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无尽阴郁苍白的面容出现一丝裂缝。他不太熟练的扯了扯嘴角。
“愣着干什么呢。”
丁蔓把话筒塞进他手里。
找了个舒服的角落坐下来。
KTV内很吵闹,丁蔓攥着手机,在等蒋京年的消息。
有人叫了几提啤酒。
丁蔓等了很久。直到时针已经指向九。
白乐桉大着胆子开了一瓶啤酒。
白乐桉:你喝不喝?
丁蔓:不好吧…
白乐桉:成年人了,一点点没事儿。
丁蔓想了想,找了个干净的玻璃杯。白乐桉也有分寸,给两人各倒了一个杯子底。
丁蔓轻轻抿了一口,差点没吐出来。
“噫,好苦!”
丁蔓的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白乐桉沉思了一会。
“他们是不是偷偷加蜂蜜了。”
白乐桉冲着那些尽情撒欢的男生挑了挑眉。
“可能男人喝着不苦。” 丁蔓皱着眉思考。
丁蔓脸颊红红的。
过敏体质喝酒上脸。丁蔓其实一点都没醉,微醺的程度,就是看着醉得厉害。
夏无尽坐在角落被逼着唱了首小甜歌。嫌弃的很。
丁蔓那瓶酒动了又好像没动,夏无尽找了个杯子把酒喝完了。
大家准备散了的时候。丁蔓手机响了。是蒋京年的电话。
蒋京年似乎很着急。丁蔓看了未接来电,有十三通,都是蒋京年打来的。
丁蔓拾起掉在角落的书包。白乐桉已经走了。整个包间只剩下丁蔓和夏无尽。
丁蔓一边往出走,一边给蒋京年回拨电话。
夏无尽默默捡起自己的东西,跟在她身后出了KTV。
丁蔓站在KTV门口打车。
电话接通,蒋京年克制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隐约能听出压抑的怒火。
“干嘛呢。”
他声音低低的,不像平常似的吊儿郎当。
丁蔓看了看四周。夜色降临,暖黄的路灯下站着两个影子,一高一矮。是她和夏无尽的影子。
丁蔓想了想。如实回答。
“在城南那家KTV,最大的那家。”
对面沉默了一会。
“跟谁。”
丁蔓回头看了眼夏无尽,不知道在手机上鼓捣什么。神色如常。
“同学。”
蒋京年像是倒吸了口气。
丁蔓撇了撇嘴。
“挺多人的。桉桉也在。”
蒋京年又是一阵沉默,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转身。”
丁蔓猛然转身去,身后的大路上停着一辆招摇的黑色阿斯顿马丁。
是蒋京年的没错。
丁蔓眨眨眼。
那辆阿斯顿马丁的车窗缓慢降落着。蒋京年的脸逐渐清晰。
他眸光深深,看不出是喜是怒。
但似乎神色晦暗,车内灯光很暗,路灯下他的脸半明半暗,鼻梁上架着一副冰冷的金属眼镜,镜片折射着刺眼又暗沉的光。
“丁蔓。还不上车么?”
丁蔓看了眼夏无尽,又看了眼蒋京年两个座的阿斯顿马丁。
夏无尽已经放下手机。眸中霎时锋利,手中攥着快要崩断的佛珠。
蒋京年和他远远对望着,神色似乎比刚才更加冰凉。
丁蔓抿了抿唇。
“夏无尽,你怎么回家?”
夏无尽转头看向丁蔓,眸中褪去锋利,只剩暗淡。
“我打车了。”
丁蔓看了看蒋京年,又看了看夏无尽。
“注意安全。”
丁蔓跟夏无尽告过别,就转身上了蒋京年的车。
蒋京年伸出食指推了推眼镜,寒光四射。
“安全带系上。”
蒋京年好像生了很大的气,这是丁蔓第一次见他真生气。
俩人坐在车上沉默了很久。丁蔓看向窗外,夜晚的景色一闪而过,路边满头黄发的大树在追着他们跑。昏黄的灯光一明一暗地闪过。
空气里只剩下跑车的轰鸣声,蒋京年密不可察的呼吸声,和丁蔓咚咚的心跳声。
丁蔓深呼了口气。
“京年哥?”
蒋京年没说话,转动着方向盘,一个大拐弯,丁蔓要不是系了安全带,可能人已经在开在前边的大货车上了。
“都自身难保了,还管别人怎么回家?”
蒋京年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那正常同学之间客套一些不是很正常嘛。”
丁蔓哄他。
“他是正常同学么?他变态他。”
蒋京年气的口吐飞沫,语无伦次。
“你还喝酒?太厉害了。”
蒋京年给她竖大拇指。
“一小口就。”丁蔓坐在副驾上,开始翻找零食。
蒋京年在红灯前停下车,伸手从身后抽出一排儿童牛奶。
蒋京年启动车子,把牛奶丢给丁蔓。
“你什么时候能让我省点心?”
“你有个三长两短的你让我怎么跟你死去的哥哥交代?”
丁蔓嘬着牛奶。
“京年哥,有点干巴,有没有面包。”
蒋京年嘴上不停,又从不知道哪变出个桃子派,往丁蔓腿上一扔。
丁蔓嚼着桃子派,喝着儿童牛奶,在副驾驶晃着脚听蒋京年数落。
“你听没听我说话丁蔓。”
“听呢听呢。”
“我刚说到哪了。”
丁蔓沉思了很久。
“em…死去的哥哥?”
蒋京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一脚油门,车飞驰起来。
“那tm是上上上上句。”
蒋京年叹了口气。
“你也十八了,马上就上大学了,别什么事儿都让我找着你的错处行不行?”
丁蔓应着声。
蒋京年知道她心里有分寸,没再多说。
丁蔓在他车上半个小时,干掉一排牛奶,一个桃子派,两个蛋挞,三个果冻,两个鸡爪子。
蒋京年拎着一兜子垃圾下了车。
丁蔓满足的揉着肚子走在前面。
保安大叔亲切的跟她打招呼。
“蔓蔓回来啦?京年也回来啦?”
丁蔓甜甜的打了个招呼,蒋京年跟在她身后,微笑着给大叔塞了一把果冻。
“真像小两口回家探亲哩。”
大叔笑着调侃蒋京年。
蒋京年的耳根红的跟猴屁股似的。
“您别瞎凑什么对儿,我妹妹。”
大叔咯咯的笑,“大男人还害羞上了。”
蒋京年加快些脚步,追上早就两条腿倒腾远远的丁蔓。
丁蔓脚步有些虚浮,或许是那一点点酒的作用。丁蔓身上像是打重了腮红,红的像个大苹果。
蒋京年:能不能走直线丁蔓。
丁蔓:我走着呢,走着直线呢。
蒋京年:放什么屁你。
蒋京年:我走的是直线,你看咱俩差多少。
丁蔓:你那是曲线好不好。S。S形的。
蒋京年:我真服你了。
蒋京年让丁蔓挽着自己。带着她走直线。
丁蔓整个人的重心都在蒋京年身上。
发丝上有着格桑花的气味,猛的涌入蒋京年的鼻腔。
丁蔓个子不矮,刚好到蒋京年的下巴。整个人窝进他怀里。
蒋京年像是触电般的撒开她。
“自己站好。”
丁蔓乖乖站好,盯着蒋京年红透的脸颊看。
蒋京年:看什么?
丁蔓:你长这么好看不让人看啊。
蒋京年: 不让看。
丁蔓:京年哥,学校有人追你吗。
蒋京年:有啊。很多。
丁蔓:真的假的。
蒋京年:真的。排着队追我。
丁蔓:男的吧。
蒋京年:你找揍是不是。
丁蔓:那你别理她们。
蒋京年:你还管上我了?
丁蔓:妹妹管哥哥,天经地义。
蒋京年:你又不是亲的。
丁蔓:你说的,我管得着。
蒋京年: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丁蔓:你去学校管我打架的事儿。
蒋京年想了想,才想起来。他是跟冯珊说过这话。
他噗嗤一笑,俯下身来。
“等你什么时候进了北方联大,再来管你京年哥吧。”
蒋京年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
丁蔓第一次见他戴眼镜。觉得特新鲜。
蒋京年四五月就开始近视了,配了眼镜不怎么戴。
这些时候总赶上濯枝雨,下雨天雾气大,戴眼镜总也不方便。
丁蔓这两个月没见过他,今天高考完刚见他。所以头次见。
蒋京年戴上眼镜后,多了些贵公子气质。少了些大大咧咧的痞气,看上去温润许多。
但也仅限于他不生气的时候。
丁蔓总算是见过蒋京年真生气了。连她平日里那么娇纵任性的性子都使不出来,服了软。
蒋京年不生气时,什么都听丁蔓的,但真的生起气也会变得独断些。
蒋京年又在丁衍房间睡的。
似乎是心里还有气。蒋京年没怎么跟丁蔓交流。
蒋京年很久没梦到丁衍了。大概有一学期的样子了。
蒋京年一有时间就去给丁衍烧纸钱,生怕他不够花。
蒋京年睡前先在丁蔓门口张望了,确认她睡着了,掖了掖被角就回丁衍房间去了。
或许是怕自己往外蹦梦话。
丁衍又入梦了。这回是在湖边垂钓。
他举着根鱼竿,招呼蒋京年来钓鱼。
蒋京年:你每次就半个小时。能不能干点正事?
丁衍:我都死了还能有什么正事儿。
蒋京年:你到底打算躲你妹到什么时候。
丁衍:你是不是喜欢我们家醒醒啊,那么上心她的事儿?
蒋京年:你自己把她托付给我,又嫌我管的多?
丁衍笑了笑没说话。
蒋京年陪他钓了半个小时的鱼,钓到最后他都要烦死了。
丁衍钓着钓着看了眼腰上缠绕的黑色怀表。
“老蒋啊,到点了,我得回家做饭了,你忙着。”
蒋京年一脸懵,看着丁衍砰地一声消失。
蒋京年猛然从床上坐起来。
“不是,我草,他有病吧。”
蒋京年真觉得丁衍有病。托梦卷死贵死贵的他拿来钓鱼玩儿。
蒋京年坐在床上复盘丁衍说什么了。无非就是一些关于丁蔓的。
梦里听到的看到的会很快忘记,所以蒋京年每次醒来都要复盘。
“京年哥。”
丁蔓的声音冷不丁飘了进来。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