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意思要人背？”林听无语了。

胃疼是疼，一个大男人……大男生，未成年，还算不上男人，但个高腿长的，娇气什么。

自己又不是没有犯过胃病，也没腆着脸叫人背回去啊。

“嗯。”季漾理所当然地沉声应了句，下巴搁在林听肩窝，又往前挪了挪，薄唇就快要轻触到林听的下颌线，林听甚至能感觉他压下阖闭的浓长眼睫。

之前去的诊所，距离洲安一中校门口，有段距离，最近的是小药店。

林听带着季漾，先去药店应急。

当然，没有按照季漾的要求背他，但季漾双臂从林听背后环抱，长臂搭在他肩膀，双手交叠在他胸口前。

以这种搀扶方式往前，跟背着季漾也没什么两样。

“服了你了，大少爷。”林听无奈地扶着他，小心地往药店走。

林听：“我看你是使唤人背你，弄习惯了。”

隔了会儿，季漾回了句：“没有。”

他的声音比方才还要哑上几分，像是极力地在隐忍。额前黑发有几缕被冷汗浸湿，搭在他冷冽的眉眼前。

有一滴滴落，划过林听微红的肩颈。

季漾不是特别用力，但林听肤薄色瓷，不一会儿被他勒得粉艳泛红。

“行了，你省省力气，别说话了。”林听有气无力道。

季漾此刻难受，自己扶着他一样不好受，季漾这张嘴闭着，就是对大家最好的归宿。

季漾安静了下来，林听渐渐地觉得没那么难捱。

殊不知，他一直闭着的眸珠，轻轻地转了转，倏地睁开。

漆黑深沉眼瞳，直勾勾盯着林听柔艳侧颜，看不出在想什么。

--

一路上，林听扶着季漾来到药店，接着慢慢扶着他在药店的塑料椅子上坐好，自己去买药。

“你好，麻烦拿一盒铝碳酸镁。”林听按照季漾在诊所说过的，报了药名。

然后把药递给季漾。

坐在椅子上，季漾头也未抬，指尖一挑，就将药盒拿了过去。

晚间的药店静谧，纸盒以及铝箔锡纸的拆封声，窸窸窣窣地响起。

想了想，林听还是转身，再买了一盒颗粒药，找店员要了个一次性纸杯，去饮水机接了杯热水。

“给。”林听晃了晃手里的纸杯，让颗粒均匀搅拌。直到化成水剂，他往前递了递。

季漾终于抬眸，看了林听一眼。

白炽灯光，将他的脸色映照惨白，乌发、浓眉、墨瞳，漆黑深沉，薄唇淡得没什么血色。

已经没了下午放学时的艳色摄魂，唯余冰冷骇人，清冷而破碎。

缓慢地嚼着药片，黑瞳深深地望着林听，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林听腹诽，这药片自己吃过，味难耐，他却神色如常地咽了下去。

蓦然间，觉得他像阴间的勾魂鬼，寻仇来了。

他磨得牙齿作响，令人不寒而栗。

倒不是在嚼石灰味道的药片，而在狠狠地咬人尺骨。

林听纳闷了，自己跟他有这么大仇吗。

应该是想多了，林听心念。见他一动未动，便把纸杯往前递了递。

季漾却没有接。

“怎么了。”林听奇怪，将手里的颗粒药举起来给他看：“你总吃西药不太好，救急却治标不治本，另一盒中成药，夹着一起喝，药效温和一些，副作用不大，对胃好点。”

季漾掀了下眼睑，道：“那你先喝。”

林听：？

“我又没病，喝了干嘛。”林听怀疑，这货是不是读书读傻了，除了学习，脑子里剩下的东西都有病。

“谁知道，这是什么。”季漾垂着眼睫，淡淡开口。

这意思，是说他或许不安好心，所以让林听尝一下，要是没事，季漾再喝。

一直压抑的火气，再次翻涌，林听：我他妈……

“谁跟你一样，小心眼又爱记仇。”林听憋了半晌，忍住了骂人的冲动，愤愤着说。

真想一把将手里的药，泼到他脸上！

然而胃痛的季漾，再怎么撑着，冰冷俊美的眉眼间，缠绕一丝虚弱病气，林听忍了忍……

妈的！

没对季漾破口大骂，林听在心里把自己痛骂了一顿，怪自己怎么就是狠不下心。

端着杯子，抿了一口，然后把纸杯往旁边的小桌板，泄愤地用力一放。

幸亏冲药所以水放的不多，不然高低得洒出来。

“爱喝不喝！”林听转身就走。

手腕猛地被拽住，季漾一手牵制林听，另一只手端起纸杯，缘着明显喝过而濡湿的边沿，一饮而尽。

微甜药剂冲淡唇舌尖的苦涩，缓缓流淌在身体里，季漾冷涩的胃部渐渐回暖。

--

“还跟着干什么。”林听烦躁地转头。

这会儿药吃了，水喝了，季漾恢复了力气，不用林听搀扶，可他却一直不紧不慢，缀在林听身后。

林听找了家中式快餐店坐下，季漾也跟着走进店里。

晚饭的高峰期过去，店里顾客稀少，两人在一张空桌上，相对而坐。

林听点了碗牛肉面，加了个煎蛋，还有一杯酸奶。

季漾沉默坐着，不点餐也不说话。

“你想干嘛。”林听麻了，不知道他这又是闹哪出。

“手机没电关机。”季漾垂下眼睑：“扫不了码。”

林听算是开了眼，第一次见，把蹭饭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跟下圣旨如出一辙。

然后他又不说话了，抬起眼眸，望着林听。

林听：……

“老板，再要一碗白米粥。”

算了，点一碗最便宜的粥糊弄下得了，看他这个挑剔劲，肯定吃不下去，林听想。

“谢谢。”季漾平静说。

第一次听到他使用礼貌用语，林听愣了愣：这小子会说人话的……

林听点餐早，上餐快，他拿了双筷子就开始吃牛肉面。都快八点了，确实是饿了。

季漾的白米粥，过了一会儿也端上来。店员见他生得俊逸，柔声提醒：“帅哥，那边有小菜，可以挑到小瓷碗，拌着吃哦。”

季漾表示不用，拿着勺子，缓慢舀动。

店里开着空调，滚烫的白粥刚端上来，热气腾腾。

漂浮的水汽凝在半空，氤氲冷清眉眼。

不得不承认，如果季漾不说话，还是挺赏心悦目的。

他慢条斯理地咽下白粥，林听则是吃着牛肉面，大快朵颐。

过了会儿，林听缓缓放下筷子。

倒不是面条味道不佳，煎蛋他已经消灭干净了，而是季漾。

发现季漾面对普普通通的白粥，并没有任何挑剔神情，平静地一勺一勺吃着，而自己这边，有肉还有草莓酸奶，对比之下，林听莫名觉得有点良心难安。

我付的钱，为什么要不好意思，林听安慰自己。

但是……

没多久，蒸得松软的贝贝南瓜，还有一份香气四溢的小鸡炖蘑菇，呈了上来。

季漾眼神都没眨一下，依旧专注自己碗里的白粥。

林听只好把这两样的餐盘，推到他面前：“给你的。”

季漾放下勺子，抬起狭长眼眸。

按理说少年人而已，气场又能强大到哪里去，但季漾漆黑瞳孔注视他人时，不寒而栗。

被他盯得有些莫名，林听自顾自道：“我是怕你只吃粥，太少了，待会儿胃又不舒服，赖在我头上。”

嗯，对的，没错，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用季漾的借口回怼过去。

季漾垂下眼睫，眸底的寒意被长睫遮掩，单瞧外貌，帅气安静得有几分乖巧。

没成年，本质上还是个孩子，而且这么晚父母没有关心一下，缺少照顾，怪不得拖出胃病来。

林听没忍住，多句嘴补充：“胃病三份靠治，七分靠养，高中学业再紧张，还是要按时吃饭。”

季漾眸光闪了闪，轻轻地嗯了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

两人相安无事地吃完晚餐，总算可以各自散了，林听准备回家。

手腕又双叒叕被抓住，林听吃饱了，脾气好了点，没有了先前的烦躁。

“季漾，有话好好说，咱能别动手吗？”

林听耐着性子讲。

“跟你说了，你又不听。”季漾闲闲地看了他一眼。吃完温热的食物，唇色渐浓，精致五官也没那么冰冷。

虽然是事实，但还不是季漾不说人话。林听问:“你还想干嘛？”

“跟我回去。”季漾沉声道:“拿衣服。”

—

明天的志愿者活动，需要穿洲安一中的校服，季漾把自己的借给林听。

季漾的家离这儿不远不近，走路半小时距离，林听就当晚饭后消化散步。

他家也是老式居民楼，需要爬楼梯上去，林听站定在他家门口。

“我就在这儿等你。”给人一点隐私空间，林听保守地选择没进去。

季漾不多言，没过一会儿，拎着两套校服出来。

林听接过，是青春少年独有的清爽恬淡。

他前一步离开，季漾后一脚转身关门，跟了上来。

“你这会儿还跟着我，什么意思。”

林听跺了一脚，声控的走廊灯一闪一灭。季漾居高临下地瞥向他，眼神晦暗难明。

“你要回家路上出问题了，我还得负责。”季漾平静开口。

林听:……又开始了是吧！

跟着林听把他送回家，还不够，季漾说要他留个联系方式。

“什么？”林听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正在把钥匙插在锁孔，没反应过来。

“我不喜欢欠人人情。”说着，季漾由不得他，从他背后，以圈揽的姿势，把手机夺了过来。

然后点开微信，输入自己的手机号，发送好友申请。

列表被迫多了个好友的林听：……

洗澡洗漱完毕，林听看见系统自动弹出对话框，季漾。

然后对方发起一笔转账。

林听烦得没点。

接着，支付宝到账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林听:……

叫什么季漾，林听噼里啪啦，给他修改备注：

缠人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