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临近大军出发之际，也未见丞相府再下调令，随着荀攸等人离开邺城，原本喧嚣的邺城愈发暗流涌动。

北征军在年前离开邺城，而南下的大军却迟迟不见动静。转眼过了腊八，丞相府里也多了些年味，政务也不似往日那般紧促，曹丕晨练后就在前书房陪着曹操批文书。

二人正讨论着南征的部署，校事府却来了人。

曹操看完长史呈上来的文书，沉默了片刻，“知道了，下去吧！”

校事府长史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曹操的脸色却没那么好看。

曹丕坐在下位，见曹操脸色沉重，问道：“父亲，可是许都又出了什么事？”

曹操不答，起身走进屋内正燃着的炭盆，曹丕亦连忙起身跟过去。

还未等曹丕再问，曹操却将方才教事府送来的文书扔了进去。火舌慢慢模糊了竹片上的墨迹，曹丕只能依稀辨认出画上的是荀彧。

校事府督查百官，能被这群人呈上来的多数不是什么好事。曹丕一时也不敢多说，思绪波澜翻涌。

“腊月初十了，这一年也要过完了！”曹操看着竹片化为灰烬，“今日就到这里吧。”

“父亲？”

“南征的奏疏，我就不过目了，你看完再来和我聊吧！”曹操摆了摆手，起身吩咐下人备车。

“诺！”曹丕目送父亲离开，对着堆积如山的文书，皱眉思考了许久，还是差人去荀府打探。

才看完两本奏疏，家人就来回复。

“回公子，今日一早荀令君从南门出去，午时才归，现如今去了贞侯府上。丞相也去了。”

曹丕执笔的手一顿，忽然想起方才曹操感慨的那句，“今日初十？”

“是，今日腊月初十了。”家人不明白曹丕问这话的意思。

“知道了，下去吧。”

腊月初十，是郭嘉的生辰。

郭府，祠堂。

荀彧来的时候，郭奕正在添灯油。

“奕正想着，都过了午时，您也该来了。”郭奕燃了三炷香，递给荀彧。

荀彧接过，三拜之后，插入香炉，又从竹筐里抓了一把秸秆扔入火盆里。

烟雾缭绕之间，荀彧偏过头，轻咳了几声。

郭奕笑了笑，略微支开了窗户，“先生何必拘于俗礼，不喜这味道，就不必放了，父亲想必也是不喜的。”

“以礼寄哀思，若是连礼数都不全，怕是心也不诚。”

“父亲生前也不信这些，如今也不过是全了我们这些活着的人的一点念想罢了。”郭奕点完最后一只蜡烛，吹灭了火折子。重新燃了香，祭拜过后才退至祭台左侧。

荀彧拿起案上的酒壶，浅浅地斟了一杯酒，放到郭嘉牌位前，“官渡时埋的酒，少了个喝酒之人，竟都忘了。”

郭奕剪了烛芯，沉默了一会，低声道，“父亲常说酒重陈酿，想必今日这酒，甚合他意。”

“你前时病中，公达来过？”荀彧语气笃定，也有些好奇，“都说什么了？”

“荀军事策谋深远，却也并非为小侄而来。”郭奕笑了笑，“许是此番出征，怕过了父亲生祭，临行前，特地来道别吧。”

“酒重陈酿，人重故交。”荀彧看着故人的牌位，轻叹了口气，“伯益，你多虑了。”

“恕奕冒犯，若是父亲还在，也不愿您和曹公道行相悖。”

荀彧沉默了一会，才开口，“南边你还没去过吧？”

郭奕不明白他问这话的意思。

没等他回答，荀彧接着道，“他墓前的那株四季青，如今也已一丈有余，五六载岁月已有大变，何况十余载？”

郭奕低头思索了片刻，“是小侄僭越了。”

毕竟，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我们这些老家伙的恩怨，不该你们这些小辈操心，这天下，终究还是你们年轻人的！”荀彧笑着拍了拍郭奕的肩膀，“我们这点是是非非，还是等百年之后，带到下面去评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酒重陈酿，人重故交！

令君只是难过，人不如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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