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外公知道他对林家那孙子不舍，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安然，他还会回来的。别太伤心了。”

“我心里难受啊，外公。你不让我伤心，我就想哭，更难受了。”安然坐在台阶上，捂着脸，两手像刚从水里出来的。

他的外公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太会哄孩子的他说，“那哭吧。外公也没有别的太好的办法不让你哭。”

安然哭了一阵，孟秋就在旁边扇风陪着。突然，不知道安然想到什么，起来擦了泪，“不哭了，再哭他也不会现在回来。”转脚进外婆家，他说：“写作业去了。”

这个孩子挺坚强，什么事情哭过后，就想得通，孟秋想。

暑期假过，安然也到学校了。

……

十六岁的林之望，在安然十五岁的时候回来过。十七岁的林之望，在安然十六岁的时候，未曾回来。十八岁的林之望，在安然十七岁的时候，也未曾回来。安然十八岁时，也还是这样。

而安然十八岁的成人礼，什么祝福都收到了。就是没收到林之望的祝福。

他们四个中，年纪最小的，也在四年后的今天，十月二十六日，成年了。

楚原家境普通，他的父母给他简单的准备了几个丰盛的菜，和一个写有“十八岁生日快乐”的蛋糕。这对楚原来说，很幸福。

“楚原，生日快乐！”

“楚原，生日快乐。”

这两个声音，楚原听得很清楚，第一个生日快乐是黎江说的，第二个生日快乐是安然说的。

“楚原，爸爸妈妈也祝你生日快乐，开心每一天！”

说不上激动还是兴奋，总之，楚原十八岁生日这天，他记了一辈子。为什么呢，他以后会自己和黎江说。

给楚原过了生日，黎江安然两人，在他家平房顶上坐着。朝向月亮，两人喝起了楚原妈妈酿的桂花酒。

“这酒怎么那么涩啊？”黎江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酒，是不涩的。”安然看不清的情绪里，藏着一抹看不见的泪珠。

“啊？我们喝的不是一样的酒吗，你怎么会尝不出来涩味？”黎江无头无脑的说着。

数不清喝了多少口桂花酒的安然，仰头又连下半杯酒进肚，“你知道楚原妈妈，酿的桂花酒，从来都是不苦的。我不知道你今天之前经历了什么，但我想，你现在的心情，一定是不好的，所以你吃什么，喝什么，也是不同的味道。”

忽的，黎江笑了，抬手举杯敬安然，“来，你最懂。我敬你最懂。”

两杯相碰，不省人事。之后，黎江安然留宿在楚原家里。

天明时，黎江做了梦。

“别走……，别走，别走！”黎江惊醒。同时他的声音，也惊醒了同睡的楚原安然。

“怎么了，黎江。”楚原问。

黎江这个大男孩，二十二岁的这个时候，是他心情最跌落谷底的一次。

“我还没告诉你们，我——失恋了。”黎江酒醒说了实话。

楚原安然互相看下，不足为奇，因为他们早都猜到了。谈恋爱时热情似火的黎江，和现在死气沉沉的黎江，完全成了一个靓丽的对比。

“她说我不懂进取，她，一个人去了国外，她说，她有更高的追求。让我不要纠缠她。”黎江主动说自己为什么失恋。

“你也可以到国外。”安然说。

“可她，让我不要纠缠她。”黎江说。

“你不是喜欢她吗，那你不去追，你怎么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让你不要纠缠她。”安然说出问题所在，黎江一下明白了好多。

“对啊。是啊，安然。你好聪明啊。”黎江心情瞬间好了。

“那，你说，我什么时候去，比较合适？”黎江问。

“你上学，如果你此刻学业不算太重，那你现在就去。”安然说。

“现在就去？”黎江犹豫了。

“学业不算太重的情况下，现在去。”安然强调自己说的话。

黎江想一想一个人身处异国的处境，他说：“安然啊，你也在上学，大二，反正你聪明成绩好，你陪我去。”

“我不去。”安然拒绝的干净利落。

黎江看了下楚原，“那也不能楚原陪我去啊，人家高三，学业重着呢，我又不能瞎耽误人家。再说，楚原陪我去，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只有你陪，安然。”

“不去。你追人就追人，找个陪衬的，干什么，多此一举。”安然说。

“我……”楚原刚想说话，就被他妈叫走。他该吃饭上学去了。楚原妈妈也叫黎江安然出去吃饭，但黎江说等会再吃。他和安然继续说着刚才的话题。

“什么多此一举啊，安然。我这，我这……”黎江大脑飞速运转，好在，他找到了理由，“我这还不是把你也给考虑到了吗。你看，安然，你哥，林之望，就在国外，你陪我去，我陪你找他，找到他，我帮你揍他一顿，又是好几年了，不回来，多伤人心呢。是不是？”

安然沉默。他的样子，黎江看得不算太透。

“别难过，安然。一句话，你和不和我到国外？不过，你可考虑好，你到国外就会见到你哥，到不了国外，你就见不到。”黎江把话的主动权拿捏住了，两手抱在胸前。他就看，就看安然答不答应了。

最后，嘴比脑子快，安然说了一个字，“好。”

可把黎江激动坏了。握拳加油：“太好了！太棒了！”

“不过，我们好像都忽略了一个问题。”安然想到一个特别重要的事情。

“什么？”黎江不知道。

“护照。有吗？国外又不是我们家，想去就去的可能性不太会有。”安然说。

黎江愣了：“我没想到，没有想到啊。”

“那就是没有。”安然说。

“你有吗？”黎江问。

“我也没有。”盘腿的安然从床上下来，“所以，我们还要等段时间才能走。所以，现在最主要的是什么，你应该知道吧，黎江。”

“证件。”黎江一口气不停地说了出来。

“对。”安然走了出去。

他们饭也没吃，和楚原妈妈打了招呼后就离开了。

一切手续处理下来，花了不少时间。一个月后的他们，在炅西集合。

“安然，你带了多少钱？”

拎着酷似旅行风提包的黎江，把它从肩上甩到身后说。

安然拿了一个行李箱。“我跟我妈说，我们去一个月。我爸就给我兑了三万。”

“三万？那么多。我才一万五。”黎江羡慕了。

“那够了。我们去找人，又不是去生活。”安然说。

“可我们也是要在那生活一个月啊。不能亏了自己吧。”黎江说。

安然不明白了，“你是去追人，还是去享受的啊，黎江。”

黎江笑道：“既追人又享受，不好吗？”

“你自己觉得好就好。不过，你追人的态度可真不严谨，黎江。”安然说。

“追得着皆大欢喜。追不着了，我回眸一笑，眉眼齐开，我还是我，归来这里还是我，我是我，谁都改变不了。”黎江坦荡说着。

安然心里是这样想的，“看得这么开，还不如不去。”

但他不是这样说的，“你去了，某一天某刻，你回想你现在自己的行为，我猜，你会庆幸。”

“是吗？”黎江的语气里带了几分思绪。

“你去了，就知道是不是了。”安然说。

“哦。安然，我们都是有私心的。你去是为人，我去是为人，为了那不切实际的人啊。”黎江点明安然的去意。

安然说道：“相比你已经分手的女朋友，我哥不是不切实际。”

他们在火车站。火车来了，长鸣一下。

“不管了，我们走吧。踏上我的追人旅程喽。”看得出来，黎江不是去追人的，是去旅行的。

火车站高低不一的人群里，有人背着书包，穿着校服，急急忙忙的跑来，并且喊道：“等等，等一下我。黎江！”

黎江听到了。

“楚原？”黎江看着快要跑来的人，他是没有想到楚原会在这个时候来的。

楚原过来了，“黎江。”楚原喊。

“这个时候你不上课？”黎江问。

“我跟老师请假，说肚子疼。”楚原说。

听了楚原的理由，黎江一笑，“那你们老师可真好说话。请假是，为了来送我们？”

“对啊。”楚原直接承认了。

广播响起了某次列车即将出发的提示。这正好是他们要乘坐的那班火车。

怕耽误了乘车时间，黎江和楚原说，“我和安然要走了，楚原，下月底，也就是元旦之前会回来的。你回去上课吧。”

楚原站在原地，他看着黎江就要转去的背影说，“好。”

安然推着行李箱，要过安检时，他转头和楚原挥手，“再见，楚原。我们很快回来的。”

“好。再见。”楚原也挥手说。

去往异国的火车，此刻正在行驶中。轰隆、轰隆，火车接轨处发出的声音，相当清脆。

安然，黎江的座位，各在两人对面。

别人坐在火车上，不是唠嗑，就是豪情奔放的人，很快熟络起来，聊着热火朝天的话。漫漫行程中，安然黎江显得格外出局。他们两个人，看着火车的窗户外面，都想着各自的心事。

火车快到终点站的时候，大多数人聊天说着英语，其中还掺和着复杂的语言，他们听不太懂。火车到终点站的时候，他们下了车。

这里是异国他乡，高建筑，生环境，安然黎江都不熟悉。

“走吧。”黎江把提包甩到肩后说。

“这里这么大，我们要先找一个靠得住，可以落脚的地方。”安然说。这是他爸妈提前说给他的。那里那么大，一定要先找一个落脚的地方。

“就是啊。我们就是要去落脚的地方。”黎江说。

“哪里？”安然说。

“你不是知道吗。你不是说让你妈，帮忙问郑阿姨她家的地址吗，看你这副表情，难道你妈没问？”黎江说。

安然摇头，“不是没问，是我妈没有联系到他们。我妈说，让我来了这里，自己找，我妈给我写了郑阿姨曾经给她说的地址。”

黎江一激动，“那好啊，我们在异国他乡，还是要有人关照的不是。走吧，我们找去。”

叮叮震动的声音，安然妈妈来电了。

“妈，我到了。不用担心。”安然接电话的第一句是报平安。

那头很着急的语气，“安然，我刚刚和你郑阿姨联系到了，你郑阿姨匆匆说了两句，他们一家在那边正处在很危险的地步，让你不要去找他们，就挂了电话。安然，异国他乡，妈或许劝不动你，但妈时刻担心着你，要真和你郑阿姨一家牵扯到了，遇到了，你们要小心，保护自己的安全，妈在家，等着你平安回来。”

安然片刻后说：“好，我知道，妈。你放心。”

电话断了。但母子的心始终关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