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叫住之后，云若霜着实有些意外，她微微福身回礼：“秦少将军安好。”
“五公主今日射箭颇有进步，可是有心得了。”
云若霜笑笑，自谦道：“便是有所进步了，却还远不如小棠妹妹厉害。”
“人各有所长，五公主也不必自卑，”秦启旁敲侧击地问道：“见五公主手中新有弓箭，想来也是意愿用心的，这是很不错了。”
说到弓箭，云若霜便从身旁女使手中拿回问道：“秦少将军说的可是这把？”
“是的，”秦启露出些微疑惑的神情：“说来，这把弓箭倒是眼熟得很。”
云若霜浅笑一声：“可不是嘛，这本是你赠予小公主的。大约是见我喜欢，小公主很大方地给我用了。”
看着云若霜脸上的笑容，秦启有些低沉地思考了片刻，而后朝云若霜微微点头，很快结束了对话离开。
而被主动搭话过一次话的云若霜心里当然是高兴的，日后也有了勇气去主动寻秦启来往交谈。
刚开始是没什么的，但后来因太过频繁，秦启虽有意拒绝，却也总难寻得良机，也导致他很难再找到机会和向晚棠切磋。
为了能有更多机会与向晚棠接触，秦启后来干脆连学堂都跟着去上了。
旁人都说他好学上进，知晓文武皆不可落下的道理，连秦启的父母都十分欣慰，想到自家儿子从小在校场长大，对书本知识多有忽视，再长大些有了功名，也不愿再去读书，这会儿竟然开窍了。
因为开窍得太突然，秦父秦母都觉着奇怪，难免多关注了些学堂上的事儿，便知晓了他在学堂与五公主走得最近。
本着能与皇家交好也不是坏事，五公主母家并不富贵，没有站队一说，也并不影响什么，再者，秦启自己知道分寸的想法，秦父秦母也就随他去了。
倒是云晏城，也对秦启突如其来的变化而好奇，知晓一向交际单纯的秦启竟会与五公主交好，心情也是甚佳的。
秦家实乃纯臣，非任何一党，只为百姓。秦启就不必多说了，其父母也是骁勇善战，多受百姓爱戴。
他心里是希望不仅他，他的后代也能与秦家交好如故，莫让秦家疏远寒心，才能使秦家为皇家效犬马之劳。
一日与秦启商议国事之后，便顺便提到了这件事：“连金木弓都舍得送出去，看来朕的这位五公主是深得秦卿的欣赏。”
这话听了，一时让秦启都觉着有些不好意思，但总不能让误会持续，只得道：“回皇上，金木弓，并非赠予五公主的，而是给小公主的。”
“我曾问过，想来，应是五公主心爱那把弓，便朝小公主要去了。”
这……
霜儿会做这种事儿吗？
可秦启也不是会瞎说的人啊。
一时间有些尴尬，云晏城只好说一句原来如此，早早结束对话。
他本不愿多想的，可始终觉得疑惑在意，最终还是朝后宫走了去。
来到玉暖宫偏殿前，就见小公主站在门口迟迟不动，而门口站着的两个女使也像是没看见她似的不动弹。
此时天已经有些冷了，尤其这几日屋外总呼呼地刮着冷风，刺骨得很。
小公主穿得单薄，人也看着瘦小，云晏城一阵心疼，走近她，正好挡住了冷风。
“怎么站着不进去？”
向晚棠浅笑着喊了一声父皇，而后道：“小棠与乔昭仪和五公主不熟悉，因此有些紧张。”
“没事的，”云晏城伸出手拉着向晚棠：“一起进去吧。”
紧张是不怎么紧张的，只是在琢磨该怎么把金木弓要回来。她实在看不下去五公主如此粗糙地对待这样一把好弓，实在枉费了秦少将军的一番心意。
正琢磨着，正好看到皇上来了，也算是意外。
更意外的是，皇上来这里的原因似乎跟她一样。都是因金木弓。
云晏城一上来，就笑着调侃云若霜道：“近日，你似是与秦少将军关系不错。”
云若霜听得不好意思，只道：“就是偶尔会聊聊诗书之类的罢了，算是合得来的。”
“这么说，你那金木弓，也是他送给你的了？”
“这个……”云若霜脸上的笑意有些僵住，目光不由得看向了向晚棠。
后者只淡淡道：“看我做什么，你说呀。”
“是、是小棠妹妹……”
“嗯？”云若霜说话吞吞吐吐，云晏城催促一声。
“是小棠妹妹借于我的。”云若霜忽然坚定道。
云晏城沉沉地叹了口气：“你是在说实话吗？霜儿，若是借于你，为何迄今为止这把金木弓都一直在你手上？”
乔昭仪见氛围不对，当即跪下来：“皇上，霜儿年纪还小不懂事，实在心爱金木弓，才迟迟未还，实在让小公主受委屈了。”
“但若小公主想要回金木弓，与我们说便是，何至于此啊。”
“五公主身份尊贵，如此心爱金木弓，我怕要是夺人所好，会惹哭娇滴滴的五姐姐。”
云晏城对她道：“这本就是你的，怕什么？”
这话好听。比起那偏心的太后与锦贵妃，还有几乎不闻不问的皇后要好多了。她本担心这皇帝是个傻的，现在看来，倒也还行。
向晚棠这么想着，看向皇帝的眼光都慈爱了许多，让云晏城莫名感觉到一丝怪异，他并未多想，又看向了乔昭仪。
乔昭仪还算懂事道：“自然是小公主的，霜儿虽喜爱金木弓，但也本就无意夺了小公主的东西。”
云若霜连连点头，看着云晏城一副严厉模样，害怕得眼眶都红了，连声音都有些哽咽：“霜儿只是想、想好好练功。霜儿知道父皇希望我们都能知晓习武的重要，以往霜儿怕疼怕脏，所以不明白，现在我只想让父皇能高兴……”
一番真情实意又委屈可怜的话打动了云晏城的心，语气也缓和了许多：“……那也要知道把东西还给棠儿。她本就胆小，又与其他兄弟姐妹不亲近，你身为姐姐，要多照顾着些才是。”
“嗯，是霜儿的不对，霜儿还是太不懂事了，害棠儿妹妹受委屈颇多，我都一点不知道。”
看云若霜哭得伤心，云晏城也不忍再多加指责：“别哭了，你若能知错，多为妹妹考虑就行了。”
云若霜一边点头着，一边让女使去将金木弓拿过来。
一时间很是安静，若要说话，此时就最合适了。她时不时就瞅一眼向晚棠，怕她说出什么多余的话来，却只看到她没什么表情地坐在皇帝身旁，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看来她还是有点眼力见的，知晓她一个孤女，是惹不起她们的，知晓收敛忍耐。
她接过金木弓的时候，都安静未言，直到她抚摸着金木弓弓身，嘴里淡淡吐出一句：“我竟是不记得，什么时候有把金木弓借给过你。”
“要找来三皇子问问么？”
场面顿时降至冰点，只有皇帝问了一句：“什么意思？”
云若霜只思索了片刻，当即承认道：“我、我是心爱这把弓箭，可我也并没有抢夺的意思啊，三哥哥只是有些鲁莽又心疼我，对你说话时语气才强硬了些。”
她是越哭越伤心了：“对不起妹妹……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会这样，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喜欢那把弓箭了，不然也不至于产生这么多误会了……”
乔昭仪也在一旁跪着啜泣，不时还轻拍云若霜的背安慰着。
“好了好了别哭了，只是让你知错，又不是要罚你什么，哭得这么伤心干什么，听得朕心慌。”
看得出来，皇帝对掉眼泪的美人是又爱又怕又头疼。
云若霜啜泣地擦着眼珠，缓缓点头。
向晚棠，叹为观止。
“行了，以后别干这种事了，”云晏城话里的意思是要了结此事了：“朕看，最要好好反思地还是云纪逍。”
他看了一眼向晚棠：“之后朕会叫他来给你赔罪，该怎么惩罚他，你说了算。”
哦，还有这样的好事。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让我也惩罚惩罚乔昭仪就好了。
云若霜本该是个乖巧纯真的孩子，却被她娘教得心思不正，尽干些蠢事。
想到这儿，向晚棠就觉得十分可惜。
她将拿回的弓箭收好，思索片刻后，又拿出来挂在墙上。
按照说好的，不久之后云纪逍来到遣竹轩。
这小子看起来一脸被迫的样子，尤其看到已经被拿回的金木弓，又是愤恼的模样。
尤其看到向晚棠笑嘻嘻的模样，心里的火气更盛：“没想到你还敢去跟父皇告状，真是小家子气。哼，你赢了，要打要罚，悉听尊便。”
“我不打你，我只问你，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吗？”
“哈？我什么也没做错！”云纪逍大声道：“是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才是！”
向晚棠只默默地退了几步，揉揉遭罪的耳朵，继续道：“那既然如此，我对你的惩罚就是，罚抄一遍整本论语，句句释义理解，日日讲给我听，最后，再告诉我，你错在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