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湖翠柳成荫,湖心波光潋滟。春色扬烟,轻舟几重。
舒凌带二人湖中泛舟,游船画舫之上笙歌鼓乐不绝于耳。莲池花儿尚未开,楼台掩映中的翠色夺人眼球。
此处存有大量莲子,舒凌着蓝玉呈上些许,专捡了莲心出来。
因久存于冰鉴,莲子心还是生机勃勃的碧绿色。
舒凌将一小碟子莲心推到了苏韵卿眼前,“吃下去。”
苏韵卿凝眸望着,面露苦涩。这不大的物件乃是全株最苦之处,干吃是何等酸爽。
圣命难违,舒凌的眼神如鹰隼般淡然又犀利的打量着她。
苏韵卿眼一闭心一横,捏起一撮翠色莲心,囫囵吞了下去。即便不怎么咀嚼,还是满口苦涩,令她蹙了眉头。
“苦么?”舒凌明知故问。
苏韵卿委屈巴巴的点了点头。
“先苦后甜,最涩之处积淀了勃发生机,方有翌年盛夏的满塘风光。”舒凌闲适的掐了几颗莲心泡茶,“朕到了年岁,偏生喜欢这份清苦。凡事此消彼长,相生相依,苦与甜亦如是。”
萧郁蘅俏皮的转着自己滴溜溜的大眼睛,心大如她,都听出了舒凌话音里开解的意味。
苏韵卿消化着被强行灌注的苦涩,暗自抱怨,舒凌大可不必如此兜圈子。
“臣多谢陛下赐教。”苏韵卿终于捋直了被苦麻了的舌头,出言道谢。
“嗯?”舒凌挑挑眉毛,“朕未教你什么,发发牢骚罢了。”
还挺傲娇。
萧郁蘅见舒凌一口一口的抿着莲心茶,一时嘴馋,也拎起茶壶来了一杯。
“嘶”一口清茶入喉,乃是双倍的苦涩,她倒吸一口凉气,将余下的茶水喂了湖里的鱼。
舒凌身子未动,唯独眼眸一转,赏了她一记眼刀。
济州官员得闻舒凌带人游湖,总觉得要尽尽地主之谊,将人陪好了才行。
是以正当舒凌着人置了屏风,独卧美人榻之时,她的画舫对面飘来一船舶。
苏韵卿给人打着团扇,萧郁蘅在侧捶着她的双腿。舒凌是懂得享受的。
红鸾快步近前,轻声回禀:“陛下,济州刺史携子求见。”
舒凌阖着的眼眸微微动了动,倦懒的回应:“今日散心,有事明日来,不见。”
红鸾为难道:“他说非是公事,知您在此,想聊表孝心敬意,有礼物敬献。”
“哦?”舒凌冷嗤一声,“传吧。”
她伸出玉白的手来,由着二人搀扶着端坐榻前,眼底眸光里隐隐透着坏。
“见过阿谀奉承之辈么?”舒凌抿唇轻笑,抬眸扫视着两个深宫长大的姑娘,“今日让你们瞧个真切。”
苏韵卿隐隐觉得,这刺史上了船大抵就是瓮中之鳖,没啥好下场了。
萧郁蘅与她四目相对的刹那,眼神里满是玩味的期待,俏皮的朝着人挤了挤眼睛。
二人都搓手等着看好戏了。
济州刺史圆滚滚,矮胖矮胖的,留着八字小胡子。
他儿子倒是不似他,长身高挑,就是长得一言难尽。
舒凌瞄了一眼后,连屏风都懒得撤去。
那二人出言见礼,口称万岁,献了些一眼便知伪造的祥瑞和当地珍奇,而后便不再主动言语。
舒凌对祥瑞之类的东西素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囫囵着收下,也不会用心去宣扬。
虽明知是假,但统御人心,也需要这些造势的。
“若无它事,退下吧。”舒凌懒洋洋的,见人尴尬的哈着腰立在那,直接出言赶人。
“陛下,”刺史低声轻唤,“臣还有一份礼敬。”他缓缓出言,视线扫过舒凌身侧的两个姑娘。
初来那日,萧郁蘅与苏韵卿都不曾露面,这位圆溜溜的刺史是不认识的。
他这目光的意思像是在赶人。
舒凌的一双凤眸微微眯起,抬手挥退了身侧其余的宫人,冷声道:“有话直言,无需顾虑她二人。”
刺史疑惑的眨巴了两圈本就不大的眯眯眼,转了头示意那呆呆的儿子去拿礼物。
那人回了自家船舶,再探出身来,身后跟了五颜六色的,一众俊男靓女,婷婷袅袅,搔首弄姿的跪了一排。
苏韵卿惊诧的睁大了眼睛,脚趾都蜷曲在了一处。
萧郁蘅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圆圆的小口半张,清了清嗓子给苏韵卿发信号。
二人慌乱的躬身一礼,“臣告退。”
“孩儿告退。”
舒凌的脸色分外别扭,凝眉在顶,眼含霜色,面色微红,嘴角却不合时宜的勾着。
这等阵仗不跑,更待何时。
见二人撒丫子要逃的诡异反应,舒凌的凤眸眯得透着危险,沉声道:“回来。”
二人顿住脚步,相视的五官尽皆扭曲在一处,这等香艳的场面,她两娃娃就不必欣赏了吧。
舒凌幽幽起身,在屏风后缓缓踱着步子,视线扫过甲板处的一群男男女女。
“你二人替朕挑一挑,莫枉费了刺史一番心意。若有中意的,朕赏了你们。”舒凌阴阳怪调的,皮笑肉不笑的瞧着两股战战的苏韵卿和萧郁蘅。
这唱的哪出?
萧郁蘅先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她虽顽劣,可没这喜好。
苏韵卿呆若木鸡,陛下即位五年,从未听闻她有男宠女宠,不至于玩得这么花吧?
“不动?”舒凌扬声询问。
不敢动不敢动。
两人偷摸对了个视线,隐隐觉得这是舒凌的试探。
刺史听着这话,还以为送对了东西投其所好了,眼角划过一丝狡黠。
以往男子为帝,献些美人是常事,各地方大员府里都会养着这样一批人。舒凌即位后,众人犯了愁,拿捏不准她的喜好。
这位圆溜溜的刺史自作聪明,男一半,女一半,总有押对了的一部分。
舒凌也不难为她们,自己大大方方走了出去,一本正经的观瞧了起来。
“母亲有这喜好?”萧郁蘅分外疑惑,压着嗓子与苏韵卿咬耳朵。
“我怎知道?”苏韵卿敷衍的回应。
“你在她寝殿多时,我当你知道。”萧郁蘅委屈巴巴的出言。
“那我还能有命?”苏韵卿轻叹一声。
萧郁蘅抬眸远望,舒凌好似兴致勃勃。她一时起了好奇心,扯着苏韵卿的袖子,“要不过去看看?”
“你看这作甚?还真想领一个回来?”苏韵卿眉头深锁的审视着萧郁蘅。
萧郁蘅不自在的挠了挠头,隐隐觉得苏韵卿的视线透着危险。
“卿有心了,”舒凌的话音轻飘飘的,“如此功劳,当赏。”
刺史拱手一礼,“臣之职分,岂敢居功受赏。陛下游湖,臣不便搅扰,这便告退了。”
“朕的赏赐怎可推辞?”舒凌负手而立,眸光凝视着刺史须臾,回身唤道,“苏卿,取榻上的木匣来。”
苏韵卿脑子正懵着,听见召唤,步履匆匆的抱着匣子就出来了。
此时此刻,刺史的脸上欣喜已然掩盖不住。
“送过去。”舒凌转眸瞧着苏韵卿吩咐。
苏韵卿托着木匣立在刺史身前,刺史乐呵呵的接过,“臣谢陛下赏赐。”
“打开瞧瞧。”舒凌的话音格外轻柔。
刺史小心翼翼地打开,入眼的竟是一把开了刃的,极为锋利的匕首。
赏人匕首?还是无有宝石镶嵌的那种?
刺史的笑容转瞬僵住,苏韵卿余光瞥见,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舒凌伸出手来,苏韵卿有眼色的托举住,她转身缓缓走回屏风后,幽幽道:“新制的,劳卿今晚试试好不好用。”
只听“咚咚”两声闷响,身后大呼“饶命”的声音不绝于耳。
萧郁蘅倒吸一口冷气,得亏方才她没好奇的窜出去。
“来人,”舒凌厉声吩咐,“换艘船,这艘太脏!”
不出半刻,一行人就换了一艘备用游船,先前的那艘上只剩两个磕头虫。
舒凌复又躺倒在榻上,目光虚离的游走在小心翼翼、分外乖觉的两小只身上,“你二人方才跑什么?”
“没什么,孩儿年幼,不该让这些杂七杂八的景象入眼。”萧郁蘅讪笑着打哈哈。
“臣也是,非礼勿视。”苏韵卿有样学样。
“蓝玉,着人将此处上贡的莲子悉数取来。”舒凌莫名其妙的抛出了一句话来,“你二人太高了,挡了朕吹风。”
苏韵卿眸光一转,伸手扯了扯萧郁蘅的衣摆,拉着人俯身在地。
蓝玉带着宫人搬了一箱子莲子过来。
舒凌瞥了一眼,幽幽道:“公主殿下和苏侍读年岁轻轻,心思躁动难安,歪脑筋萌动,想是这春日天色乱人心神。莲心去火清心,都赏了你们,慢慢吃,今日吃完再走。”
话音落,新的画舫上又多了两只磕头虫。
大抵是舒凌身居至尊,早已司空见惯,这样的伎俩根本无用。
是以二人的嘴撇成了八字,眼含清泪的往嘴里塞着莲心,磨蹭到了深夜,才哭哭啼啼的吃完了一筐,舌头被涩的发麻,早已食不知味。
回了住处,萧郁蘅仰天长啸,“这伴驾的差事我再不干了,那土鳖送美人,干我何事?飞来横祸么这不是?”
“你分明想去看。”苏韵卿冷着脸,不知从何处要了蜜饯,一口一个的往嘴巴里塞。
“我…我那是怕母亲行差踏错。”萧郁蘅嘎巴了半晌嘴巴,才勉强扯了个理由出来。
“所以你以身试法,自己行差踏错?”苏韵卿显然不买账,见人伸手也要来拿蜜饯,直接以袖子挡了。
“错了,我错了,给我吃一口,苦死了。”萧郁蘅晃荡着苏韵卿的袖子撒娇,“小音音,你最好了。”
“你说那刺史可会自尽?”苏韵卿眸光一转,碍于萧郁蘅过于黏人,直接给她嘴巴里塞了颗蜜枣。
“我们都逃不掉,他还敢抗旨?”萧郁蘅夸张的咀嚼着齁甜的蜜枣,不屑的摆了摆手。
“打个赌,”苏韵卿沉稳出言,“我赌他死不了。”
“呵,筹码是什么,我觉得你非输不可。”萧郁蘅来了兴致,“就赌若我赢,你给我端茶倒水讲笑话半个月,如何?”
“若你输了呢?”苏韵卿面色无波,仿佛胜券在握。
“那我听你使唤半个月。”萧郁蘅面露不屑,她才不信有人敢抗旨不从,这是死一个还是死一窝的分别。
“成交。”苏韵卿眼底划过一丝得逞的快慰。
作者有话要说:萧郁蘅:我老母亲是个颜控,巧了,我也是
苏韵卿:视线飘去伶人堆,我看我也该给你把匕首,让你自剜双目
萧郁蘅:小音音天姿国色,才貌双全,小野花什么的绝对黯然失色,我眼里没有的,认真脸.jpg
苏韵卿腹诽:若非你自幼姿容冠绝京华……哼!
萧郁蘅:啊老天保佑,女大十八变,我可不能长残,务必务必是倾国倾城,惊才绝艳富贵花~
苏韵卿:敢跟我打赌,我看你飘了,你还是先求求上苍保佑你的赌注吧感谢在2023-08-08 12:22:58~2023-08-12 12:47: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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