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朋友,你听过巨人观吗?
那是一种高度腐败的腐尸,它的身体会像充气的气球一样鼓胀,皮肤紧绷,表面附满密密麻麻的绿色腐斑和水疱。青绿的血管会像树杈一般从透明的皮下显现。
现在这个东西,正在厕所洗手台上的镜子里,死死盯着叶菁菁,死鱼一样的眼珠子几乎要突出眼眶。口唇中拖出一条肥厚的舌头,正往下滴滴答答流着暗红色的液体,不知是腐水还是唾液。
整个浴室像是被洪水淹了一样,所有物体上都沾着水珠,浴帘湿淋淋地往下滴水,马桶和洗手池上还附着着几段断裂发烂的水草。
叶菁菁听到自己的上下牙控制不住地打着颤,发出细微的声响。
一股剧烈刺鼻的尸臭味扑面而来,比房间里,比阁楼上,甚至叶菁菁的梦里要更甚百倍。
她瞬间就产生了极强的生理反应,胃袋强烈翻腾,挤出所剩无几的胃酸。
叶菁菁倒退几步捂住口鼻,强忍着将胃酸咽回去。
浴室里的“陈天瑞”和镜子里那具腐尸并无额外动静,只是直勾勾盯着她,视线随着叶菁菁的倒退缓缓移动。
叶菁菁不动声色,缓慢地后移了两步,迅速回身“嘭——”地把浴室门关上,准备冲回房间抓走黑猫一起逃命。
“叶菁菁你神经病啊!干嘛突然摔门啊!吓死我了!”
下一秒陈天瑞的鬼叫从浴室传了出来。
浴室门被打开,他浑身湿透,与方才无样,只不过面容和神情又恢复如常。
他皱眉走出浴室,莫名其妙看着叶菁菁,看起来似乎对刚刚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甚至显得有些无辜。
叶菁菁不敢靠近,远远瞥了一眼厕所镜子,镜子里也恢复了正常,里面反射出陈天瑞的身形,与镜子外毫无差别。
臭味不见了。
叶菁菁一时间感到巨大的困惑和茫然。
我刚刚梦游了?
疑惑只是浅浅地划过叶菁菁心底,眼前这个人依然看起来很怪异。
“大半夜不睡觉你黑灯瞎火在厕所里干嘛。”
她语气生硬,机关枪似的质问,带着一丝强行控制住的颤抖,边说边往墙边靠,竭力远离浴室和陈天瑞。
“冲凉啊。”陈天瑞神色自然,眼神里透露出和叶菁菁一样的困惑,像是不能理解她为什么突然这么凶的质问自己。
叶菁菁仔细观察对方每一处细微的神情,并未发现任何破绽,但他的回答过于违反常理。
“你冲凉不开灯?”
“自己家为什么还要开灯啊?又不会摔。”陈天瑞依然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只是湿透的睡衣正往下滴滴答答淌着水,这画面不管怎么看都显得异常诡异。
“你……洗澡穿衣服?”
叶菁菁说着,脚下往房间里慢慢挪动,随时准备关门。她就怕陈天瑞被鬼俯身,暴起把自己杀了。
比起鬼来说,实体的反而更危险一点。
“啊……?”陈天瑞的表情出现短暂的空茫,好像运行流程的系统突然出现bug,卡机了一般。
他显然也无法给出合理的解释,也自我怀疑起来,“是啊……我为什么穿着衣服洗澡……?”
他喃喃自语着,却没有给出答案,脚下自发动了起来,缓慢地走出浴室。像是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遵循着既定的路线,往自己卧室走去,甚至完全忽视了叶菁菁这个人的存在。
要命,这踏马怎么看都像是被鬼东西俯身了啊!
叶菁菁迅速躲回房间将门锁死,然后几步走到招财窝前找猫。
猫不在窝里。
猫也不在床底。
猫呢?
叶菁菁无意间瞥过自己桌面上的小镜子,身着红嫁衣的女人森冷地看着她。
“素茹……?”
女人裂开嘴,露出一口细密的尖齿。
这不是素茹。
“你是谁?!”
叶菁菁不知道哪来的狗胆,扑到桌前,端起镜子质问。
她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你把我老婆弄哪去了?
但没来得及,一阵眩晕袭来,她倒头向镜子栽去……
*
叶菁菁在水里。
在向下沉。
有东西拖抓住她的脚踝,耳边是细密的窃窃私语。
“嘻嘻又有一个替死鬼……”
“拉他下来……”
“来陪我们啊……”
“来呀……”
叶菁菁知道自己在梦里,但是依然喘不过气。
她尝试着呼吸,瞬间就吸进一大口混着腥臭的溪水,还有浑浊的水草颗粒。
“唔!!”
吸进的水让气道产生强烈的反应,叶菁菁在水里剧烈咳嗽,因此吸入更多的溪水。
“唔!!!”
不行,肺要爆炸了。
缺氧和呛咳带来的刺激让她手脚逐渐发麻,叶菁菁下意识挣扎起来。
那些东西或许没想过人类还又力气扑腾,细密的耳语突然一滞。
叶菁菁竟能一下子挣脱,浮出水面。
现在是夜里,叶菁菁模糊不清的视野只能看到深黑如墨的溪水和远处的桥,看起来异常眼熟。
她仰头费力吸了几口空气,脚踝又被东西缠上。
分不清是水草还是头发,缠绕混乱成一团,将她往水里狠狠扯去。
嘈杂的私语又向她涌来,从四面八方把她包围。
“别走呀……”
“陪我们玩呀……”
叶菁菁勉强睁眼,水质浑浊不清,只能隐约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影围绕着她。
但这样可怖的情形甚至无法让她产生其他反应。
“咕噜噜——”
肺内空气在水压下不受控制被挤出身体,叶菁菁看着大大小小的气泡漂浮上升。
喘不过气……
窒息……
救命,我要死了……
“咚咚——咚咚——”
身体发出强烈的预警,心脏跳动得用力又急促,声音在鼓膜里放大。
“菁菁……”
谁?
叶菁菁意识朦胧,接近晕死过去。
“叶菁菁……”
一道低哑的女声轻声呼唤她。
“叶菁菁……该醒了!”
叶菁菁的身体不受控制向上弹起,落在床上。
她睁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汗湿透了衣服和头发。
视线有些模糊,她缓缓眨了眨眼睛,汗滴顺着睫毛划到眼角,像是眼泪。
“咚咚——咚咚——”心脏依然用力击打着胸腔。
濒死感太可怕了,叶菁菁缓不过神,呈大字状瘫在床上呆滞地看着天花板。
天花板不知道什么时候生出了霉斑,一个个大小不齐的圆斑像是某个怪物的眼睛。
“啪嗒”
一滴水珠从天花板滴下,掉在叶菁菁额头上,冰冷,阴寒。
叶菁菁无意识打了个抖。
“啪嗒”
又一滴水珠滴落。
天花板在渗水。
整个房间像下了小雨似的滴滴答答响个不停。
叶菁菁缓缓移动自己的视线。
墙壁也在渗水,成串水流往下流动,墙皮被水泡发,裂出了一个巨大的口子,甚至露出里面的灰质。
水流汇聚到地板,形成大大小小的水洼,还有几团海草还是头发一样的玩意儿,坨在地上。
!!!
有东西缠住了她的脚,冰冷,阴寒,柔弱无骨,像女人的手。
但这只手的力道很大,它缓慢且不容置疑地将叶菁菁往下拖拽,叶菁菁甚至被拽得往床脚移去。
她心底惊恐万分,但是手脚无力动弹不得,只能徒劳地抓住身下的床单。
但无济于事,床单也被扯出了不规则的皱褶,顺着叶菁菁的力道改变。
救救我,救命。
她着急又恐惧,的眼眶里飞快泌出眼泪,从眼角一滴一滴滑落。
“滚开!”
秦素茹突然现身,怒斥一声。
抓住叶菁菁脚踝的手瞬间缩回床底。
“唔……”
叶菁菁看到对方出现在床边,还是那身红嫁衣,她却不怕了,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细弱的哀鸣。
“素茹……”
她声音细小如蚊蝇,身体依然无法动弹,只能用眼角的余光费力去够那道红色的虚影子,泪水大颗大颗往外淌。
“呜呜……”
叶菁菁哭得好伤心,脆弱又无助。
秦素茹伸手想要抚摸她的脸颊,却未能接住一颗眼泪,神情罕见地有些无措。
叶菁菁只能感受到一阵冷风拂过,素茹的直接穿透她的身体,无法与她相触。
她哭得更伤心了。
“唉……”
叶菁菁恍惚间听到一句轻柔的叹息。
“回去吧。”
素茹伸手按在叶菁菁胸|前,手指从透明渐渐聚实,直到整个手掌。
叶菁菁在这时慢慢感受到与对方的接触,对方柔软的手掌推挤着她的躯体,将她按向床上。
力道太大,叶菁菁怀疑自己几乎都要被压扁了。
她逐渐感受到胸闷,熟悉的窒息感再次涌来。
“喵呜~喵呜呜~”
猫在叶菁菁身上来回跑酷,企图将人类叫醒。
叶菁菁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躺在卧室的地上,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地板硌得慌,她睡得骨头疼。
加上黑猫不收力道的肆意奔跑,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十把筋膜枪全身上下敲击。
真的是……
太他妈痛了。
“嗷别跑了……”
叶菁菁伸手一捞,强行把猫按在自己身上。
“喵呜?”
猫无辜且疑惑,突然被人类禁锢住自由,索性跟着人类一起躺着。
叶菁菁在地上缓了许久,直到闹钟在床上撕心裂肺响了起来。
她听了半分钟,实在忍无可忍,费力从地上爬起来,扭了扭酸痛的腰板子,爬到床上将闹钟摁掉。
悲惨的打工人的一天不得不开始了……
叶菁菁很自然且惯性地打开房门。
陈天瑞竟然坐在沙发上看无脑爱情片,电视开得很小声,他翘着二郎腿,脚尖随着女主的深情告白悠闲地轻轻晃动。
他手里端着小蛋糕,桌上还有一杯散发着热气的拿铁,十分恣意。
叶菁菁条件反射关上房门,躲回屋子里。
她看着灰蒙蒙的窗外。
今天是阴天,云层压得很厚,日光都被遮蔽了,但依然已经是白日了。
所以……现在是白天,是清晨,白天是没有鬼……的吧。
叶菁菁反复说服自己,再次鼓起勇气开门。
陈天瑞又用那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看她,“你大早上的干嘛啊,要出来就出来呗,躲什么啊。”
叶菁菁前言不搭后语地问了一句,“你昨天晚上为什么半夜跑浴室洗澡,还穿着衣服,还不开灯?”
陈天瑞眼神变了,不仅仅是莫名其妙,还掺杂了一种看她发神经的神情。
“我昨天晚上睡了一晚上,就没出过那道门。你是做的什么怪梦???”
作者有话要说:小叶同学晚上很忙,连着撞邪,一晚上没有休息好,还睡地板,还被猫猫跑酷。
还要打工。
打工人真的好惨,实名制心疼一下。
要素茹抱住亲亲才会好起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