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这个咒灵没那么简单！”
五条悟突然大喊道。
“你眼前的这个并不是咒灵的本体!”
五条悟扫都没有扫一眼蜷缩在他身后的女人，凛冽的六眼径直将目光投向咒灵。
讲实话这咒灵长得确实不怎么对得起大众的眼睛。
恶心的滴着黑色污水的巨嘴，似猫非猫的头颅上长着鱼一样的眼睛，无数只密密麻麻的排列在扭曲的脸上，像人一样的身体歪七扭八的向前走着，发出诡异的笑声。
“动不了，为什么动不了啊，啊哈哈哈——”
怨恨的，不甘的，痛苦的情绪随着它的嘶吼传进每个人的心里，让今田纱希忍不住打颤。
这就是咒灵吗？
这就是母亲曾独自面对的世界吗？
“我说过了，不要和我提禅院！”甚尔毫不犹豫地横刀向前，肌肉蓄力，一个弹跳冲向了眼前的咒灵，竟然在空中仿佛滞空了数秒，将刀锋狠狠地插进了咒灵的胸腹。
“那我要叫你什么，甚尔？虽然在这么恶心的地方，但我现在并不想吐好吗？”
五条悟跃跃欲试地做出苍的手势，露出一副即将闯祸的猫咪神态。
“你连本体都找不到吧。毕竟这是连六眼不仔细看都会被蒙混过关的咒灵呢。”
“如果你愿意哭着求我，我也不是不可以大发慈悲的帮帮你哦。”
甚尔轻盈落地，污水和咒灵的血液溅了一身，他嫌恶地用毛衣擦拭着那把绝对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刀，转身嘲讽一笑。
“管好你自己和那个女人，五条大少爷——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毕竟你也说了，如果你不仔细看也是会漏掉些东西的。”
甚尔突然拧身向前，从五条悟的斜方狠狠挑刀，斩下一只伸往今田纱希的爪子，恶臭的污血溅了今田纱希一脸，惹来一声短促的尖叫。
五条悟神色一变，表情骤然难看起来。
咒灵的隐匿术式极为特殊，即使是六眼，也要高度集中精神去辨别混乱的隐藏的咒力。而禅院甚尔，这个没有咒力的天与咒缚，又是如何精准地找到每一次攻击的所在。
甚尔并不在乎自己的此举给五条带来的不大不小的心理地震，他握紧了那把刀，闭上了眼睛。
在咒灵出手的那一瞬间捕捉到杀意对于点满了多项属性点的天与咒缚来说，并不困难，真正难得是，如何在咒灵蛰伏下来的时候，精准地找到他的所在。
他合上了自己宛如豹子一样的幽绿眼眸，将所有的精力投入到每一丝空气的颤动，每一滴水滴下的声音，让自己的直觉来捕捉所有的不同寻常。
“甚尔，没有咒力不能代表什么。”
“即使看不见，但是你能感觉到。”
“感觉到？感觉到什么，我被扔进咒灵库的时候什么都做不了好吧，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北野家的，哦对，你是叫北野吧？”
“失去咒力所换来的东西绝对是有所价值的，甚尔，这相当于你被排除在了咒术世界之外，可以以一种旁观者的视角来观察咒术，来捕捉咒力。”青年的声音郑重而温和，丝毫没有在意孩子带着防御性尖刺的话语。
“眼睛看不见咒灵不代表什么的，用你的身体，你的耳朵，你野兽一样的直觉去‘看’，会得到你想要的结果的。”
“你可是我的锚啊，甚尔。”
那一天，那个温柔缱绻的笑容，是他暗无天日，满是污泥的童年中，终于出现的一道天光。
自己的身体在达到天与咒缚的巅峰强度后，便可以仅凭肉眼看到咒灵了，这种办法也已经搁置不用许久，没有想到今天还有再用的机会。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在咒灵库里像失去母兽的小兽一样，拼力反抗却只能垂死挣扎以供人取乐的孩子了。
他突然动作起来，凛冽的刀锋闪着火焰一般的痕迹，在密闭的生得领域里划出一道瑰丽的弧线。
他找到了，那个和其他地方完全不同的所在，那个他直觉上极不协调让他作呕的气息。
刀身上的“恶鬼灭杀”在刺进咒灵身体的一刻突然明亮到刺眼。
刀锋所过，邪祟尽除。
看着逐渐恢复正常的工厂，和一旁震惊地打量他的五条悟，甚尔漫不经心地一笑，转头就给北野竹发去了简讯。
“咒灵已经祓除完毕，我们准备回去了。”
他突然抬眼看向一旁狼狈的女人。
“除了我们还有个女性在这里，三十岁上下。”
“你的名字是？”
在得到回答后，甚尔在简讯中补充道。
“今田，今田纱希。”
*
对于今田二来说，被女儿杀死或许是他眼中最好不过的结局了。
过去的一切对他来说犹如附骨之疽，良心、妻子、女儿这些曾经构筑成今田二灵魂的东西，却成为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是北野竹不这么认为。
他回复了甚尔发来的简讯，平静地看着这个已经被击垮的男人，感受到一种久违的无能无力和无可奈何。
他想要拯救的人，似乎并不愿意被他拯救。
这是一件非常讽刺的事。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将那份放在桌子上的实验报告递还到今田二的手中。
“这份报告还是请您自己交给受害者联合会的会长吧。”
“我的同伴已经前往工厂祓除咒灵，不管是诅咒的来源是因为你自己去了那所工厂，还是您女儿的怨恨。在祓除咒灵后，您的诅咒已经解除了。”
看着今田二身上逐渐消散的死气，他身上的诅咒来源于工厂咒灵的这件事还是得到了证实。
但是甚尔简讯中今田纱希出现在工厂这件事，足以推翻他所有的结论。
“你总要获得一个答案，一个您曾在您的万分期盼中出生的孩子的答案。”
他将手机中的简讯展示给满身颓唐的今田二。
“我应该向您道歉，我们之前的推测出现了问题。”
“一个因为恐惧而将自身的诅咒转嫁给父亲的女儿，是不会再次去往那所遍布危机的工厂，以寻找解救父亲的办法的。”
今田二怔怔地看着那条简讯，突然捂着脸，失声痛哭。
“对不起，纱希——对不起。”
那句没有说完的话，
其实是“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啊。”
在他极力压抑的哭泣声中，北野竹却看见了，微茫的希望像一团火焰一样在他的胸中燃起，屋外连绵下了不知道多久的雪终于停下，一轮久违的红日在这个渔村中升起，将无数的积雪横压在那枚赤色的日轮之下。
露の世は露の世ながら さりながら。
（人生本如露水般短暂，然而，然而。）
*
红日映照在甚尔拔出的刀上，将刀锷上的刻字映得一团火红，他将太刀收刀入鞘，惹来五条悟眼馋的猫爪子。
“这把刀不是普通咒具吧。是北野老师给你的？”
“是又怎么样，竹先生还没有送给你过东西吧。”甚尔玩味地看着眼前还不足他腰高的孩子。“小矮子——”
“我以后一定一定会比你高的!肌肉猴子——”五条悟气急败坏地抬手扯了扯自己刚刚唯恐沾上脏水的围巾。“还有这条围巾——是北野老师送的！”
“这也算吗？不算吧。”甚尔蹲下身，眼神更加嘲讽。“我发现我蹲下来才能和你平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绝对——比你高哦”
“肌肉猴子！”
“六眼矮子！”
这真的是咒术师吗？
他们都这么幼稚的吗？
今田纱希嘴角抽搐，突然觉得妈妈当年不让自己去当咒术师，是一个非常非常合理的决定。
虽然有些不礼貌，自己还是先回去换个衣服，一身的脏水和污泥会让爸爸担心的，然后再来感谢帮助她解除诅咒的二位咒术师弟弟？
话说咒术师是只有年轻人才能当的吗？
一个高中生，一个小学生也太离谱了吧。
准备迅速遁走再回来处理这件事的今田纱希终于逮住了一个二人吵架的空隙开口道。
“那个我——”
吸引了二人注意力的今田纱希对上两人的眼神，却忍不住打了颤。
这也太有压迫力了吧。
先不说那个刚刚身体素质看上去比运动员还好，气质和野兽一样凶狠的高中生，光是这个小学生的眼神也太犀利了。
话说这么少见的颜色就算拿调色板来调也很难调出来吧。
忍不住犯起职业病的今田纱希看着五条悟的眼睛愣了愣神。
“话说，你觉醒术式了吧，咒力都泄露出来了，虽然是最近才觉醒，但这太逊了吧。”
“什么？”今田纱希震惊的看着五条悟。
“哈，你不会不知道吧，居然有人连觉醒术式都不知道，如果你不是咒术师将诅咒削弱后转移的话，你应该在第一次来这个工厂的时候就已经死掉了哦。”
五条悟突然转身看向甚尔。
“她比你还要逊。连自己术式觉醒和发动都不知道，这种无意识发动的术式虽然很少见，她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所以我发动了术式将诅咒转移给了爸爸？”
今田纱希看着自己沾满污泥却白皙纤细的手，一脸的不可置信。
“所以我才会又爸爸快要死了的感觉，才会那么不安。”
“我都做了些什么啊——他，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眼泪从今田纱希的眼眶中涌出，在脸上冲刷出两条亮白的小河。
“哎呀，我都说了是削弱!削弱后转移了，只是下意识自保的行为，而且咒灵已经被超级厉害无敌的五条大人祓除了好吗！”五条悟不耐烦地看向痛哭的今田纱希，然后猛地怔住。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
“哈哈哈哈哈哈哈，禅院你快看她的脸，我要笑死了，她的脸上——”
今田纱希：……
甚尔：……
“砰——”
五条悟捂住头眼泪汪汪地看向突然出现的北野竹。
“我说过的吧，悟，不要嘲笑别人，尤其是女孩子。”
北野竹对着五条悟露出一个堪称完美的假笑。
作者有话要说：人生本如露水般短暂，然而，然而。
小林一茶的俳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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