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安在见到陨石之后就彻底投入了进去，在此之前他看上去就像个风度翩翩的绅士，可直到这一刻，他的神情才开始有了变化。

任何情绪浓烈到了极致便成了诡异，他的眼神太过痴迷，仿佛他的整个世界都聚焦在眼下的陨石上，旁的一切再也入不了他的眼。

说是助手，可沈泽安看上去完全不需要助手，他嘴里低喃着旁人听不懂的话，时不时发疯一样猛地撕扯几下自己的头发，又或者眼里迸射狂热的光，而后在一旁的白板上迅速写一些莫名的鬼画符。

陨石的外观再普通不过，看上去跟路边的石头差不多，内部的横切面跟辉石内部有点像，是种褐黑色的玻璃光泽，内部排列呈致密粒状。

这些东西对门外汉来说无异于无字天书，看石头是石头，看公式是数字，宋雨笙自知帮不上忙，见沈泽安没有用到她的地方，她便绕去观察玻璃房里的丧尸。

这是一只一级女性丧尸，三十岁出头，浑身没有伤口，看来是第一波变异丧尸。

刘锋跟那群科学家没共同语言，此时正站在宋雨笙身后，道：“这两只一级丧尸都是自身变异的，生前是小区内的住户，自愿签署了捐献协议，等变异后就由家人报信，注射麻醉拉进了研究所。”

怪不得衣着看上去很干净，既没有血迹也没有脏污。

玻璃房是全封闭式的，它略显呆滞的目光扫过不远处的人类，并没有什么反应，可一旦距离拉近到一两米，一级丧尸就像是被忽然启动了什么开关一样，会隔着栏杆不断地抓挠向它们。

看来视线并不能帮它分辨出人类与丧尸的差别。

人类□□的局限性就在那里，对外界的感知只有触觉、味觉、嗅觉、听觉与视觉，全密闭的玻璃罩使丧尸只有视觉是有用的，可要是视觉也不是关键因素，那还能是什么？

但她不是研究人员，并没有操控隔离窗的权利，所以也只能按捺住内心的猜测，静等着陈泽安做出指示。

但他却像是全身心沉浸到了陨石上面，压根忘了周围还有人，反倒是一开始表现得对陨石格外关注的陈博士，在切开一小块陨石观察半晌后无奈放弃。

她目前观测出的结果和全球生物研究中心发布的研究报告一样：这就是一种不含放射物，不含生物活性，不含任何人类已知元素的“石块”。

陈博士不着痕迹地瞥了眼沈泽安面前的白板，眼看上面是一堆她也看不懂的鬼画符，陈博士低声念叨了句：“疯子。”

宋雨笙没有指挥权，但陈博士有，她直接跳过了两只一级丧尸，站在二级丧尸的玻璃窗前，将手贴在了玻璃窗上。

二级丧尸也是一男一女，陈博士面前的是女丧尸，它明显比一级丧尸灵活许多，感应能力也更加出众。

当陈博士的手覆上玻璃窗时，它呲着牙齿怒吼出声，两只手从铁栏杆的缝隙伸了出来胡乱抓着。

陈博士身后跟着两个助手，操控关着丧尸的玻璃罩的面板就在陈博士手中，她我行我素惯了，丝毫不觉得自己进行这些危险动作时需要对刘锋报备，反而直接打开了玻璃罩，近距离凑向二级丧尸。

刘锋略皱了下眉，许是知道提醒了她也不会听，只好在她身后抬起枪支戒备。

没了玻璃罩的阻隔，丧尸的动静更大了，它对眼前绕来绕去就是碰不到的陈博士表示出极大的愤怒，但陈博士却像逗猫一样逗弄着它。

丧尸气到极致开始用头砰砰撞击栏杆，不停发出令人胆寒的嘶吼，它的声音尖利而愤怒，像是将人类的音调拉高到了极致，刮的人耳膜生疼。

陈博士翻了翻手里的资料册，然后转头看向刘锋，道：“下次将丧尸带过来之前记得将它生前信息和亲眷信息一起带给我，顺便最好能将一家子都带回来，我有用。”

关于丧尸等级的信息政府已经有过明确公布，陈博士如今的目标就是研究出丧尸的意识和情绪是否还有属于人类的部分，利用它生前熟悉的亲眷来测试最合适不过。

刘锋得到过冯锐的指示，要满足陈博士的一切要求，他点了点头，道：“知道了。”

陈博士从一旁的试验台上拿起□□对准了丧尸，“嗖”的一声，麻醉针直接注入丧尸的脖颈，一分钟后丧尸动作渐歇，顺着栏杆滑倒在地。

与此同时，陈博士等人穿好了特制防护服，她看向刘锋，沉声道：“架上解剖台，准备解剖。”

铁栏杆也被打开，刘锋将丧尸抗在肩上架进了解剖室，将拘束环一一扣在它的手腕和脚踝上。

陈博士等人的主攻方向只是人体局部研究，惯打交道的都是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各部分组织，对于人体解剖并不熟练。

她扫过自己身后那群助理，很快将视线放在宋雨笙身上，毫不客气地指挥道：“你来。”

-------------------------------------

宋雨笙的手很稳，锋利的刀尖刚刚接触到丧尸耳后皮肤时就破开了它的表皮，刀尖沿着耳后一路划向胸腹前，用一个大大的Y字剖开了它的全身。

它依然是活的，只是心脏已经不会跳动了。

长久以来的习惯让她在解剖时十分认真，严苛的专业训练让她近乎完美的将丧尸内部的器官一一剖解了下来。

她解剖的最后一步是颅骨。

当她拿起手术刀的那一刻仿佛自动进入了医生的身份，尽管眼前的一幕非常人所能忍受，可她却已经习以为常。

她按着丧尸的头皮刮去它的头发，然后又顺着画好的印迹锯开了它的颅顶。相较于腹腔中血液与脂肪混合的黄红物体，大脑内部整洁而干净，每一块组织都有属于自己的小室，正妥帖地蜗居在大脑里。

解剖头颅无疑是人体中最累人的部分，粘着紧密的颅内隔膜以及相互纠缠黏着的动脉和神经，无一不考验解剖者的手上功夫。

剥离出的晶核被单独放在盘子上，剩余的脑髓、眼球、耳蜗等被一一放入福尔马林中，当这具丧尸被细细拆解成无数组织后已经过了八个小时。整个过程漫长而安静，等小吉接过她手里的手术刀时，宋雨笙整个人已经彻底僵硬了。

但这只是第一步。

女性丧尸的各个部位只是一个参照物。

陈博士在每一个组织上都切了一小部分，而她的九个助手则开始将它们依次制成便于观察细胞变化的玻片标本。

宋雨笙坐在椅子上一边休息一边吃白菜，顾晨澜悄悄凑过来冲她竖了个大拇指，眼神里光芒闪烁，满是崇拜道：“穿着白大褂的你简直在发光！”

“要不怎么说白衣天使呢，不发光怎么当天使。”宋雨笙开了个玩笑，顺手撕开白菜叶送入口中，静等着体力恢复。

助手研究生物细胞的过程和她的解剖工作是同时进行的，半个小时后就已经得出了确切的研究结果：丧尸体内除所有部位的所有细胞，完完全全属于人类，没有一个细胞病变，没有一个细胞受到外来物质的干扰。

换言之，如果不提前说明它是一具丧尸尸体，单凭细胞检测不会有任何人看出它不是人类。

它变异的指甲、灰白的眼球、越发锋利和尖锐的牙齿，全都是人体内部细胞衰亡或激生造成的结果，没有受到任何外来物质的感染。

这与政府向外通报的“感染病毒”并不相同。

人体细胞在受到病毒袭击后一定会有明显的变化，但丧尸的细胞干净到仿佛它就是一个人类。

这也是为何政府迟迟研究不出辨别方法的原因，因为除了变异后明显的丧尸化特征之外，内部细胞根本没有异样，完全找不出辨别头绪。

陈博士并不意外，“感染病毒”只是政府对外界的说法，可对内披露的研究资料上早写明了真实情况，她这么做的目的也是为了建立基础样本罢了。

全室一屋子的科研狂人，没有人开口说要休息，等标本库建立完成后，正式的实验才刚刚开始。

陈博士一张口就问刘锋要五只活着的二级丧尸，刘锋紧皱的眉头就没松开过，但他也知道研究数据的重要性，尽管很难可他仍旧答应了下来。

宋雨笙刚刚关于丧尸是靠什么辨别活人的问题，马上就要出结论了。

因为陈博士将实验目标对准了第二只男性丧尸。

实验开始前，陈博士曾用光线和声音分别测验了一二级丧尸的反应程度，实验数据表明它们对光线和声音的敏感度与正常人类相同。

但即便它们身处完全密闭的空间，也依旧能分辨出人类与丧尸的不同，这说明它们分辨方式并不仅仅借助人类自身的感官系统。

一切实验要靠数据说话，随着陈教授声声指令，对二级丧尸的测验就此展开。

第一次麻醉剂注入，宋雨笙摘除了它的舌头。

等丧尸在围栏中苏醒之后，依然对栏杆附近的人类有反应。

第二次是它的耳蜗，接着是眼球，最后宋雨笙切断了它鼻腔内嗅觉感受器与神经之间的传导。

此时的丧尸已经完全没有人样了，它眼窝空洞，耳道渗血，大张着的嘴里空荡一片。

它失去了人类感知外界的一切渠道，却依然能在一定范围内感受到经过的人类，只是这个范围会随着它失去的感官系统逐渐缩减。

可即便失去了五感，它依旧能在直径两米左右的范围内精准定位到人类。

同样的实验在一阶丧尸身上也进行了一遍，五感对它的作用几乎为零，是否被拆除器官对它的影响并不如二级丧尸明显，这说明丧尸从一开始就有着独特的属于自己的定位系统。

即便“它”占据了人体，剥夺了人类的生命，借着人类的躯体活动，但人类却连“它”是什么都不知道。

对晶核的研究一直停在它进入人体后的反应上，单就晶核本身而言，没人知道它究竟是什么。

陈博士盯着不断撞击栏杆的丧尸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但她身后的助手们显然已经习惯了，全都默默凑头低声耳语。

病毒只是一个对外的说法而已，一切未知的变化都可以用病毒来解释，至少这是普通人最容易理解的一个名词。

尽管陈博士不待见她，但不妨碍宋雨笙向她问问题，她说：“你们解剖过异能者吗？”

顾晨澜僵硬一瞬，默默拉远了自己和陈博士之间的距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往事你知道多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