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菁菁直到挤上地铁被人群包围时还在恍神，她直接被陈天瑞说服了。

在对方开口的那一刹那，她就全盘接受并且相信了，并按照她先前的生活步骤进行下去。

祭拜，换衣洗漱，提包拿钥匙出门。

唯一的小插曲就是那只踱步出房间的黑猫，陈天瑞被猫吓得嗷嗷叫直接躲回了房间里。

然而猫并没有额外的反应，非常平静地跟随着叶菁菁离开这个屋子，回到了它原本的地盘，好似它只是来叶菁菁家做客一般。

这一切都发生得那么自然又稀疏平常。

但叶菁菁的潜意识在疯狂叫嚣着。

不对！他说的不对！

问题到底出在哪呢？

她有些困惑，每次一思考到陈天瑞的事情时，大脑就像一团浆糊，记忆团在一起。

明明她这个时候应该离开那间屋子，回乡下寻找素茹的外婆，或者去其他什么地方寻求一些高人的帮助，但是她依然不由自主地踏上了通勤的地铁。

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生活开始变得单一。

虽然她原本也是一个内向的人，但她依然会玩会闹，会自己去拔草新开的美食店，或者逛线下展览馆。

但是她最近一段日子……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一直都浑浑噩噩地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

所有的时间不是在公司，就是在家里，她没有再进行额外的娱乐活动，就算是自娱自乐都没有。

就算去过庙宇参拜，也仅仅是让自己不那么困倦。

但思维好像一直都被框定在某个容器里，无法撞击出更多的空间。

她仿佛也被设定了程序一般，如果没有人按下终止键，她就必须忠实地执行自己的任务。

而一旦她产生什么额外的猜忌，就会被程序自动修正，重新提回正轨。

直到……

直到发生什么吗？

叶菁菁不清楚，强烈的危机感在身体里发出预警，但是她无法改变。

她掏出手机，给好友发去一条微信，“我感觉好奇怪，我好像被控制了。”

谢禾苗不知道在做什么，直到叶菁菁已经坐上自己工位，对方的消息才姗姗来迟，“你现在在哪？你怎么了？我建议你去寺庙里呆着。”

“我在公司。”

对方可能对叶菁菁工作狂的属性感到有些无语，发来六个点点“……”

但是她或许觉得自己的好友还有救，给出了第二条建议，“我在外地，你等我明天回去。”

“好。”

谢禾苗那边没有再回复，她作为医学生总是很忙，能抽空看手机回消息，已经是对自己好友的最大尊重了。

叶菁菁无意间注意到自己的手链，猩红的色泽重新染爬回链条，手链呈现出一种很淡，又很显眼的红，这是叶菁菁前两天没有注意到的事。

它是从什么时候变回来的？叶菁菁在自己的记忆里仔细搜索了一番，毫无印象。

*

这日的工作内容很满，叶菁菁一直加班到深夜，等她将最后一个总结保存，按下发送键，已经是晚上11点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这间办公室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只有头顶这盏灯亮着，明晃晃照得自己仿佛唯一的舞台剧主角。

而办公室其余的地方只有黑黢黢大团小团的阴影，像是某些蛰伏的异兽。

叶菁菁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走出办公室。

办公楼的走廊只有应急出口的绿灯在闪烁，保安为了节省电源，将照明灯提前关了。

往常叶菁菁深夜加班还对这一环境习以为常，但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叶菁菁开始恐惧这样漆黑且一眼看不到头的甬道。

好在叶菁菁打开手机里的照明功能，战战兢兢，但是顺利地走到了电梯口。

电梯前站着一个女人。

叶菁菁一打眼以为那好像放着一个人形立牌，但等她走近几步时，手电光打在那东西身上，叶菁菁才发现那好像是一个女人。

那女人的装扮像是普通职场白领，是常见的通勤装，头发蓬松地绾在脑后，一身白衣。

只是电梯此时停靠在一楼，上下的按键并未按亮。

她直挺挺站在电梯门前，不开手电，没有任何照明，也没有任何额外的动作，双手垂在身侧，笔直地站着。

她此刻背对叶菁菁。

应急出口标识的绿灯打在她脚踝，整个人上半身隐在阴影中，下半身照在绿光里。

怎么看都不太正常……

叶菁菁当即脚下一拐，迅速扭头就往回走。

她记得旁边应该会有个楼梯口。

别问她为什么在这种时候选择从楼梯离开这个13层的办公室，主要是这种鬼东西在的楼层她甚至不敢多待一秒，宁愿从可能鬼打墙的楼梯爬下去。

然而等她远远地看到楼梯间，那里也直挺挺立着一个东西。

……

叶菁菁几乎忍不住要骂人了。

这鬼东西不知道有几个，把她下楼的路全部堵死了。也不知道是什么目的，就只是堵在那，什么额外的动作都没有。

叶菁菁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决定苟回自己的工位。至少她刚刚在工位加班的时候，没有任何异样，至少能说明工位是安全的。

她拿起手机确认了一下时间。

“23:28”。

很好，她现在已经可以确定和时间没有任何关系。

叶菁菁回办公室的速度比出来时快了一倍。

但是等她站在自己那个小办公室门口时，她的工位旁也杵着一个人。

……

工位正上方一盏照明灯白惨惨打在女人头上，女人僵直站着，正对着叶菁菁，面部青白僵硬。

看到叶菁菁停在门边不敢靠近，嘴角扯出了一个生硬怪异的笑容。

她向着叶菁菁缓缓伸出手，仿佛生锈的轴承一般，动作生涩卡顿。

“菁……菁菁……”

她抬脚向叶菁菁走来，跌跌撞撞，姿势很奇怪，四肢不甚协调。

“我……我的……菁……菁菁……”

她仿佛牙牙学语的孩童，发音也很生涩。

只有目光。

她直勾勾盯着叶菁菁的目光，既热切又哀恸，两种复杂的情绪杂糅在一起，形成了诡异的疯狂。

叶菁菁钉在原地没有离开，她艰难地辨认这个女人，是不是她日思夜想的秦素茹。

她为什么突然变成这个鬼样子。

她在村里吓唬自己的时候不是挺能的吗？

她在楼道里吓唬自己的时候不也好好的吗？

就算是昨日，昨日在梦里，她也至少还勉强算有个人样。

但是现下，现下这完全就只剩鬼样了啊！

就算顶着那张叶菁菁百看不厌的脸，也不能掩盖她鬼泣森森的事实。

哎……

叶菁菁无奈地在心里长叹一口气，硬着头皮向秦素茹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她脚下疯狂打着摆子，自己也抖得不成人样，但是却坚定又决绝。

直到她握住那双手。

不是冷气，不是虚影，是一双具体的，有骨有肉的一双，女人的手。

链条瞬间缠紧叶菁菁的手腕，疼得她下意识痛呼，“啊！”

冷香丝丝缕缕钻进她鼻子里。

秦素茹的手和链条一样用力，将叶菁菁抓得生疼，但是却缓慢又强硬地把她拽进自己怀里。

动作有些生涩，最后形成了一个拥抱的姿势。

叶菁菁满足地喟叹一声，埋在恋人肩头轻轻蹭了两下。

恋人的身体是凉的的，躯体是僵硬的，气息是冰冷的。

不管怎么看都和活着的时候不一样，但叶菁菁心底那个缺了一块的窟窿却在这时被填补上了，她又是完整的一个人了。

只是这个姿势站久了依然有些不适，叶菁菁试着松了松。

没松开，恋人的四肢像牢笼一般禁锢住她。

哎……

叶菁菁哄小孩似地轻轻拍了拍对方后背，“你不想我回家？”

过了几秒钟，秦素茹磕磕绊绊的声音才从头顶传来，“不……不要回家……鬼……不……回家……”

叶菁菁听不明白，但是她被抱得太难受，轻轻抚摸对方的背脊，安抚道，“我不走，你先松开我好不好，这姿势我不舒服。”

秦素茹挣扎了一瞬，才勉强将对方从自己怀里放出来，而后便跌跌撞撞地被叶菁菁拉到工位旁。

她看着自己的恋人一脸舒坦地坐在办公椅上，又将自己拉到她□□，用一个抱玩偶的姿势，完整地圈住自己。

鼻息里，身体周围都围绕着恋人的气息，让秦素茹不安的情绪稳定下来。

“为什么不想我回家？”叶菁菁换了个方式又问了一遍。

秦素茹像是在试图理解，或是思考，她露出了那种学渣碰到高难度题目才有的困惑神情，艰难给了一个回答，“有……有鬼……不要……不……回家……”

叶菁菁仰头看她，觉得露出这种表情的素茹十分可爱，至少在过往的岁月里，她从未见过秦素茹会因为什么事而发愁，没想到在恋人死后竟然见到了。

“可是，你不就是鬼吗？你还会怕其他鬼？家里还有其他鬼？”

叶菁菁的一系列提问直接让秦素茹宕机了，她深情空茫，无力回复，看着叶菁菁的眼神着急得竟有些委屈。

委屈的鬼只会伸手将人重新搂回自己怀里，确保人在自己身边安然无恙。

“你怎么突然变傻了呀？”叶菁菁闷闷的声音从秦素茹怀里传出，“大笨蛋。”声音带着调侃的意味，甜腻又勾人。

鬼没有给出回应，只是搂着对方的手紧了又紧。

“那我不回家，我出去住，我去酒店好不好，这里没法休息啊……”叶菁菁打着商量。

“不……你会……你会……回家……”

秦素茹给的回答乱七八糟，叶菁菁听懵了。

她反复强调，“我不会回家，我就是出公司去旁边找个住的地方。”

而秦素茹依然是那句固执的，“你……会……回家……”

叶菁菁有些气闷地从秦素茹怀里挣脱出来，无可奈何地看着对方，对方就像刚牙牙学语的幼童，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懂，固执又强硬。

还委屈。

低头回望叶菁菁的眼神无辜又委屈。

叶菁菁不知道怎么，盯着对方单薄苍白的嘴唇，思绪天马行空地发散开去，一时忘记了找地方休息这件事。

满脑子只剩下，看起来好好亲。

她干渴地咽了一口唾沫，想到秦地特意交代不能有太过亲密的接触。

但是，亲一下应该不算吧。

就亲一下……

就一下……

叶菁菁微微抬起身搂住对方脖子，有些用力地向自己扯来。

而后急不可耐地覆上秦素茹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素茹同学变弱了！变成小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