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攸在家对着砚台枯坐了两日，仍旧没有整理出合适的说辞，眨眼便过了数日，算算日子，南征的诏令这两日也就该下了。荀攸只得再次拜访尚书府。

荀攸见到荀彧的时候，他正带着荀璨在书房读书。与其说是读书，倒不如是陪玩。

荀璨见着荀攸，倒像是见了救星，踉踉跄跄地走过去扒着荀攸的大腿，言辞不清道，“阿兄，抱！”

荀攸一把拎起小不点，笑道，“就你知道偷懒。”

荀彧摇着头，眼里却是放松的笑意。

荀攸把荀璨交给家人，转头去和荀彧说话，却看到原本书卷下压了两个字。

“明？奉？”荀攸略一思索，“明者，通达也，明礼正身，是个好字，若为阿璨表字，倒也合适。”

荀彧收了书简，“他还小，这事儿不急。”

荀攸点头，不在多言。

“现在不过刚过申时，怎么有空来我这闲坐？”

家人带走了荀璨，又给荀攸上了茶水，这才退了出去，屋内一时间就只剩叔侄二人。

“有人托我给叔父送个东西。”荀攸说着把手上的包袱打开，将砚台推至荀彧面前。

荀彧只瞧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丞相府什么时候节俭到这般地步了，连送礼都这般敷衍？”

荀攸不答，转而道，“前时丞相召叔父议事，第二日晨会，连桌子都换了一张，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

荀彧皱了皱眉，没回答。

“砚台被磕了个痕迹。”荀攸把事情始末复述了一遍，“他们不敢处理，中郎将便托我问问，如何处置？”

荀彧执笔的手一顿，墨迹在竹简上留下一团污渍，晕染了原本的字迹。

荀攸喝了口茶，“中郎将还问了一个问题，君之贤否，以何为证？”

君不肖，则国危而民乱；君贤圣，则国安而民治。祸福在君，不在天时。

荀彧通晓古今，六韬兵法更是不在话下，荀攸只是说了个大概，他就能猜出曹丕的原话。

见荀彧始终沉默，荀攸叹了口气，“明日便是大朝会，南征之事估计就该定下来了，您真的不再和丞相谈谈？”

“这事，你不用插手。”荀彧吹干了墨迹，将书卷收了起来。

“前时丞相邀我闲谈，话里内外，透了几分要我去关东的意思，届时主持中庭之责，多半会落到叔父这里。大战在即，若是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荀攸皱眉，“不可不防啊。”

荀攸见荀彧仍旧无动于衷的样子，“明日大朝会，叔父……”

“大人，官署来人传话，钟大人有要事商议。请您一叙。”门被叩响，打断了荀攸要说的话。

来传话的是荀攸的侍从，若非急事也不会再这时候来打扰。

荀彧抬起头，“行了，去忙你的吧，大军南征，朝中诸事，丞相自有安排，你什么时候也杞人忧天了？”

荀彧态度坚定，荀攸也不好多说，只是留下了砚台，叹着气离开了。

翌日朝会，荀彧的位置仍旧空着，曹丕看了一眼荀攸，眼里有询问的意思。

荀攸摇了摇头，恰逢曹操从外走来，打断了两人无声的交流。

曹操坐在上位，扫视了一眼，未见荀彧的影子，也没多话，直入主题。

“诸君策论，孤已详阅，”曹操沉吟片刻，“至于南征部署之事，公达！”

“臣在！”

“你与钟繇领两万兵马，十日后前往关东，后方安稳，孤就托付给你们了！”

“另着，夏侯惇、夏侯渊、张郃、李典随行，至于军资，从豫州调取，沿途各地，若大军有需，不可推诿！”

“臣领命！”

安排完关东之事，曹操又下令，任曹丕为副将，曹彰、曹纯、张辽、乐进等为先锋，亲领十万兵马南下征讨孙权。

南征的大军多是年轻一辈，像贾诩、华歆这样的老一辈，都被曹操留下了，荀攸皱了皱眉，隐约觉得有些不太对，却又说不上来。

朝会散去，荀攸正打算去官署卯个点，再去找钟繇聊聊治理关东内乱的法子。却在门口撞上了正要离去的贾诩。

“令君前时所托，恐怕是要成空了。”

贾诩前时告病，休养了一段时间，故而这次也不在南征的名单上。

“后方有君等相助，我等方可放手一搏。”荀攸拱了拱手，“朝中诸事，有劳了！”

贾诩回了一礼，不在多言，二人就此散去。

荀攸在官署看了半天闲书，才等来了宣读调令的小黄门。

荀攸接过调令文书，又闲话了几句，问道，“不知此番大军出征，朝中主事之责落于哪位大人？”

“回军师，小人出来的急，倒是未曾留心，不过想来也与往日无差。”小黄门神色之间多有回避。

若当真是与往日误差，大可落实到人，而非这样言辞不详的回答。

荀攸皱了皱眉，差人送走了小黄门，又招来了亲信，“去打听打听，此番大军出征的部署。”

家人领命而去，不过片刻就带回了消息。

“丞相府命，着司隶校尉钟繇为前军师，督军关东，又命华歆、刘晔等留守中庭，处理朝中政事，”家人略一犹豫，“还没有荀令君的调令。”

荀攸目光望向远处，“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窗外风雪已停，寒风如旧。

作者有话要说：搬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