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宜秾在打电话，牧况然实在是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一个当哥的大大剌剌玩手机似乎不太好。
蔚清介的消息简直就是救他于水火。
牧况然：【你是个好人。】
蔚清介：【？】
蔚清介：【你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片刻——
蔚清介：【我盯着“对方正在输入……”有两三分钟了，你写作文呢？】
牧况然纠结地删一句，又拧眉加几个字，最终全部删掉，言简意赅地发出去：【我有妹妹了，你妹妹呢？】
对话框安静很久，牧况然焦灼地等待回复。
殊不知，另一边。
群耀网吧里，几个少年挤在角落里大喊大叫，唯独最里面的少年一声不吭，额前碎发挡住半只眼，垂眸盯着手机。他穿了件高领灰毛衣，御寒服搭在椅背上，少年皮肤很白，棱角分明的侧脸显露冷峻，一双骨节分明的手随意地搁在鼠标和键盘上，深沉的黑眸里，竟然显露出几分疑惑。
蔚清介把牧况然发来这句话看了好几遍，一度怀疑自己老花眼或者不识字了。
什么玩意儿？
“卧槽！这都赢不了！什么傻逼！靠！”他的旁边，一个寸头男生骂骂咧咧地摔了耳机，对面一人“噌”地站起来，同样一脸火气，附和道：“我靠就是啊！这什么猪队友，会不会玩啊，宝哥都在挂机了，多好的机会，这也能让他白白送出去！草！”
这时，他们发现安安静静的蔚清介一句话没说。
寸头叫褚飞扬，对面的大高个叫孔锐，都是蔚清介的朋友。
褚飞扬道：“宝哥，你网卡了？”说着，凑过来看蔚清介的电脑屏幕，眼一滑不小心看到了蔚清介的手机屏幕，于是，一个人沉默变成了两个人沉默。
孔锐上完厕所回来，顺便过来顺一罐可乐，“老牧来不来？今晚撸串，他不会还在刷题吧……你俩看啥呢？”
下一刻，三个人一起沉默了。
蔚清介率先打破安静，屈指瞧瞧桌面：“他什么意思？牧况然不是独生子吗？”
褚飞扬夹着眉头，对这句话左看右看，推测：“这狗比有女朋友了？不止有，还是在跟你炫耀的意思？”
蔚清介：“……草。”
孔锐不可置信地嗷嗷叫：“他？他怎么先脱单了？！怎么一点苗头都没有！”
三人实在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
蔚清介只能发：【啊，你有妹妹了啊，牛逼，了不起，呱唧呱唧。】
另一边，褚飞扬和孔锐立马捞起各自的手机，在小群里疯狂艾特牧况然。
褚飞扬：【卧槽老牧你脱单了？！！】
孔锐：【嫂子是谁！谁是嫂子！】
牧况然看见群消息，也吓了一跳，连忙抬头看傅宜秾一眼。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发了句多么让人误解的话，连忙敲字解释。
牧况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爸不是再婚了吗，那个阿姨有个女儿，今天来我家的。SOS怎么跟妹妹相处？@蔚清介，你不是说你有半个妹妹吗？经验讲讲。】
孔锐：【就这？】
褚飞扬：【就这？】
褚飞扬：【兄弟的妹妹就是我妹妹，话说回来，妹妹漂亮不？】
牧况然：【情况紧急，没时间扯。】
牧况然：【@蔚清介，速度！】
褚飞扬：【啧啧！】
孔锐：【啧啧啧！】
见没有八卦可听，二人悻悻回位子上继续组队。
蔚清介拿着手机，饶有兴趣地笑了，半路来的妹妹能把牧况然的语言系统搞失智也是有意思。
他老神在在地靠着椅背，闲闲敲字：【你以为刷题呢？还经验？要不要再总结一套模板公式？】
蔚清介：【怎么，你想白嫖？】
牧况然：【……】
牧况然：【你想怎样？】
蔚清介：【开学继续帮我辅导。】
牧况然：【我不是一直给你辅导吗？】
蔚清介：【下学期期末，我想考年级第一。】
静默几秒。
牧况然：【开什么玩笑，你直接说想把市第一也拿下来算了。】
杏叶市所有高中的期末考试都是联考，高一到高三都需参加，最后所有学生的成绩均参与市排名。问题是，牧况然只是年级排名的万年老二，有个大神不止稳坐本校第一的宝座，且每次市排名都能甩第二名15分以上。
想考年级第一，难度大了去了，相当于得超过市第一。
蔚清介：【没办法，硬着头皮上呗。】
牧况然：【……认真的？大哥，你语文英语偏成那个鬼样子。】
蔚清介：【没跟你开玩笑，暑假想去澳大利亚见那半个妹妹。我前几天吹牛没过脑子，说我但凡用功，年纪第一不成问题，结果她就挖坑等着让我跳呢，说不考第一不见我。】
牧况然：【……】
牧况然：【我突然觉得，问你经验简直白搭，你自己都没把哥当明白呢。】
顿了顿，蔚清介下意识地看向窗外，大学如絮，纷纷扬扬落下，天冷了。他不由想起，那个怕冷的小姑娘，总在冬天被冻得眼眶鼻尖通红，瞧着可怜兮兮的。
蔚清介的心蓦地一软，缓缓打字：【我就没想当她哥。】
牧况然：【……禽兽。】
蔚清介勾唇一笑，对这评价照单全收。
蔚清介：【当哥的经验，无非就是哄着她点，你平常要心细一些，偶尔装个怂低个头不是坏事。】
牧况然：【明白了但没完全明白。】
蔚清介：【唉，那可能我天赋异禀吧。】
牧况然：【真服了你。先不聊了，她要挂电话了！】
蔚清介：【嗯。还来群耀吗？晚上还来撸串不？】
牧况然：【今天就不去了。】
蔚清介：【OK。】
*
傅宜秾挂掉电话，总觉得需要说些什么缓解尴尬。
她扬扬手机，微笑道：“听我妈说了，谢谢你挑的手机。”
牧况然迅速地看她一眼，然后把视线落在玄关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款。”
傅宜秾：“挺喜欢的，你审美很好。”
牧况然道：“我带你去楼上房间看看？”
傅宜秾：“好啊。”
对话有些尴尬。
傅宜秾却不太担心，牧家父子给她的第一印象都挺不错，剩下的，只用交给时间了。
她的房间在二楼，上楼时，牧况然沉默地接过她的行李箱。
傅宜秾有些不好意思：“我自己来吧。”
牧况然：“没事。”
他执意帮她提箱子，傅宜秾阻拦不及。
牧况然单手握着把手，人都走上第一级台阶了，结果——箱子一动不动。
方寸小地杵着两个人，还有一个看起来小巧精致其实内里腹含乾坤的粉箱子，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傅宜秾：“呃……我帮你！”她多少有些难为情，“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么多东西……”
牧况然憋了口气，避开她的手，两只手搬起箱子，这才让小粉离了地。牧况然一声不吭，提着一口气把箱子搬上楼，要不是着地时“砰”地一声重响，傅宜秾还当他真的像看着脸不红气不喘那般轻松。
傅宜秾憋笑，又非常抱歉地说：“真的不好意思呐……”
牧况然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看着傅宜秾白里透红的外表有些疑惑，不得不承认，蔚清介好像是比他有点当哥的天赋。
怎么总觉得这小丫头跟个小怪物一样……
牧况然收回思绪，从兜里翻出来两把钥匙和一张门禁卡，递给她：“你房间的钥匙。”
傅宜秾接过道谢。
牧况然推开门，里面光线明朗，最里面是个大阳台，整个房间是简洁风，白色为主色调，家具用品一应俱全。
牧况然解释：“之前萧阿姨请人来装修，我最后定下这个设计方案，你要不满意，可以再重装。”
傅宜秾目光逡巡一圈，挺喜欢这种简约的风格，“满意的，谢谢。”
牧况然想了想，道：“那你先收拾东西，有事情叫我，我就在隔壁。”
傅宜秾点头。
牧况然轻轻拉上门，他离开后，大房间里愈发空旷安静。
傅宜秾兴致勃勃地走向阳台，拉开窗帘，外面的白光映入房间。雪还没停，甚至没有一点减小的趋势，她托着下巴看了一会儿雪，看远方的高楼和层层树影，看小区里偶然经过的三两行人，也看见一只在雪地里嬉戏的大金毛……
傅宜秾蓦地笑了。
时光静好，莫过于是。
不远处的一户人家，窗台上养的吊兰茂盛地垂下，绿意与白雪相衬。
她想到什么，立即回屋翻行李箱，掏出一只巴掌大的铁盒。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只纸折的四叶草。
她把四叶草插进阳台角落里的空花盆中，仿照邻居那样，把小花盆放在靠近防护栏的那边，在靠近阳光的地方。
……
回国数日，一直在下雪。
傅宜秾偶尔出门采购，但都没走远，只在家附近。牧勇和萧繁整日忙得脚不着地，回家都是稀罕事，因此，家里只有她和牧况然两个人。
牧况然这人很有分寸，从不打扰她。
傅宜秾有几次找他问某某东西在哪，某某地方怎么走，他都在戴着耳机刷题。少年的态度既不过于热络，也不冷淡，这让傅宜秾感觉很舒服。
值得夸奖的是，牧况然做饭还挺好吃的。
相处了快半个月，二人多多少少熟悉了一些。学校那边，傅宜秾的转学流程走完了，今年开学就能入学。
牧况然把教材和资料都借给她。
傅宜秾也沉下心，天天在房间里看书刷题，二月底就要开学了，她得抓紧了解杏叶一中的学习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