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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第六十一章】由果溯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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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那几个妇人,吆喝着:“恩公至矣!”引得洞中诸人,皆外瞻之。一老妪曰:“阿窈,甚么事?”那被称作阿窈的小妇人上前道:“有个长老说自家是东土大唐来的,叫做唐僧哩!”老妇惊道:“快领我迎来!”又上路口,同长老说话,那长老道自家确是唐僧不假。

妇人们个个欢喜,又曰:“舍下鄙陋,暂得存身。我睹长老似有病容,若不见嫌,且憩洞中耳!”长老自念数日前在洞中所见,魂魄皆丧。起手曰:“施主,只因我大徒弟唤孙悟空,一生凶恶,不遵善道,是我逐回。今不侍左右,给不得施主交代。我小徒弟,往南海请菩萨去了。施主若要讨个公道,贫僧可与施主,在此候菩萨来。但千万留命,教我西去罢!”

那长老说完,仍旧起手作揖,却不慎扯动背上伤痕。他忽觉眼前一黑,便直直栽下去。八戒大喊:“师父!师父!”却自背后抱住,探到身上一摸,才觉汗湿衫子。

那妇人个个惊慌,闻他言语,皆如堕五里雾中,窃窃私语一番,谓八戒曰:“小长老,我看老师父病重了,如何他说得话,我等半句也听不明白?”八戒在旁,亦如雾里看花,却觉此事有蹊跷,乃曰:“施主,老猪且问汝,何以呼我师为恩公?”

阿窈道:“我等皆落难百姓,乃一个会腾云驾雾的神仙,安置我等于此。问他姓名,欲感恩而立庙。他道:‘你只记得,是唐僧救你便了。’适我在路旁,见长老来,复称大唐来者,随口而问。这……莫不是取经的,得有好几家哩?”

八戒曰:“你这恩公甚模样?可似我师父这般俊俏?”阿窈看了眼长老,而笑曰:“虽不该如此说,可确是不胜尊师俊俏。他来时正夜,乌漆麻黑,我等未辨相貌。只知他是个毛脸儿,身子虽瘦,却又威风。真真好大本事,寻来七个仙女,以云彩织衣,又取蟠桃露水,令我等养身,我们这才能喂得孩子哩!”

八戒又问曰:“受难的只汝等这些人么,莫非亦有别家乎?”老妇曰:“长老,我等数十妇人,数百孩童,遭此劫难,皆已是苍天无眼。焉能再有一家哩?”八戒笑道:“却是!却是!”意稍慰之,而疑不散。及见师伤重,亦只顾眼前,乃曰:“施主,我师父便是唐僧,那毛脸儿的原是我师兄。千万行个方便,让我师父在此养养伤罢!”

妇人忙拾洞中,令辟清凉处,教三藏歇下。又散在洞外,让八戒给长老擦拭身子。八戒道:“呀!我师父没了行李,却连个换洗也无。”那些妇人心善,听了这话,将一件缝制一半的百纳衣取出,道:“暂为长老遮体,我等前去浣裳。”遂将长老僧衣,于河中洗了,挂在树上。清风徐来,少时已干。

八戒离了山洞,寻刍秣马,才见白龙马鞍上还拴着个包袱。八戒将包袱取下,打开看,却是几件旧衣,与行者那虎皮裙一同收在里头。八戒曰:“冤孽万端,他甚么都带走,独留此耳。”又取净寝衣,给长老换上。伺长老卧,一小妇呼阿窈曰:“姊姊,咱只剩这些米了。”阿窈掂了掂米囊,乃王后前几日送至山下的,早见了底。

阿窈见之,令人曰:“阿妍,你将余下这米,杂些干榆叶,煮得稠稠的,与两位长老吃。”小妇面露难色,悄声曰:“姊姊,这是最后一点米了,其他人若不得吃,孩儿如何吃奶哩?”

阿窈剜了他一眼,小声道:“若非他高徒救疗,我等姊妹早一同饿死,何况孩儿?纵他不食,就这些米,如何分给你我这样多的人?我晚些时候,返山下小屋,且看娘娘再送米否。止此诸米,必长老食之,我等乃心安。”于是淘洗榆叶,准备斋饭不题。

却说长老卧在洞中,途中醒了一回。食些菜粥,用些清水,听八戒与他言明前事。却道:“他并未造下杀孽,自然最好。只是此前,他为何又在我跟前认了这事?”八戒道:“许是师兄在气头上,故意拿话伤人。”三藏看了八戒一眼,笑道:“然先前打死人命,却真是他做的。你又哪里来得师兄?”八戒听罢,哑口无语,恐惹他怒,遂不复言。

长老又道:“你伺候我起身,我二人离了此处,且上路罢!”八戒道:“师父,你身子不爽,行不得路。此间避雨遮风,如何复言行?”长老道:“前谓孙悟空杀害诸儿,怀愧不敢留。今知其乃孙悟空所救,我非亲非故,更不敢承恩。”八戒叹曰:“师父,你忒别扭。若还欲取经,且听徒弟一言。你我行无所至,皆得借宿。不须将他等当作猴子救下的人,只当一般施主,何为不可?”

长老知自家久病缠身,恐误了性命,反取不得经,只得作罢。谢过了洞中诸人,说明自家同行者并无干系,教他等不必怀恩。这才又睡了三日。洞中无床,惟干草铺于身下。无褥御寒,身上冷一阵儿热一阵儿,不胜其苦。梦中尽此时日,行者喜怒无常之举。恍惚见一白衣僧人,立于桃林之中。行者一如花果山时,锁子金甲,凤翅金冠,一步一步朝他来。“禺魈。”那僧人眉心一火焰印记,向猴王笑颜轻展。猴王遂与他携手,深入桃林去。三藏忽忆昔在净瓶中,他为悟空守灵三年。尝往花果山一遭,崖间有一像,刻“禺魈”二字。

三藏一梦惊觉,身后一痛。醒悟道:“金蝉子为孙悟空寻花果山,造水帘洞。这情分,非我能比。我今大限将至,所谓正本清源者也。”三藏回顾,见八戒倚壁而寝,他后背疮疼,欲起无力。三藏欲唤八戒,未开口,却心云:“悟能从前,对我多有怨怼。我时日无多,莫要使唤他了罢!”

于是自家强撑着,便要起身,乃觉身僵骨麻。三藏动了几回,便流汗而出。正此时,那八戒一觉睡醒,见三藏卧那处,气喘吁吁。急前曰:“师父,你醒矣,可是要水喝?”长老踌躇片刻,小声道:“悟能,为师如此卧着,总是压着伤处,想翻个身再睡。”八戒无言,抱起三藏上身,复于股上托起,教他侧卧。心曰:“他恐老猪嫌他麻烦,故不唤我哩。”

八戒不禁抱愧,好似打翻了五味瓶,乃曰:“师父,沙师弟去此久矣,又不知你我去处,老猪往寻之耳!”三藏曰:“也好,只是你快去快回。寻之不见,亦得速返。”忽见旁有一包袱,方才枕于他头下。遂问曰:“如何还有行李?”八戒将包袱与长老,道:“师父换下的衫子,被施主浆洗,收在里头。师父若欲坐坐,可垫在下面,亦软和些。”长老点头回应,八戒遂出洞去。

却说那沙僧自南海辞了菩萨,又行了三昼夜。至原处时,那里多了个茅茨。沙僧疑而问之,不见长老与八戒。遂复西行,适八戒来寻。沙僧扯住曰:“师兄何往?叫兄弟好找。”八戒将诸多前事说了一遍,沙僧惊曰:“却是!我亦正有言,与师兄说耳。”

二人且行且语,却觉天色黑压压一片,好生怕人。八戒沙僧恐是妖乱,急往洞中保护长老。仰而视之,却见天兵下界。那托塔天王领兵,哪吒三太子先锋,即昔日听调不听宣的二郎真君,俱在其中。沙僧疑曰:“这般阵仗,实难得见。”八戒叫住道:“三太子,如此动众,却往何处?”哪吒正色叹曰:“陛下有旨,孙悟空害婴孩无数,今民怨四起。西梁女王上书城隍,祈玉帝主之。”

八戒惊曰:“女王得我师兄相助,方始登王位,今怎又参他?”二郎曰:“西梁当今女王,乃昔者亲王嗣位。与羯霜那国王后,幼相友善。是岁,国中死伤女婴无数,而有半数,王后私送西梁。女王为肃王时,收在府中,大者六七岁,小者三四岁。今玉帝命我等按验名牒,皆羯霜那国人也。女王闻真凶已露行踪,故亦建香案,焚文祭天。此事十传百,天人共愤,又有乌鸡国王、车迟国主、宝象国君一一上书,求玉帝惩治妖猴。”

沙僧忙曰:“此事真个冤枉,我师兄数日前方来此地,如何累年害人?菩萨已言明,乃是妖孽变化了,害我师兄。”八戒曰:“这些负恩负义的,乌鸡国、车迟国、宝象国、女儿国,个个受我师兄庇佑,铲除妖邪。今何以上书害他?”

太子与二郎相顾,那天王却曰:“二位,孙悟空担齐天大圣之名,乃玉帝亲封。此事令我天庭蒙羞,是陛下降敕,吾等奉命而已。如今龙颜大怒,命捉住孙悟空,必置极刑。困他于不周之山,受五百年天雷灼身之苦,再受五百年万箭穿心之罚。贬畜生道,十世之内,永不令善终。”

八戒沙僧吓得七窍生烟,忙回七仙洞中,把前事对唐僧说了一遍。长老闻言,大惊失色。心道:“原来……原来是妖孽作乱?莫非那羯霜那国中,也是那妖变作悟空模样,与荣王幽会,故意让我撞着么?可悟空……悟空他那样的脾性,怎会容忍玉帝这般冤枉他?”详而思之,有所未安,又问:“你道是诸国王上书否?”

八戒曰:“正是,这些昏君,我们从前过他国度,救解他等魔障,劳苦多少。今如何便不分青红皂白……”言未尽,乃闻阿窈曰:“长老,若云帝王者,必有怀柔之心。我等肉眼凡胎,岂知妖能变化得一般无二?唐长老为师为父,亦被欺瞒,何况旁人?他等为民请命,并无过错也。”

长老正呆呆出神,不知在思量甚么,闻之亦曰:“八戒,施主之言是也,若还如通天河,无人为百姓请命。你我取经渡人,也不过无用之功了。”沙僧曰:“只是如今,师兄不知去处,妖孽不肯现身。此事错综复杂,如何是好?”那些妇人闻言,已是忧虑万分。三藏见他等忧心,即开言道:“施主放心,莫生忧叹。此事既有玉帝做主,待贫僧收伏了徒弟,去恶归善,自然也能保诸位平安无事。”

言毕,又见几个有气力的,负米数囊而至,乃王后置山下茅屋中者。八戒曰:“这等力气活儿,我最在行,我来我来!”乃驾云,以余米数十囊,皆负于洞中。那些妇人又惊又喜道:“是几位腾云驾雾的罗汉歇在此处!就是发愿斋僧的,也斋不着这等好人!”更不计较茶饭,愈加供养。

八戒道:“沙僧,你既到水帘洞,看见假八戒挑着行李,怎么不抢将来?”沙僧道:“那妖精见我使宝杖打他假沙僧,他就乱围上来要拿,是我顾性命走了。及告菩萨,我折返回山,不见了假行者。只见一股瀑布泉水流,竟不知洞门开在何处,寻不着行李,所以空手回复师命也。”

八戒道:“你原来不晓得。我前年请他去时,先在洞门外相见,后被我说泛了他,他就跳下,去洞里换衣来时,我看见他将身往水里一钻,那一股瀑布水流,就是洞门。想必那怪将我们包袱收在那里面也。”

三藏道:“你既知此门,你可趁他都不在家,可先到他洞里取出包袱,我们往西天去罢。他就来,我也不用他了。”八戒听了暗笑曰:“这和尚,颇有些小性儿。方才与人言去恶归善,今又说不用他,亦不知哪一句为真。”又道:“我去。”沙僧说:“二哥,他那洞前有千数小猴,你一人恐弄他不过,反为不美。”八戒笑道:“不怕!不怕!”急出门,纵着云雾,径上花果山寻取行李不题。

三藏用过斋饭,读会儿经书。将白日里的事想了又想,没个头绪,便也睡下。约有三更时分,那长老伤口又痛。加之心疾反复,竟发起热来,浑身滚烫。他身上只盖着百衲衣,冻得打哆嗦。混沌一片时,忽嗅得一阵香风,身子遂被人揽在怀中抚慰。那人紧抱三藏,喘息喷薄他眉睫。若捧口中珠心上宝,臂曲亦随长老促息紧绷。

片刻,三藏又觉上身衣裳被脱下,有一手摩挲他棒伤处。三藏无力开目,却痛得喊出声来。然其背上淤青已散,杂赤痕斑斑。乃伤口瘀血留滞,又被揉散,故而伤处更重。此后,一阵冰凉,敷上火辣辣的伤口。那人以手拂之,将药抹匀,俯而徐徐吹气。三藏呼吸渐平,只觉疼痛渐消。

约莫半个时辰,那长老身上松快,发起一阵虚汗。又闻耳边有水声,一块手巾热热地擦拭身躯,暖烘烘一片,无一处不妥帖。那人忙前忙后,长老却目不得视。而后,衣衫亦被穿好,又不知何处得棉被一床,覆之于身。长老再忍不得,强睁开眼,起身喝曰:“站住!”

暗夜里,行者背影僵立。正欲离去,听他唤这一声,竟是挪不动步。三藏胸口一起一伏,口开而鼻张,只觉眼前发黑。掀被起身来,追到身前道:“你还想逃到何处?天罗地网,你逃得过么?”行者愕然良久,笑曰:“老孙与你早已恩断义绝,此事非关长老,长老不必插手。”三藏闻言,心下凄然,却道:“是啊,五百岁天雷灼身,五百岁万箭穿心。贫僧一介凡夫,再无本事救檀越第二回了……”

三藏直视行者双眸,欲捕其眼底之意。然他一双眼深不见底,长老从前捉摸不透,今日亦然。不由得苦笑道:“如今连三界之主你都敢设计其中,你这么大的本事……我自然管不得你了……可你,偏要与贫僧争个是非么?”

你道长老何出此言?原来那西梁、车迟、宝象、乌鸡国诸君王一并上书,非本意也。乃是行者往国中,请诸王上书参他。惹得玉帝震怒,降下谕旨,三界通缉。来日分出真伪,禺魓须依玉帝圣旨,受尽磨折。行者此举,就为给那禺魓施压,逼他现身。

行者闭目长叹曰:“圣僧既已猜得前后,老孙也无意欺瞒。如今,要我背上骂名,坐以待毙,却是不能。那畜牲既然敢算计老孙,便须连本带利一并还来。我此番所为,只为逼他莫做缩头的龟孙,非与你赌气。”长老曰:“那妖孽状貌与你无异,又会紧箍咒。纵与其交锋,又有胜算几何?万一他反咬一口,何以相诘?”

行者曰:“长老但得自全,使老孙无后顾之忧,其余诸事,不足挂心。”正说间,只听半空中喧哗人嚷,慌得都出来看。却是八戒叫道:“师父,师兄来也!师兄来也!”三藏一时疲惫不堪,目中酸胀。只觉鼻尖麻痒,竟让他有些落泪的错觉。三藏回头,问行者道:“齐天大圣手眼通天,算无遗策……原也不是我该挂心的。檀越如今可快活么?世间岂有人算计人心,能算得过你这人心上生出的猴儿。”

噫!原来那禺魓知行者作为,又知玉帝降罪,果不敢再藏身。趁八戒取行李时,冒充行者,与八戒俱来。见行者在此,暗骂曰:“好个孙悟空,你逼爷爷往绝路行,我二人看谁能得逢生。如今,某家非送你个李代桃僵才罢。”

遂弄阵风,与行者扭打一处,须臾云开雾散,莫辨真伪。那三藏见之,跌坐地上,口中咸涩,痛心道:“你这狠心短命的死鬼……只为那一时之气,当真连死活也不顾么?如今,我却要看你那玉帝认得,天王随得的本事了……”

毕竟不知如何去假留真,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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