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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五十二章】医不自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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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行者离开皇宫出城来,果然在郊外见到几户农家。此地茅舍敝坏,仅能存身。行者变化个宫女模样,前去扣门。里头鸦雀无声,半晌不见人应。行者心道:“这茅屋定是被王后施了法术,如何一点儿动静也无。”

那门里有妇人,方于窗中窥之。见其装饰,倒似王后左右宫人。行者到底修行之人,已觉有人看他,乃哨声曰:“里头人快开门来,我奉王后命来,有凤仪宫令牌在身。”

那令牌原是离宫时虞若所赠,他才一拿出,便觉里头门锁一松,果然是施了法术。行者入得门里,只觉酸臭扑鼻,待细看,却被眼前景象惊得目瞪口呆:茅屋之中,婴儿有十余人,妇人七八人。个个儿面黄肌瘦,尿里眠、屎里卧。妇人们见人来,衣襟不系,任儿吮之,□□都已干瘪。

行者忙回头,不敢再看。及立定,闻那开门妇曰:“妹子,你等将衣服穿了。宫里来的丫头,看不得这些。”

一女子十七八许,闻此言呵呵冷笑,顾行者道:“贵人头回来此,若多来几回,自然就惯了。我这般人,何以端委?所谓矜持庄重,好似牌坊一般。我儿保不住,我要它来作甚麽?”

开门妇怒曰:“莫妄言,王后身难保,尚念我等,你何以如此言说?”另有一年长妇人,愤然而起,哭道:“要杀我儿的,是万岁亲兄弟,我等却怨一句都不能麽?王后保得我一时,可能保一世?”行者不忍再听,应道:“你骂得怨得,无一句不妥。然我来,为救你等也。”屋中女子凄然而笑,年长妇人抱紧孩儿言曰:“无人能救我,我儿若死,我便与那畜生同归于尽。”

行者背对他等,笑曰:“孽畜之命,何足介意?还要你来赔麽?”退而言曰:“得罪矣。”却现出原身来,屋里人一见他相貌,顿时乱作一团。妇人惊叫,裹衫抱儿,四处奔窜。行者仍不看他等,高声道:“诸君莫惧,我乃东土大唐遣往西天取经之使,今日至此,救汝之危。方才恐惊扰诸位,变化来前,不意屋中如此景象,实在冒犯。”又拔下毫毛来,与那开门妇道:“你等将这毫毛,与那几个屋子的妇人分了。妖孽便暂且寻不得你等踪迹,老孙今日匆匆,待我唤个帮手,替你们置办些衣衫和吃食。”

那些妇人听了,半信半疑。尔观行者足下生风,登上云端。不知念何咒,乃将个仙女寻来。行者笑曰:“有劳仙娥仙驾来此,老孙昔年多有得罪。今日照顾仙子们买卖一桩,功德无量。”仙女道:“大圣说笑,你如今皈依佛门,又怎说照顾我等买卖?”行者遂将这国中之事,与仙娥说了一遍。仙女听罢,忿然作色,曰:“这孽畜,真个造孽。莫说是我等仙家,合该人人得而诛之,大圣却要小仙如何出力?”

行者道:“取经诸事,须得我师徒亲历。你只帮我置办些给妇人补身的丹药,他等还须喂养孩儿。草药却不成,逃难者多不便。还须备些衣裳,给他等裹体。老孙再替他等寻个住处,如此便罢!”仙女曰:“此事不难,只是我得禀明王母。一去一来,少说两日。”

行者笑曰:“要此两日功夫,老孙也可办来。况有妖乱,我方欲制天衣。若得买之,老孙亦可买也。劳动仙娥,便是要速战速决哩!王母若罪之,老孙一力担当。”仙女知他人情大,手段高。车迟国中,雷公电母亦得听差遣,思之顷刻,却道:“也罢,你佛家说救人一命,造七级浮屠。无辜百姓遭难,理当竭力相助。”

行者大喜,忙拔根毫毛,变个梭子。那仙子道:“大圣变它怎得?我召来其余六女,天汉处自有织梭。”行者道:“仙姑,凡人怎敢用仙梭织衣?你便用这个。老孙先将他等挪入山洞中,他数十人挤在一处,只求防暑遮体便罢!”

仙子闻之,接过梭子,唤其余六仙来此。大圣则教妇人等先抱孩儿,随之上山。女子足小,复有伤病,行了半夜,方得至山腰。这厢才在山洞栖身,那七个仙女往来其间,不经半宿,织布三十匹,裁以为衣。七女复捧玉瓶,曰:“某等并无丹药,此乃蟠桃上收来的露水,一滴可疗百病,大圣且作救急之用。”

大圣才谢过,七女又道:“洞里俱是女流,多有不便。大圣且在此,待我等与他梳妆着衣。”言讫,掬了一捧星光,往下一洒。其室顿如立镜,众妇取衣,各著身上,襁褓亦更易。这才信行者果然天神下界,个个儿出洞叩头。

正此时,忽闻天鼓响彻。诸仙女大惊,便将那星镜、织梭摔碎地上。却听那天上守卫云:“诸仙莫慌,尔等离天之由,王母已尽知之。我奉王母之命,迎尔等归天,论功行赏。”诸仙子忙躬谢过,遂别大圣,回归天庭。大圣合掌云:“劳诸仙娥!”

待送七仙归去,大圣下顾,星镜碎处,乃化怪石数枚。如女子镜、如织女梭、如罗衣裙。又化出七潭,乃七仙掬天水为诸女洗漱之地。此后又名“七仙潭”。

行者落下云头,问妇人道:“安得独有你等妇人,男丁皆在城中麽?”妇人曰:“王后恐城中离人太多,为荣王所觉。唯送孩儿出城,吾等身强体壮者,携诸儿,共出走。起初,诸家男人数日来省,其后为了营生,各自逃命。只剩下几家男人,犹来照看。今多孩儿,却少女人。王后难接济,我等病的病,疯的疯,唯天所命。”

行者冷笑道:“你们怀中皆是他们家骨肉,如何就为营生,抛下你等不管?”又一妇人曰:“长老,你一出家人,原不该听这话,污了耳朵哩。那些男人道,彼取我等归家,为孝顺公姑,传宗接代。乃我等自家不济,生一女娃,断了香火。”另一个道:“他等说,我们如今不顺父母,为其逆德也;无子,为其绝世也;便将我等休弃,撇在此处了。家里已有男娃的,若非敕旨,恐是早教他们将女娃送出,为荣王所害。”

行者大笑道:“古往今来,未尝有几个大孝子。一些子人数十年不知孝悌之义,及娶妇,便知之,专教妻如何事父母。当真好孝顺,好仁义也。这样的男人,要他做甚?哪一日老孙遇上,替你们打杀了罢!”慌得诸妇人跪下道:“老爷,他等纵有错,也须留命在,养家糊口。不济,亦能为舅姑掩土,不可轻易杀也。”

行者唤他等起身,上前接过个孩儿,抱在怀中。那女婴出生不满一月,又少饮食,面黄肌瘦。行者心道:“荣王做下这等孽,老孙岂能容他?非得替那些已遭害的孩儿,报仇雪恨才是。”方思量,忽觉怀中一动,那女婴睁开眼来,眸若星辰。略逗逗他,他便咯咯笑起来。

行者只觉他玉雪可爱,又不禁悲从中来,叹曰:“南海那日,妙妙若平安出生,过两日便该满月,也似这般大了。我师父自从失了他,也是个心力交瘁。老孙……老孙尚能为别人家妻儿子女周全一番,遇自家身上,如何就似乱麻一团?”那行者轻叹一声,将孩儿归还,谓诸妇人曰:“劳烦诸位,张开手来。”

诸妇人莫知其意,而有两三胆大者,先将手伸出,后面的人却也跟上。行者将瓶中花露往上一抛,化为水珠,入妇人掌中。行者曰:“此仙露也,可治汝疾。忍之一时,待老孙为你等除妖,王上自来迎诸位归城。”言讫,回身欲行,乃闻妇人唤曰:“劳恩公留个名号,我等铭记大恩,日后当牛做马以报。”行者笑道:“你只记得,是唐僧救你便了。”俄跃入云,不见其迹。

却说那长老心痛昏厥,禺魓趁天未大亮,八戒沙僧未醒,便将人抱入室中。他坐在榻边,听呆子鼾声如雷,冷笑道:“你这几个徒弟,没一个中用。惜哉,今时不至,孙悟空未尝身败名裂。不然,吾今便令汝忆昔年之事。复堕我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今便教你如此,不辨是梦是真。来日若知他为子裔冲冠一怒,杀戒罔顾,不知是何心情?呵,金蝉……长老。”

言讫,渐隐身形,没于晨光熹微中。待辰时,八戒已醒,长老昏睡如故。呆子道:“老师父今日怎不做早课?此时尚睡矣!”沙僧曰:“师父身子亏空,难得安寝,教他好生歇之!”二人方言,长老惊觉,蹶然起,顾见八戒沙僧立于室中。长老蜡黄面,无点血色,羸悴变常。

八戒大惊失色,曰:“师父,那得一夜,怎变作此等模样?”长老道:“我怎在此?何人送我来?”呆子笑曰:“师父做梦哩,你睡到此时方醒,又未曾出门,谁得送你来?”长老扪着膝盖,但觉骨痛。定是适才堕于屋外,复触旧伤。长老心曰:“这泼猴好算计,恐是见了我,送了我回来,欲佯装无事哩。”遂问:“孙悟空何在?”沙僧曰:“大哥一夜不归,想来有事耽搁。”

长老苦笑摇首,行者方自门外跃入,呼曰:“师父,老孙来矣!”长老徐徐回首,见那人来,背后霞光未散,迷迷茫茫,看不分明。一见长老,亟前,担忧问曰:“师父,你面色何憔悴如此?可是昨夜着了风寒?”呆子道:“可不是怎得,师父晨起便说胡话,大抵昨夜吃伤了。你看他这等羸弱,不若迟行一日,入朝请医。”

行者遂坐榻边,欲同他把脉。那长老呆呆望着他,一动不动,却在他伸手来时一把推开。行者不知所为,回见八戒沙僧在此,想是长老介怀前事。便敛手曰:“师父,你既身上不好,便依八戒之言,我等在此多歇一日,老孙明日再去……”

“歇甚麽!”长老一时疾言厉色,头面皆赤,“为师承旨,消磨七八年光景,并非为汝等在此锦衣玉食,逍遥快活也。旨多淹日,唐王多俟一日,岂非欺君之罪?”言讫,便下榻,却觉膝上痛如骨裂。蹶而前仆,为行者所扶。行者见他痛得嘴唇苍白,问曰:“你昨夜起夜跌跤耶?还是碰在何处?”三藏推却不开,也不看他,但教八戒沙僧:“你二人收行李,牵好马,与为师进宫倒换文牒。”八戒沙僧见状,忙识趣而退。

长老回顾,与行者目光相对。鼻中酸楚,眼里却比他那一颗心都干涸。长老道:“悟空,我与你留个体面,你亦留个体面与我,莫再让我沦为你师弟的笑柄。我今问你,可要向西天取经?若去,便莫复言,与我上路。若不去,便于此留,随汝兴风作浪,更不必顾念师徒之份。我到得了西天,便求佛祖取下你这紧箍。到不了……我却也无法。”

噫!那行者经宿劳碌,方来时五味杂陈。一欢喜救此城中婴儿,二恼怒荣王暴虐如斯,三痛恨妖孽卑鄙无耻。暂平风波,欲与三藏陈说此夜是如何救众安身,只想听他几句体己之言。孰意莫名听他这等话,实在好不寒心。

“师父,昔日八戒巡山,你左右顾视,何等急切。老孙昨夜一夜未归,数多劳苦,你不问便罢。如何伤着了,亦不言于老孙。今复驱驰,莫肯留我收妖。师父,你是担忧老孙安危,还是知佛门泄露紧箍咒,欲害老孙,听之任之耳。”

三藏如鲠在喉,颤声道:“你……你怎敢如此揣测?”行者道:“老孙实难再想出甚情由,让师父一而再,再而三阻我。厥妖与荣王共事,在城中杀人无数,皆是不曾满月之女也。至今七载,杀孽不可胜计。师父,你真不要老孙管耶?”那长老闻言,顷之举身如石,心坠如冷铅,若泥木之人。

“你……你……”长老视行者神色,不似虚言,然今晨,又分明眼见他与荣王如此。难不成是妖孽冒充,故间之师徒也?长老摇首,若为妖孽,岂能将他二人诸秘事尽知之。长老一时难辨,跌坐凳上,但觉身心俱疲:“悟空,若是如此,我不拦你。诚能救此一城孩童,功德无量。但荣王……”

长老仰视行者目下,分明如常。心底疑惑更深:“我欲开口问他今晨之事,可不知他会如何辩驳?若真是妖孽冒充,我与他,已是这等笑柄……甚麽取经渡人,当真终始一场笑语。”长老闭目诵经,终不言语。行者曰:“师父,汝有何言,欲问老孙?”

毕竟不知那长老如何作答,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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