖的其余几本著作，老祖要不要将它们统一编纂成册呢？”言灼眉眼变得谦卑温顺，他甚至对随意坐在地上明棠行了礼，“弟子觉得明派剑法这个名字很不错。”

“好极好极，你是哪个峰的弟子？要不要来本座门下......”明棠话还未说完就忍不住笑出声，一刻也装不下去，褐色的瞳孔里似有水波荡漾。

言灼眉眼舒展，笑颜温润如玉，风采卓然。

外面依旧下着暴雨，明棠刚刚回顾完自己的练剑生涯，心中若有所感。她的照影剑诀已经停留在第六重很久了，第七重因为修为被封的缘故，没办法练习。

等她得到了折月，修为飞速涨到元婴后，又得下山历练，碰上一连串的事，根本没有时间好好领悟第七重剑法。

离迷雾森林还有一段距离，她初入世的心也慢慢沉静下来，船上的时间用来领悟剑法再好不过。

她告知言灼要修炼后，就进卧室运转起心法来，整个人很快陷入入定的状态。

师妹这么勤奋刻苦，言灼自然很支持。他也很自觉的翻出新的正经的剑阵图研究起来，他的九重惊鸿剑法早已练完，或许是天生剑心的缘故，他修炼剑法并没有修为的限制。只不过惊鸿剑法的威力在他手里，如今尚不足发挥出一半。随着他修为心境的提升，惊鸿剑法的威力也会层层上升。

飞船平稳地驶向迷雾森林，外面的天气从暴雨变成艳阳。日升月落好几次后，飞船终于开始下降。这期间师兄妹都在专注地各自修行。自他们下山，规划的路线是两个月是行程，之前在不夜城被困的时间多了些许，后来行程匆匆，如今到迷雾森林也刚好是两个月。

飞船停稳后，言灼先出船舱探看情况，明棠此刻还未从入定中醒来。他们降落的位置就在迷雾森林边缘，考虑到目前明棠不能被打扰，言灼用灵器布下了隐匿的法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