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书吧

繁体版 简体版
趣书吧 > 【孙唐】泅渡·上部 > 第59章 【第五十八章】二心形现

第59章 【第五十八章】二心形现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话表哪吒三太子,奉旨往五庄观,寻镇元子取天地宝鉴。太子可否查明前因后果,且按下不表。话分两头,事归一面。却说唐长老赶逐行者,兀自下马,唤八戒沙僧曰:“你二人过来。”

兄弟相顾,却依言至长老身前。那长老面有苦涩之意,望而叹曰:“为师自知,这些年来心有魔障,其身不正,惹你兄弟生隙。为师为父,原该所在周悉。奈何汝等皆天兵下降,神明临世。我一凡人,赖你等护持,才得庶事无忧。我与孙悟空此事,汝二人尽知之,吾不欲掩覆。近来我常以为言,万事皆是命。是日我若死于流沙河,你兄弟皆得自由。亦不必随我,九死一生。”

言讫,又将白马辔解,抚之曰:“包袱无甚值钱物,除却锦衣袈裟,九环锡杖,菩萨所赐,不可轻拿。其余,你二人分了,自在行路而已。”又谓小龙曰:“这些年累汝跋涉,驼我西行。你若有去处,亦不须顾我。我自是要一心西去的,纵百死亦无怨尤。”那马闻言嘶鸣,乃前蹄屈折,竟如个跪姿。

八戒见此,乃曰:“师父,老猪自有所往,而此取经之路,行之数年,我辈亦非白送的苦力,如今师父这话……老猪却听不明白哩!”沙僧见长老决然如此,心里不忍,却道:“师兄,你我师徒之间,何必咄咄逼人?师父纵有甚过,今亦回岸。你怎就不念‘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之情?”八戒道:“师弟此言差矣,我非不知好歹者。师父度吾入佛门,殷勤教授,历年有记。昔多有缘故,我心不服,却亦知师父身不由己。如今那猴子既去了,我亦无他话,一心护送师父取经便罢。”

说罢,却跪下,如拜师那日一般,磕了几个头。又道:“师父,我老猪是个粗人。从前我说话难听了些,你莫放在心上。可我也盼师父,谅弟子的苦楚。当日我摩顶受戒,你赐以八戒之名,自此不食五荤三厌,不害无辜性命。猴子自是万般好,可于此戒行上,何曾好过我与沙和尚?偏他乖滑,最得人心。我便只觉得忿忿不平,一时错了念头。他今已去矣,弟子更无甚言。还望师父不计前嫌,留下弟子罢!”

那沙僧闻之,亦跪而言曰:“师父,你我师徒情分多年,师父有难处,我等亦有错处。西行步步有难,纵我二人不顶事,亦胜师父孤苦无依。更望你看菩萨面,宽宥我等,亦体谅玉龙太子一场化马之苦。领我等西去,才算正果。”

长老心慰,乃前引二人起曰:“你两个若有此心,先前诸事,该是为师共汝兄弟谢罪。此后必收心敛性,无复蹈错。前途凶险,为师必不负贤徒劳苦。”八戒沙僧道:“弟子谨记于心。”那长老又摸马首,玉龙亦起。遂安置马鞍,教八戒引马,沙僧挑担,连马四口,又投奔西方。

走不上五十里远近,三藏勒马道:“徒弟,自五更时出了村舍,又被那弼马温着了气恼,这半日饥又饥,渴又渴,哪个去化些斋来我吃?”

那八戒摈弃前嫌,一解心头怨气,颇是殷勤,道:“师父且请下马,等我看可有邻近的庄村,化斋去也。”三藏闻言,滚下马来。呆子纵起云头,半空中仔细观看,一望尽是山岭,莫想有个人家。又向南山远眺,而见一涧,有妇人捣衣涧边。

八戒按下云来,对三藏道:“师父,此处风俗独奇。四下并无村庐,南山却有洞穴,几户人家宿焉。”三藏道:“这才是‘千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南山不远,我策马同行。你我师徒化斋饮泉,趁早行路。”沙僧道:“师言最当!”

师徒遂策马同行,少时到南山头。捣衣妇人,遥见人来,皆起防备。乃教年少的,先入洞穴。留几个年长的,候之洞外。师徒三人穿过柳荫,洞口便有妇人端立。三藏跳下马来,见数人衣服故弊,面色枯黄。这些人:

穷岭无人雀可罗,柴门终日掩烟萝。

不知世上荣枯事,但觉山中岁月过。

长老见此惨状,一时不好开口化斋,只打个问讯道:“我是东土大唐钦差往西天取经者,今至贵地,行路多时,又饥又饿,来此溪涧取口水来喝。叨扰施主,万望勿怪。”妇人登时作色,厉声曰:“东土大唐?你可是孙悟空的师父么?”

长老听他问起行者,忽心如鼓舞,惴惴不自安。醒悟曰:“他前日云,自家救下城中妇孺,安置在外,我莫非至此乎?”却也不打诳语,应声曰:“他已非我弟子,不知施主何来此问?”另一妇人怒曰:“贼秃犹欲狡辩!”言讫,推三藏入洞中,八戒喝曰:“休得无礼!”甩开那妇人,却忙扶长老起身。

他三个立在洞中,只嗅得腥臭之气。视线渐明,见百余人不止。被发憔悴,形羸如魅,怀中皆有襁褓。此地分明在山野,而风声不见,虫鸣不闻。虽无风声,但见树影摇动,磨砺石壁,悉索声响,宛若冤魂悲泣。

师徒心生疑惑,就近视之,见他等怀中婴孩,唯余枯皱一人皮。再举头——原来哪里有树影婆娑,分明是婴孩人皮挂在洞顶,摇摆不定,挨挨擦擦。再闻彼悉索之声,竟如婴儿哭啼。那长老骨软筋麻,跌跌蹡蹡,好似个骤雨冲歪娇菡萏,慌得呆子一把搀住。

妇人冷笑曰:“此皆你大徒弟之孽也。他哄我等至此,唤来七仙织布裁衣。我等见他神通广大,信了几分。谁料次日,荣王来此,害死我等孩儿。吸其血,咽其骨。欺我老弱,苦救不得。”八戒道:“一派胡言!我那师兄虽是杀伐果决,却是世间少有的仁义君子,如何会作出这残害婴儿的勾当?况荣王与我等相识未几,二人何所交集?”妇人云:“俗话说,‘平生不作亏心事,夜半叩门心不惊。’他二人可有交集,问你师父即知。”

又一妇人阴恻恻道:“他教荣王吸吾儿精血,却为个借尸还魂。汝为师者,岂不知他要救何人性命?”长老倚沙僧,面如死灰,眼前忽闪过行者与荣王身影。二人当日言语,犹在耳畔:“原是那唐僧不中用,害得妙行魂飞魄散。”“他若有陈夫人半分仁爱,亦不至连个投胎的恩典,也不为妙行求来。”“惜我儿命薄,遇不上你这般娘亲,否则何至香消玉殒?”

那长老如坠冰窟,肺腑皆冷。心如死灰时,忽冒出个念头,险些血流激荡,晕厥过去。八戒见长老哀思如此,顷刻之间,似抽出神魂。忙问:“师父,这是怎得?”三藏哪里还能回应?正一如万剑攒心,痛不欲生,叫苦道:“造孽!造孽!”

妇人笑曰:“你是认下这事么?既如此,汝亦当得起管教不严之罪,偿我儿命耳!”言讫,群妇人,百余也,皆持木簪荆钗,便要对长老下手。沙僧眼疾手快,忙将三藏携出洞去,推至马上。长老气喘声微,把着沙僧臂膀道:“不可伤人性命!”沙僧道:“弟子领命!”遂以降魔杖,挡在三藏身前,那伙人便不得近身。八戒举钉耙,照地筑之,顷刻山野动摇,有碎石坠落,阻了众人去路。兄弟二人,扬鞭催马,携长老出逃不题。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行者在南海不过半日,乃忧心忡忡,坐不安席。一时极目远眺,又一时抓耳挠腮。菩萨道:“悟空,我禅门之要,养性方能修身。你这般心猿意马,如何清修?”行者闻言,却行至宝莲台下,盘膝而坐,仰问曰:“菩萨,弟子有一事,悬心多年,欲请菩萨指示迷津。”

观音仍闭目合掌,曰:“汝欲问金蝉子一事耶?”行者道:“菩萨勘人心,洞若观火,弟子不敢狡辩。确有此问,是为金蝉长老。不知当日,那长老何故自戕?”菩萨开目,秀眉微蹙。左右闻言,俱拘礼而退。菩萨乃言:“你这猴头,何得问此?”行者道:“菩萨虽解不得命签,却也知此事关乎我与唐僧前缘。况我已晓得身心之论,菩萨何不告知耶?”

那菩萨听此,降下莲台,步于宝莲池边。踌躇数遭,仍旧不语。行者暗思:“此事定有跷蹊了。老孙今日,非是个‘打破砂锅问底’。”正欲言,忽闻菩萨云:“悟空,我这里有一旧事,汝可愿闻乎?”行者恭立,曰:“弟子洗耳恭听!”

菩萨斟酌须臾,乃开言道:“汝可闻之,昔者天竺有憍萨罗国,凤引九雏,是个极为富庶的国度。而世尊所在迦毗罗卫国,乃是番邦小国。”行者曰:“弟子未尝闻那憍萨罗国,然迦毗罗卫国有世尊悟道,却是名垂青史。国之大小,唯在人心耳。”菩萨又道:“然世人一叶障目,未必知此。世尊既悟道后,释迦族一时声名鹊起,憍萨罗国波斯匿王,愿与释迦族联姻,结永世之好。”

行者云:“虽曰拜高蹈下,然此国王乃识时务者为俊杰矣。”菩萨摇首微叹曰:“释迦族声名在外,嫌波斯匿王是奴隶出身,不肯屈尊。遂以一奴隶封为公主,嫁去和亲。”行者不敢言,心道:“噫!国王弄这等小聪明,必得惹火烧身哩。”果又闻菩萨云:“波斯匿王极宠爱王妃,与他有一子,唤作琉璃王子。释迦族嫌弃琉璃王子乃卑贱之人所育,不肯认亲,令他受尽屈辱。”行者曰:“如此,王子必怀怨于心矣。”

菩萨应曰:“我佛说因果,琉璃王与释迦族恩怨,非一世也,诚可谓宿怨矣。久远劫前,琉璃王曾是鱼王,为村中人所捕,作鱼羹食之。鱼王怀恨,誓令村民偿命。那村民,便是释迦之族人是也。所谓血债血偿,宿世因缘致释迦族终遭恶果。琉璃王以雷霆手段,吞并迦毗罗卫国。自是,释迦灭族。”

行者惊曰:“那释迦族乃佛祖母族,他却要袖手旁观么?”菩萨云:“悟空,汝可知在因果前,纵有神通盖世,皆是徒劳。释迦族灭,琉璃王亦生恶果,一军尽没,堕入阿鼻地狱。”行者心惊不已,暗自嗟叹,却是迷津不解:“菩萨,此事与金蝉子何干?”

菩萨回身摇首,终究不欲多言。那行者见之,亦不敢问,而愈疑窦丛生。心头总悬菩萨那句:“于因果前,纵有神通盖世,皆是徒劳。”更不禁想起三藏,不觉叹曰:“菩萨,难道令恶有恶报,非天道乎?”

菩萨回身上前,以莲花一枝,轻戳行者额头,骂道:“你这猴头,我费了许多口舌,你如何这般执拗?盗贼伤生不假,纵要除之,自有人道。你何必杀孽,以至于自身不净。若移之官府,轻者收系,重者斩杀。归还百姓财宝,是谓大善。世人亦警悟,但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今将人打死,他家老弱妇孺,无所依倚。官府不知,亦无以偿还受害之人。反令你师徒生隙,又累你妄造杀孽。何苦而来?”

那行者是个极为聪慧的,昔于此事上,与三藏竞是非,陷于迷津中。今师徒撕破面皮,他亦跳脱事外,乃旁观者清也。刹那开霁,豁然贯通。叩头曰:“菩萨,弟子悟矣。”自此,行者便暂留南海,修心养性不题。

却说三藏捡了条性命,回转坦途。八戒在前,持钉耙开路,却云:“师父,这边走。”那长老体力不济,乃至昏愦。亦不知东西,只一味由着龙马前进。少时,目前一黑,遂坠下马来。惊得八戒沙僧从后托起,扶至松石边坐下。八戒道:“师父困渴半日,强撑不得了,等我去别处取些水来。”

沙僧即取钵盂,递与八戒,八戒托着钵盂,驾起云雾而去。那长老坐在路旁,等够多时,不见回来,可怜口干舌苦难熬。沙僧在旁,见三藏饥渴难忍,八戒又取水不来,只得稳了行囊,拴牢了白马道:“师父,你自在着,等我去催水来。”长老默默无言,但点头相答。沙僧急驾云光,却赶八戒而去。

且言那长老行一路,本自饥渴,八戒沙僧又不知轻重,奋力一颠。长老坐路隅,眼前且明且昏,胸中如击锤,仿佛欲捣破腔腹。乃伏石上,吐出口血来。你道他这吐血之症因何缠绵?却说这人身,思虑伤脾,劳倦损心。心主血脉,血虚则有呕血之症。今心猿辞主,木土无功,这长老真个是心脾两虚,旧病反复。

长老心中苦楚,不能自解。又恐八戒沙僧回来,看见自家形容,忙将血迹蹬在地上,与尘土混为一色。这才坐归石边,调养神明。双眼一闭,便是行者提人头,行至马前。又或是洞中婴孩,皮囊垂坠。只觉那尸体腥臭之气,仍萦绕鼻间。忙躬身路侧,口中血气,刹那充斥鼻腔。

那师父独炼自熬,困苦太甚,正在怆惶之际,忽听得一声响亮,唬得长老欠身看处,原来是孙行者跪在路旁,双手捧着一个磁杯道:“师父,没有老孙,你连水也不能够哩。这一杯好凉水,你且吃口水解渴,待我再去化斋。”

却不知那长老如何应对,且听下回分解!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