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分子被控制住，重新押回牢房。几名监察员开始清理地面上红黑色的血污。

喻白、安羽和技术人员在狱警的带领下，前往位于地下的明鹤监狱计算机控制中心。

这明显是有预谋的攻击。选在执行官和地上城监察官探监时发动袭击，正大门落锁，但各牢房的门却被解锁了。

“明鹤”计算机控制中心的防火墙配置是东南基地地上城最高的（磁环的计算机控制中心设在地下城内），甚至超过了地上城基地监察院的密级。但被人或别的什么智能计算机如此快速地攻破，完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明鹤监狱计算机控制中心位于地下二层的无尘室，恒温恒湿。一行人通过铅门，进入隔离室。

这样的地方即使是狱警也没有资格进来。只有执行官或地上城监察官的口令才有资格进入。技术人员想要进入也需要两者或两者中其一陪同。

五人穿好防护服，在隔离室降尘，消菌，接着进入计算机控制中心。狱警则在外等候。

计算机控制室里各色光交错闪烁，大量硬件排列在钢化玻璃柜中。

其中两人接入计算机，启动自检程序。另一名技术人员在一排排的玻璃柜间查看，喻白跟在他身后。而安羽则看着另两名技术人员操作。

“是这里。”技术人员喃喃地说。他所看的玻璃柜内一片漆黑，没有灯光闪烁。接着他高声问道：“B79模块？”

立刻有一名技术人员回答道：“稍等。”

那名技术人员继续在一排排玻璃柜间穿梭。

过了一会儿，有一名技术人员说道：“是B79和E3。”

技术人员查看完所有的玻璃柜，说道：“是的。”

“损失两个模块，”一名技术人员说，“‘明鹤’还可以正常工作，冗余模块会接替这两个模块工作。”

“是硬件受损？”一名技术人员走到放着B79模块的玻璃柜旁。两名技术人员打开玻璃柜进行检查。另一名技术人员和安羽前往检查E3模块。

“过载烧坏了。”一名技术人员对喻白说道。

“E3也是。”

“为什么会烧坏？”喻白问道，“在这个之前，‘明鹤’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事故。”

“可能和这次的袭击有关吧。”技术人员取下B79模块，将它放入大号物证袋中。

另一名技术人员手里提着装着E3模块的物证袋，身后跟着安羽。

两拨人对视一眼，走出了计算机控制中心。

他们刚刚走出监狱大门，监察署特派监察员就拉住了安羽：“执行官，灯塔的指令：让我们尽快转移剩余罪犯。”

安羽看向喻白：“听到了吗？”

“地上城监察院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喻白回答道。

转移任务完成得很顺利。罪犯没有再掀起暴动，也无力掀起暴动。

在一次半兽化之后，需要较长的时间来恢复。而在这样短的时间内，不可能有人能恢复。

那名红发女子没有在那次暴动中身亡。她经过安羽身边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回头向安羽恶劣地一笑，比了一个口型——

——一模一样。

安羽视而不见。

长长的车队开向地下城入口的方向。

特派监察员完成任务，没有上前询问安羽是否同他们一起返回地下城，而是递给安羽一个包，接着向安羽敬个礼后便离开了。

“你不和他们一起走？”喻白问道。

“不。”安羽回答道。他的声音已经由刚刚在监狱时的冷漠微哑，转变成了喻白第一次见到他时听到的声音，清澈纯真。

喻白：“......”

现在已经接近日出。没有浓稠的大气层的保护，太阳的亮度比先前高了数倍，紫外线几乎是直射地表。因此，他们得赶紧回监察院，要不然只能待在明鹤监狱了。

他们回到监察院后，技术人员将受损的两个模块带到实验室，分析成因。而此时又刚好是吃早饭的时候，其余监察员都赶向食堂。

“执行官和我们一起吃饭吗？”喻白的语气听起来相当戏谑。

安羽：“......”不是，这是什么意思啊？

安羽停顿了一秒，立刻厚着脸皮说：“没钱。”

“那太可惜了。”喻白施施然地起身，此刻他的动作看起来极为优雅，似乎是故意气安羽，他又淡淡地补上一句，“我先走了。”

安羽愤怒了：“喻监察，我帮你们解决了那么多事，连蹭顿饭都不可以吗？！”

喻白的手搭在门把手上。他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安羽。

安羽实在被他看得发毛，赌气道：“不给蹭就直说，不吃就不吃。”说着，他从特派监察员临走前递给他的包里抽出一件黑色外套盖在头上，蜷缩进小沙发里。

接着，他听见门被打开，又被关上的声音。

不知怎么回事，他竟有点难受。

这对于他来说几乎是不正常的情感了。即使是在执行任务时被人当面辱骂，或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他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他总是能无视对方的反对情绪，高效地完成灯塔的指令，接着在对方的仇视目光里离开。他从来不会觉得自己的决定有什么不妥。

这时，他居然会想到自己是不是应该顺着这个人一点。

看来我是真的饿了。他想道。

迷迷糊糊间，他听见门被打开，又被关上。

他回来了？这么快？

“别睡了。吃饭。”喻白冷冰冰的声音在他的头顶响起。

他的心似乎一轻，刚才的感觉完全不见了。在黑暗里，他扬起一个小小的微笑。

但他还是没有理他，一动不动。

喻白倒也不急，把早饭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自己开始吃自己的一份。

素包子的味道隔着衣服传入他的鼻孔。

安羽又等了一会儿，自觉没趣，掀开衣服准备去拿自己的那份。

喻白靠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喝着自己手里的白粥。那碗白粥已经快见底。

安羽不想离喻白很近，便伸长手去够装着两个包子的塑料袋。

当他快要拿到包子的时候，喻白将自己已经喝空的粥碗放在桌上，一把拽过他的手。

安羽猝不及防，根本来不及反抗，就被喻白按着肩膀被迫半身仰着按在办公桌上，视线直直地对上喻白的。两人的距离近得可怕，呼吸交错，身体几乎贴在一起，已经可以隔着衣物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温度。

从安羽的角度看，喻白的表情显得更加生冷，半垂着的眼皮有一种隐隐的危险感。

“喂！你干什么？！”安羽低声喝道，“放开我！”

“这么大人了，吃早饭不会还要我哄吧？”喻白向安羽倾下身，面无表情。

这个距离，安羽可以清清楚楚地看清他的每一根眼睫毛，甚至可以从他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这样近的距离让他产生了一种极度的不适感。安羽竭力仰头，想要避开喻白近在咫尺的鼻息，后脑却轻轻敲到了桌面。

安羽的身体几乎折成直角，这是一个很难受的姿势。

但他的肩膀被喻白按住，这是根本不容反抗的力道。

“我可从来不知道执行官先生那么娇气，吃个早饭还要有人给您送呢。”喻白嘲讽道。

“我没有！”安羽反抗道，“是你说不给我吃的。”

“我有说过这句话吗？”喻白冷漠的语气令安羽不寒而栗，“我有说不让你吃吗？”

安羽想了想，好像是没有。

“那你这样是什么意思？”安羽的姿势让他讲话非常不舒服，几乎有些喘不上气。

“执行官先生，在我的地盘里，你还是得听我的，明白了吗？”

“我有违抗你的命令吗？”安羽几乎气急了。他偏过头，艰难地喘气。困难的呼吸让他的脸色变得潮红，漂亮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雾。

“有。”喻白从容地说，似乎很享受控制他的样子，“我叫你吃饭，你没有来吃。”

“......”

“听见了吗？”

“强......强词夺理。”说着，安羽横扫喻白的脚踝，在对方立足未稳之际，在刹那间翻身，将喻白摁住。两人位置交换，安羽在上，喻白在下。

安羽挑挑眉：“怎么样？喻监察？”

“不怎么样。”喻白冷冷地说，接着用力一挣。

喻白的力气比安羽要大得多，直接挣脱了安羽的钳制。

在两秒钟内，喻白上前一步，封住安羽的位置，侧脸避过安羽劈过来的手刀，接着强行将安羽的手扭到背后，面部朝下，将他再次按在桌上。

安羽挣扎无果，也就放弃了：“你要怎么样？”

“听我的话，执行官。”

“你这样太过分了！”

“对付像你这样的人，我除了想到使用武力，也没有想到别的方法。”

“......”

“做出你的决定，执行官。”喻白的语气里带着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威严和霸道。

安羽闷闷地坐在沙发上吃自己的素包子，以前觉得很好吃的素包子也没有那么香了。喻白坐在办公室后办公，冷漠的脸上似乎有一丝满足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