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请您将这份实验报告交给东京的浅野先生。”
“他是受害者联合会的会长,一直在为了我们的事情对那所工厂背后的公司进行法律诉讼。”
“这是我拜托你的唯一一件事了。虽然非常冒昧,但是我觉得纱希她应该是不想和这件事扯上任何关系了。”
“这么些年难为她了。”
今田二颤抖着手将一份厚厚的报告递到北野竹的手边,他的眼睛死死地看着那几十页的纸,却又在最后别过头去,将其放在桌上。
北野竹没有接过那份实验报告,他只是看着眼前倔强又脆弱的男人,轻声问道。
“请问这是?”
“这是村里刚刚出现那种病时,我为了查明病因做出的努力。当时很多人都觉得这是一种传染病,但是作为村里唯一一名医生的我并不这么认为,以传染病的角度来看,他太无规律了,很多家人中还有健康的人一直没有发病,而刚出生的孩子却往往一出生就是病人了。”
“我注意到在村子里出现这种疾病前,村里猫全部死光了,而且死前也有非常明显的神经系统症状。”
“于是我用猫做了对比实验,结果是食用了村里出产的鱼肉的猫全部死亡,而食用我从外地买来的鱼肉的猫安然无恙。”
“这是典型的污染公害事件,但当时因为财团的打压,并没有人愿意相信我。”
“我收到了财团的威胁信,和我女儿在设计学院读书的照片,于是我退缩了。”
今田二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一种浓郁的悲哀和绝望笼罩在这个行将就木的人身上。
“我的父亲曾在那所工厂任职,后来那件事发生后,他就在工厂的车间里上吊自杀了。诅咒就是在去那里祭拜的时候染上的。从那里回来后,我妻子留下的用来保佑我和纱希的念珠就碎了,她曾告诉过只有能够威胁生命的诅咒才能使念珠碎掉。”
“我快要死了。”
“我父亲是个懦夫,但我也是,我不敢把那份报告公之于众,不敢去法庭作证,我受够被人威胁和歧视,我受够被不相信了。”今田二苦笑道,他的面容扭曲而狰狞,疾病已经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
“我有时候也会怀疑,今田家是不是被什么东西诅咒了。我父亲,我,我的妻子,我的女儿,似乎都没有获得什么好的结果。”
“非常感谢北野先生你可以听我说这么多,我知道你是想救我,但是没这个必要了。”
“一切应该到此为止了。”
北野竹看着眼前的男人,低落、阴郁、倔强已经不足以形容这个曾经的医生,现在的病人了。许久,他突然开口,挑破了那个二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实。
“但是,今田先生,你并没有去过那所工厂,你的身体已经不足以支持你独自去那么远的地方了。如果是您的女儿和您一起去的,那么你们都会被诅咒。”
北野竹的语调悲哀而怜悯。
“您诅咒的来源或许是您的女儿。”
在北野竹的视线中,今田二身上并没有丝毫被诅咒的痕迹,更多的是浓郁的死气,昭示着他命不久矣的事实。
这种情况只有在诅咒转嫁时才可能发生。
根据北野竹猜测,真正被诅咒的人是今田二的女儿今田纱希,她去往工厂祭拜祖父,却不幸被诅咒。最终在死亡的恐惧下,将诅咒转嫁给了拖累自己许久的父亲。
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在死亡的那一瞬间,才能在被转嫁者身上发觉出诅咒的痕迹。在诅咒未发动时,这甚至可以瞒过六眼。
而北野竹关于死亡的力量,可以使他更早地窥破事情的真相。
而且这种少见的术法,就是传承与今田二妻子的家族。
今田二垂眸,看向那束假花,他想起女儿刚出生时稚嫩的啼哭,妻子缠绵病榻时放不下的眼神,为父亲收尸时狰狞的尸体以及那些染病后,嘶叫着冲向大海最后葬身于鱼腹的疯猫。
一幕一幕,凌迟着他濒临崩溃的身体和灵魂。
“那又怎么样呢。”
“真相这种东西,只有北野先生您这种好人,才会在意了。”
他叹息道。
他回想起父亲祭日那天自己和女儿的争吵。
“你知道照顾一个病人有多难吗?爸爸!你为什么不能能在乎在乎我呢?”
“我真的看不到未来有丝毫的希望!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我只有——”
一字一句仿佛刀子一样刻在他的心上。
后来纱希说了什么呢?
哦,她没有说完,自己就打碎了水杯,将她赶出了家门。
这样顽固的,拖累她的,不体谅他的父亲,果然还是死掉比较好吧。
纱希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一滴浑浊的眼泪滴在了那束假花上。
*
废弃的工厂中,锈蚀的水管汩汩地往外流着污水,弄湿了禅院甚尔的裤脚,他毫不在意地往前继续走着,对溅出的污水漠不关心。
五条悟嫌恶地看着脚下的污水,跟上甚尔的脚步。
“现在只有祓除咒灵才能出去了,原来咒灵的生得领域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嘛?”
他没有戴眼罩,露出一双瑰丽的眼睛,在阴郁诡谲的咒灵的生得域显得更加璀璨耀目,被北野竹挽了好几圈的才不至于碰到地面的红围巾衬得他的脸色更加白皙。
“还有——你和北野老师到底瞒着我什么事?”
五条悟不是傻子,这两天甚尔的反应在他看来没有一个正常的。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告诉你?六眼小鬼。”
甚尔的脸上浮现一种恶劣的笑容,他低下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
“五条家的大少爷,关于竹先生的事——和你没有关系。”
“哈?你说我老师的事和我没有关系?你才要摆清自己的位置吧——禅院家的废物。”
“别跟我提禅院!”甚尔的气势骤然危险起来,他俯身去看神色淡漠的五条悟,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露出一个狰狞而充满戾气的笑容。“我早就和那里没有任何关系了。”
“你应该已经不记得了,我去五条家看过你,发现其实也不过如此。”回想着那次他偷偷潜入五条家,怀着一种微妙的好奇和不屑,那个被整个咒术界奉上神坛,又吸引竹先生默默关注的六眼,到底有什么地方出彩。
那是他唯一一次站在人的身后被人所发现。
但是自己是真的比不上这个孩子吗?
那可未必。
甚尔嘲讽一笑。
他随意的继续向前走,污水横溅而出却又被五条悟的无限所阻隔,滴落回肮脏的布满污泥的地面上。
“我只说一件事,尽量让竹先生少使用他的术式,这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他不情不愿道。
“你让我这么做我就这么做,那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而且被你这种莫名其妙的男人关注,如果记得我会觉得恶心的好吗?”
五条悟神色不变,语气中带着惊人的淡漠。
“另外——有人出现了。”
那是一个女人,她似乎进入这里的时间并不长,所以身上并没有被咒灵侵蚀过得痕迹,但是却已经是满身的污泥和脏水,她在看见了甚尔和五条悟后,仿佛看到了什么救星一般,径直向他们走来。
“你们是咒术师吧——求求你们,救救我的父亲!”
“我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
她低下头,满身的绝望和崩溃。
五条悟抬眼打量眼前狼狈的女人,神明一样的淡然在他的眼里流转。
“这位小姐,需要被救的人应该是你才对吧,毕竟你身上诅咒的气息浓郁到让人震惊啊。”
“你被诅咒了。”
五条悟轻飘飘地断言道。
“我知道,可我不是故意的——。”
女人带着哭腔的声音听着让人揪心。
“从我那天祭拜爷爷回去后,我心里就很不踏实,一切都太奇怪了,我总感觉很不好,我感觉我的父亲他——很不对劲。”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爸爸,爸爸他就要死了!”
女人蹲下来,无助地捂住脑袋,她浑身颤抖着,像一只受惊的雏鸟。
“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
“母亲留下的书里也没什么用处,我只能再来到这里看看有什么办法,但是随着我越走越深,周遭的环境也变得越来越恐怖,就一直出不去了。”
女人声音的恐惧愈发浓烈,
“嘘——别说话,诅咒出现了。”
女人被吓得噤声,她看向从背后拔出长刀的禅院甚尔,打了个寒颤。
“我对你的故事不感兴趣,我也不在乎要死的人使你还是你父亲——但是如果诅咒来源于咒灵的话,祓除不就好了。”
甚尔将刀横在胸前,看向终于显现出身形,露出狰狞面目的诅咒,森然一笑。
“六眼小鬼,看好那个女人,她要是出点意外,到时候竹先生放冷气的对象可不只是我。”
那把由北野竹转送给禅院甚尔的太刀森寒地放出凛冽的气息,靠近刀锷的刀身上,刻着铁钩银画的四个大字。
“恶鬼灭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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