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缪尔，说正事。”向熠对这种像是狱友见面会一样的场景感到厌烦。

“......正事就是我觉得这个计划非常糟糕。”

饶是向熠也很难赞同这个做法：“如果被抓到我们全部玩完。”

五十岚拿出光脑，在上面拉出3D地图：“我们从这个入口进入，绕过警卫室，直接去岸电基站，路上遇到有突发情况我可以解决。”

“你准备怎么登船？”

“用绳梯，”五十岚调出一艘船的具体数据，“奇美拉号，前身是淘汰下来的战舰，干弦15米，我爬上去可能需要15秒左右。”

向熠看着他身体左侧：“在缺了只胳膊的情况下？”

“对。”

“15分钟够么？”

萨缪尔走到床边，靠着床头半躺下：“肯定不够啊，听起来这件事我们一点好处都得不到。而且全港口停电15分钟，报警装置绝对会被触发，除非港口老板是个傻子。”

五十岚不动声色观察两人。

向熠明显是做决策的那个，但金毛有时会不听话，而且前者更把自由队放在心上，后者目的不明。

他把视线放在向熠身上，眼神很明显，在询问她的意思。

向熠其实并未做好加入自由队的准备，哪怕是假的。她看着全息投影上的货轮数据，在脑海里权衡利弊。

目前来看，她和五十岚都掌握着彼此的身份信息，但是五十岚的目的暴露得更彻底，而她还在隐瞒自己受雇于杨霄允。

还有一点，不知道五十岚是否相信了她换了全身义体、是否可以根据这一点推测出她的能力失效。

另一方面，杨霄允的主要目的大概率是自由队里藏了工程师的可能性，这是她凭直觉确认的。

一个不顾血缘的财阀公主，她得更小心一点。

见向熠迟迟不说话，五十岚在刀鞘内侧轻点了几下，长刀自动出鞘：“你们找到涂轩了吗？”

怪不得那天她抽不出来。

“还没有，他最近没有什么明显的动静，”向熠看着裸露出来的一小节刀身，泛着银色的冷光，刀刃锋利，“我有个计划。”

“什么计划？”萨缪尔瞄向她。

“我和五十岚一起登船，你乔装成操作员，我们上船尽快完成搜查。”

“那我被发现怎么办？”

五十岚没想到向熠会给出一个倾斜于他的方案。

但他也接受了这个帮助：“我勘查了整个港口，货场占地面积一万平方米左右，因为是全自动化，夜间值班人员不算门口警卫室只有17个人。所以你被发现的概率很小。”

“住的地方我们明天可以直接换到港口附近，以便撤离。”五十岚把长刀按回刀鞘。

萨缪尔自然注意到了这个动作，敢怒不敢言：“......我必须得去吗？”

“对。”五十岚十分干脆地答道。

“给他转一万。”向熠对五十岚说道。

她的眼神平静得瘆人。

五十岚只当看不到：“......行。”

萨缪尔收了钱，脸色好看不少：“那你们俩得给我留好武器。”

“没问题。”

等五十岚离开，向熠还坐在原位。

“你不走啊？”萨缪尔佯装打趣，“不能因为我抱了你就缠上我啊！”

天又一次亮起来，雨终于停下，空气中有雾霾的味道。

向熠起身把窗户关紧，拉上窗帘：“杨霄允和我说，杨霄羽并不喜欢下等公民，但是他却带着一个五等公民去星缘俱乐部玩。”

“你是说涂是自由队的？这不是很明显吗？”

“所以杨霄羽会改变对下等公民的看法有两种可能，一是杨霄允在骗人，二是一些东西颠覆了杨霄羽的认知。”

“那只能是工程师了吧，”萨缪尔搂起一个枕头，神色恹恹，“没想到除了你以外还真有别的工程师啊，我以为都死完了呢。”

向熠想起米克区矿场里被奴役的、因辐射导致身体变异的人们，还有宁愿将金钱投给虚无缥缈的信仰也不愿拿去买块面包的人们。

她不知道改变杨霄羽的究竟是什么，但她觉得五十岚会查这批货，就说明从道德层面而言，他目前的立场是好的。

“所以他们会拿这些钱去干什么呢？”

她像是自言自语一样问道。

萨缪尔翻了个身：“今天太累了，自从跟你出来我就开始昼夜彻底颠倒了。”

向熠盯着他的背影，沉默地离开房间。

但她并不是回到自己房间洗漱睡觉，而是去往五十岚的房间，敲响了房门。

五十岚果然没睡，或者说他就是在等她。

向熠侧身进入房间，他的长刀放在桌子上，光线阴沉。

“说吧，你想要什么？”

她走到桌子旁，靠着边缘，将刀鞘握在手里，雕刻的纹路带来清晰的触感：“你是自由队的。”

“这么执着？”他关上门，“我真的不为自由队做事，你就当我是为了积德顺便赚钱吧。”

“你的左臂呢？”

“拆了。”

“没钱换义肢，还是没渠道？”她记下了五十岚的手法，此刻轻易让长刀自动弹出，握着刀柄将长刀完全抽出。

五十岚已经开始习惯她谨慎且缜密的心思，任由她诈自己：“你怎么想都可以。”

向熠把长刀竖举着在眼前，刀身反射出她寡淡的眉眼。

“你们是调查局的？”从五十岚的方向看去，她像一尊诡异的雕像。

“怎么？”她心下诧异，不自觉握紧了刀柄。

“联邦不是傻子，你怎么越狱的？”

五十岚的思路没有错，她被联邦秘密放出，以间谍的身份进入自由队，套取情报。

非常合理，如果不是多了个杨霄允，她自己都要相信了。

她把刀重新插回刀鞘：“我帮了你，你欠我一个人情。”

“不是交了一万吗？”他故意装傻充愣。

向熠扭头看向他：“安抚萨缪尔而已。你为什么要查这批货？”

“这我不能告诉你，毕竟你和联邦是一伙儿的。万一你耍手段怎么办？”

“我要加入自由队，如果能帮你查到什么，对我而言也是一个投名状，”向熠走到他面前，“迪夫·戈内特那个人看起来并不好糊弄。”

五十岚低头，两个人离得有点近，她浅金色的双眼像是某种冷静且狡猾的兽类。

“这么说，你对自由队不利，我应该杀了你。”

“那你觉得调查局放我出来，会不备份我的意识体么？”向熠的手从他左边腰侧划过，打开门锁，“晚上见，你欠我人情。”

五十岚侧开身：“白天呢？”

“你不睡觉么？”

她反问了一句，拉开门离去。

......

向熠又在做梦，她醒来后记不清梦里的具体内容，只知道自己睡的时间很少。

她坐在床边，看向窗外新港市阴郁的天气，漆黑的大楼之间穿梭着的飞行汽车。然后她拨通了杨霄允的电话。

“怎么样？查到什么了？”杨霄允第一句话就是对任务进度的询问。

“在查，想问你一些问题。”

“你说。”屏幕里杨霄允身后是她办公室的一角。

“杨霄羽擅赌么？”

“还好吧，学校里的朋友可能会一起去玩一玩。”

“他24号去了趟赌场，赢了不少钱。”

杨霄允似乎在看什么文件，一直低着头，闻此才抬起头：“他没钱怎么不跟我说？”

“我怎么知道？”向熠冷漠道，“杨霄羽倒数第二次联系你是什么时候？”

“我记不清了，晚一点我找找记录发给你吧。”

“你们关系好么？”

问题逐渐尖锐起来。

“挺好的，怎么了？”

杨霄允的眼神躲避对视，但语气并不心虚。

“你报过案？调查局什么都没查到吗？”

“对，监控已经覆盖，而且他应该一直使用的虚拟银行，后来我就让调查局搁置了。”

她看着杨霄允精致的面孔：“你放我出来需要花费很久的时间么？”

“向熠！”这个问题踩在杨霄允的神经上，她提高了音量，“我是让你去找人！替我办事！你什么意思？”

双眼肌肉紧绷，表情失控，有问题。

“我没什么意思，随便问问。”她垂眸，安安静静道。

“你别忘了，我要杀你轻而易举，你的定位器和萨缪尔的可不一样。”

“我知道。”

上午11：00，萨缪尔还在沉睡，被敲门声唤醒。

“你的脖子怎么样了？”向熠进门后问他。

“拜金钱所赐，恢复得很好，”他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不是晚上行动吗？”

“我们去新港酒店。”

“我以为你把杨的弟弟给忘记了。”

“你快点，我们直接坐飞行出租车走。”

萨缪尔差点给她跪了：“我才睡了六个小时。”

“车上补觉吧，再晚一点我怕五十岚发现。”

“早和你说不要和他走得太近。”他一转身又趴床上了，看得出来这几天给他累得不轻。

“......”向熠的视线挪到床头的背包上，“你把光脑借我，我自己去吧，想吃什么我带回来给你。”

“真的？”

“嗯。”

萨缪尔想想自己还有不同型号的光脑，无非就是她自己身上没钱，而杨霄允也给她装了定位器，左右不会出事：“那你去吧，等会儿我应付五十。”

“你吃什么？”

“随便，你看着买。”他声音轻飘飘的，又睡了过去。

向熠从他房间里出来，在这一层的露台上拦了辆出租车：“去星缘俱乐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