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十字路口人潮涌动，向熠戴着鸭舌帽站在街角的屋檐下。

不远处底层的星缘俱乐部处于休息状态，昨日好歹出了命案，此时却并没有调查员和警探来往，回想昨天热闹的营业景象，只可能是店长仗着玛吉是外地人，连案都没报。

反正这世上人这么多。

她走进一家咖啡酒馆，白日做咖啡、晚上做酒，此刻店里只有两个营业员，一个在吧台里，一个在吧台外。

客人们是点一杯咖啡在此处坐一下午的无业游民，或是做着灰色地带私人生意、义体改造痕迹明显的江湖人士。

她坐在吧台前：“听说昨天星缘俱乐部死了人，真的假的？”

营业员是个穿着3D打印时装的男人，脸上动了无数次，已经看不出来自然体本身的样貌：“小姑娘，死人的事儿可不能随便打听，进了店就要消费的，喝点儿什么呢？”

“你看着做。”

男人按了一下旁边的机器按钮：“我不会做咖啡。”

向熠扫了一下他的胸牌，支付了一点钱：“咖啡你喝。”

“人是死了没错，但店主没报案。”

没有惊动警局和调查局，她放下心：“你知道怎么进行黑市交易么？”

“这你问对人了。”

“多少钱？”

男人伸出两根手指，向熠给他扫了二百。

“小姑娘，刚才的二百是隔壁店的信息，”男人趴在吧台上，凑近向熠时带着一股玫瑰香精味，“你想知道黑市的消息，可不是三位数能解决的。”

向熠稍稍躲开他的近距离触碰：“那就不麻烦你了。”

“别啊，价钱好商量。而且你不想知道店主为什么没报案吗？”

不论这个男人是真的为了赚钱还是别有目的，她很好奇对方在耍什么花招。

“所以看起来这里不是个谈事的好地方。”

“的确，你跟我来吧，”男人从吧台后面走出来，拿着一个马克杯递给向熠，“你的咖啡。”

男人带着向熠来到二楼，七拐八拐：“你运气不错，换个人可能就不知道黑市的消息了。”

向熠觉得他在放屁，这一大片区域都是灰色产业，甚至还有嗑药嗑得像骷髅似的青年当街发疯，怎么可能就他知道。

来到办公室兼仓库的房间里，门口站了两个壮汉，向熠看了两人一眼，跟着走了进去。

和男人对坐在黑色的沙发上，向熠佯装抿了口咖啡，实则并未入口：“说吧，为什么没有报案。”

“还不是为了生意，那□□是新来的，也没个客户，”男人翘起腿，点了支烟，“老板可能觉得没赔钱，所以不是很在意。”

向熠扫了一眼他剃得不甚干净的腿毛，低声说道：“我需要那种可以完全透视义体的仪器做个检查，可能还需要换义体。”

男人挑眉：“这很容易，只要你有钱。”

“需要多少？”

“两千只是咨询费，宝贝儿，”男人点点自己的胸牌，“还没付钱呢。”

就在向熠阴着脸给他支付时，他又来了句：“哦对了，还有六千封口费。”

“封口费，是什么意思？”她抬头看向他。

那男人耸耸肩：“你昨天把那个□□杀了么不是？我只说店主没报案，但我没说他没在黑市发悬赏啊。”

向熠垂眸看着眼前的马克杯，咖啡还在冒着热气：“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做这一行的，你说你也是，杀了人还敢来这边。”

“是么？如果我不交钱呢？”

“那我只能把你交给隔壁店主了，相信他会非常乐意见到你。”

她话音刚落，毫无预兆地起身端起咖啡泼向对方。

接着她站起来，踩着矮桌跨到对面，一脚跺在男人肩膀上，接着屈膝跪在男人身上挥拳。

男人掐住她的脖子，击打她的腹部：“操！快进来帮忙！”

门口没有动静，向熠打架没有路数，野得要死，直接抓向对方的双眼。

男人赶紧松手用力把她撂翻过沙发，背包随之在地上滑向角落。

向熠脑袋磕碰在地面，眼前发黑，她猛踹了一下门：“还不出现？”

男人呲牙咧嘴走向她：“你个贱人！看老子今天不收拾你......”

那边门被猛地撞开，五十岚直接把长刀丢向他胸口，男人被冲击力击打得摔向身后的墙壁，吐出一口血。

五十岚跨过脚下的一具身体：“什么时候发现的？”

向熠挣扎着爬起来：“下车的时候。”

不然她就算是抓个流浪汉问，也不会走进一家未知的咖啡酒馆。

但好在他跟来了。

五十岚看向那个男人：“她问了你什么？”

“我问他义体的事情，想给你找个胳膊。”向熠说道。

他还不至于傻乎乎相信向熠有这个好心：“你能真诚点儿吗？”

向熠蹲在男人面前，抽出五十岚的刀，扭头看了一眼五十岚：“你跟踪我，还和我谈真诚？”

然后她重新看向男人那张被血糊了的脸，他的3D打印时装已经裂开：“你知道黑市的交易渠道。”

“对......”男人半合着眼睛虚弱道，“你不能杀我，会惹上麻烦。”

向熠握着刀横在他脖颈间：“是么？但现在似乎是麻烦找上我。”

他咧开嘴嘲笑，唇齿尽是鲜红的血液：“你杀了人，还敢明目张胆出现，怪谁？”

她与男人对视片刻，双手握紧刀柄，举起长刀劈下，鲜血四溅，一下又一下，刀身扎入对方的头颅，带出脑浆和头骨碎片。

“下面还有人，我们得快点走了。”五十岚说道。

向熠眨了眨眼，又是幻觉。

她收起长刀：“我可以放过你，但我要那位店主的联系方式。”

“在我的光脑里。”男人说道。

五十岚拿起旁边桌子上的光脑，递给向熠。

向熠用男人的指纹解锁后给萨缪尔的虚拟账号转了笔钱，才放在男人手里：“找出他。”

“你们很厉害，”男人照做，“但最好小心，讨债人经不起挑衅。”

她记下号码后拿着长刀站起身：“谢谢你的忠告。”

五十岚顺手拿起她的背包。

两个人走到门口，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我叫何倍。”

......

出了咖啡酒馆，向熠一言不发，快速融入人群。

“你昨天为什么杀那个□□？”

“你为什么跟踪我？”

“以防你去调查局暴露我，”五十岚停下脚步，“而且我似乎救了你吧？”

向熠看向旁边的巷子，空无一人，是死巷。

她走了进去，两个人的声音清晰许多。

五十岚继续说道：“你是我见过攻击性和防备心理最强的人。”

她缄默。

“不论你的目的是什么，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我只想要一个基础的信任值。而且我主要的合作对象是萨缪尔。”

“坦白说，我从来没见过你使用精神力，而且我其实不在意你加入自由队究竟是为了什么。所以只要你不和调查局串通起来抓我，我就不会做对你有害的事。”

他话说得直白又难听，内容却十分真实。

向熠开口：“你知道涂轩身边还有个人么？”

“......知道。”

“他们上个月24号为了钱去了赌场，而且赢了不少。你不如问问你背后的人，自由队有什么目的。”

“他们的失踪和你有关系吗？”

“没有。”

“调查局呢？”

“不清楚，”向熠抬头看着他被胡子遮盖的下半张脸，“现在所有的事情不明晰，你我都是局中人而已。”

“我可以答应你所谓信任的合作，但如果你有任何不利于我的行为，我会直接用精神力杀了你。”

“没问题。”

“根据目前的信息，他们在新港市住的地方是新港酒店。我们现在去新港酒店，刚才的事不要告诉萨缪尔，我自己会和他说。”

“他不知道？我以为你们至少有点基础信任。”

“可能有，不多，”她说得含糊其辞，“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那三个人吧？那个□□收了钱帮他们做事。”

五十岚只觉心中冰凉一片，他本身对向熠是否残忍心狠无所畏惧，可没想到她几乎是视人命如草芥：“你很享受杀人？”

向熠冷嗤，好似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正常人谁会享受杀人？”

她收敛了情绪转身往巷口走去。

“你要店主的联系方式看起来很像挑衅。”

“难道等他找上门么？往好处想，说不定进入黑市还能给你整条胳膊接上。”

“我应该谢谢你考虑到我吗？”

......

新港酒店大厦，20层接待大厅。

向熠穿着银色镭射修身裙，头发松松挽在脑后，五十岚在她身边被衬得略像个武士保镖。

“你什么时候买的这件衣服？”

“顺的。”

“......你一直活得这么随性？”

“以前不是，现在是了。”

说着她走到柜台前，五十岚递出光脑：“一间31层套房。”

柜台小姐看着显示的公民信息，在两人身上打量一番：“小姐，你们确定吗？”

很难相信五等公民可以住的起这个价格的房间。

“不行么？”向熠手肘撑着柜台边，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看不起谁啊？就用他的光脑付钱。”

“没有没有，这就给您办理，”柜台小姐尴尬地笑了笑，大概是将这一对自动归类为带着米克区男宠玩乐的天穹区富家小姐，“您的身份信息也要出示一下。”

向熠朝五十岚伸出手：“我的光脑呢？”

“......忘记带了。”

“哦，下次别犯这种错误了，”向熠看向柜台小姐，“不好意思，能手动登记么？”

原本是不可以的，但是有钱是可以的。

柜台小姐纠结了一下，还是打开柜台的内嵌式触控板：“请您下一定要记得携带身份证明。”

向熠写下上次用的服装店店长身份ID。

离开柜台后，五十岚略感无语：“你演技不错。”

“是吧，感谢崔友。”她面无表情揶揄。

然后打给萨缪尔，报了个房间号：“这边的工作人员不开口，我用五十岚的假身份开了房，晚上在这边住吧。”

“你又打人了？”

“......没有。”

“花了多少钱？”

“没多少，我去给你买吃的，挂了。”

五十岚笑道：“你挺会糊弄人的。”

她知道他在暗指什么，习惯性忽视：“你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