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还有什么打算？”审判看到愚者一脸别扭地别过头，才又笑笑不逗她了，虽然对她而言才算开胃菜。

“打算？”愚者犹豫了一下，“眼下的线索除了管理员和另一个‘我’那边，就只有教皇——”

“所以你眼下是要想办法再做一次梦回到那里？”

愚者一噎，有些惊恐地看向了审判。这家伙怎么回事，拿了我的台本，还是说她有什么读心术？

“你以前告诉我的，还有我没有读心术。”审判面带微笑，“虽然你是个面瘫，但眼神表达还是挺到位的。”

我谢谢你啊。

愚者没好气地瞪了审判一眼，翻身躺在了沙发上，手搭在把手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你知道吗，心理学上说当人露出笑容时心情也会变得愉悦，那么笑不出来的我要如何高兴呢？”

“按照表情心理学，你也不容易伤心。”

“真是，这种时候就别泼冷水了啊。不过正因如此，我才会向往人与人之间的羁绊与关联吧。”

“你？”审判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不过想到这个社恐的内在又没说什么。

“那个梦又是怎么回事，目前为止都没有相关情报啊。”

“有可能只是一个暗示，”审判开始认真分析，“或者说是教皇自身有什么特殊之处。”

“我没在名单上看到他的名字。”

“也就是说，那里可以作为他的落脚点。或许，你可以想办法再做一次梦去见见他。”

“但愿如此，晚安。”愚者阖上双眼，背对着审判，对方声称以她的情况不需要睡眠，可以替愚者守夜。

这座公寓，不会被重置吗？

愚者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古怪的神色。

而已经背过身的愚者，也错过了审判注视着另一个“她”时眼中的若有所思，“一直住在这里的，是你吗？”

她们怀揣着彼此心中不可言说的秘密来迎来了第二天。

8月4日

愚者打了个哈欠，走进了市图书馆。

虽然说着能再梦到教皇就好了，但这种事情想想就好，可能只有做白日梦才能如愿以偿。愚者非但没梦到教皇，还差点做了个噩梦。

感觉是之前梦到过的，站在遥远的地方，看着一道身影如断线风筝般坠落。几乎什么也看不清，但一双眼睛却清晰无比地出现在脑海中，空洞深沉不带着一丝光彩，然后那双黑瞳马上就染上了血色。

可更加可怕的是愚者自己。

她只是站在远方，无动于衷地看着对方下坠，内心毫无波澜，淡淡抬头看了眼天空，飘过的唯一想法是“现在的天色来看，应该不是晚上七点”。

没有喜怒，没有哀乐，只是想着什么，但又好像什么也不在乎。

愚者就在这样绝望中睁开了双眼，看见审判在不远处转过头，“哦？醒来了，生物钟真准。”

愚者眯起眼睛盯着审判，在意识到对方有着一双红眼睛，就算真熬夜了自己也看不到血丝后，才悻悻地收回目光。

大清早的，睡迷糊了？审判莫名其妙地看了愚者一眼。

愚者无视了她的目光，宣布道，“昨晚什么也没有发生。”

“哦。”审判点点头。

“所以今天我决定翘课。”

？？？审判决定继续看她发挥。

愚者看着审判有些崩裂的表情，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说，“我想了想，认为自己还需要一些专业的指导，所以我今天要去一趟图书馆，就不去学校了。学校那里我会请假，你就继续去那里转转看有没有情况，没准有那个学生还和我们或楼下那个男生一下。”

合情合理，无法辩驳。愚者觉得自己真是个天才，居然能想出这种理由。

审判看了她一会，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到了有趣的事情。”然后她就挥挥手，听话地走了。

愚者看着她的背影，长舒一口气，在公寓里待到了图书馆开门的点，才慢悠悠地出了门。

《梦的解析》《周公解梦》，不对，不是这些。《如何提高睡眠质量》《助眠小技巧》，嗯，好像有一点沾边。

愚者站在书架前，扫视着书架上的丛书，一时拿不定主意自己需要什么。

《睡眠与暗示》？

愚者顿了顿，朝书伸出手，指尖与另一只白皙冰冷的手相触。

“抱歉。”愚者下意识退了一步，抬头正好看到一个留着棕色长发的女人面不改色地看着自己。

“没事。”她摇摇头，继续看向那本书。

“等等。”愚者不过脑直接开口想要拿下书，在女人疑惑地转过头时当场脑子宕机。我在干什么？不对，现在是不是应该找个借口？“我们是不是见过？”

刚说完话愚者当场就想给自己一个耳光，现在的偶像剧都不会写这种台词了好吗？

女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就搭讪而言，这句话选的不好。”

“不不不，不是……”愚者一个激灵，突然停下细细打量着对方，棕色的长发，姣好但散着冷气的面庞，看起来二十出头，黑瞳中闪着冷冽。

“我们是不是见过？”愚者又重复了一遍，她真的觉得对方有点眼熟。等等，又好像不是单纯见过，她越看越觉得女人像某个自己认识的人。

对方只是收敛起了笑意，转而慢悠悠看着愚者，突然想到了什么，问了一句，“你是收信人吗？”

“啊？”愚者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一时不知道改接什么，“什么信？”

“没什么，”女人摇摇头继续说，“我们见过两次，一次是一号我撞到你，另一次是昨天你差点撞到我，两次都在校门口。”她又补充道，“除此之外没有了，我记忆力很好。”

“扯，扯平了？”愚者眨眨眼睛，颤巍巍地说。

这种时候是不是应该顺水推舟说个冷笑话，哈，哈，不，好像更冷了。

不过，我到底为什么觉得她眼熟呢？愚者疑惑地看着女人。

“我姓林，你呢？”

“我叫愚者。”等等等，等等？什么，她姓什么？听到这个姓氏时，愚者脑海中立刻蹦出了一个人。

“那么，愚者同学，”她满意地点点头，“两次会面显然并不能让你对我感到熟悉。所以——”

她的声音在愚者耳畔回响。

“看到我，让你想到了谁呢？”

“没，没什么。”愚者光速后退，整个背都几乎贴到了书架上，有些震惊地看着对方。那是一种几乎看穿了一切的眼神，所有秘密似乎都无处隐藏，而且比起审判那不讲理的直觉，对方眼中的理性与理智更让她害怕。她知道什么，并且根据我的举动推理出了什么。

“是个同龄人吧？应该要上高二了，对吧，你应该也是，不然不会在这种时候还跑去初中部。跟你关系不错呢，是个女孩吗？你应该挺熟悉对方的，看到我这副表情都能联想到，她是什么性格？平时不说，和你相处时也绷着一张脸吗？不，应该不常是，偶尔也会笑一笑。话说从看到我到现在，无论是惊讶还是害怕，你都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呢。你们是朋友吗，如果是那么她绝对是一个性格恶劣的家伙。不过，你们应该还没有熟到知根知底的地步啊。”

女人慢条斯理地剖析着。

那种直击灵魂的透彻让愚者感到慌乱，即使是个面瘫在她面前也无济于事，正当愚者想要再找个蹩脚的借口溜走时，她又听到了女人的话。

“你想要这本书吗？是关于睡眠，还是关于记忆或者什么？”在说到记忆时，她特意放缓了声音。“我有社会学学位，研究过一些心理学，在人文学科上认识不少人。”

愚者看了她一眼，一时半会弄不明白她要做什么。

“你有困惑，我可以帮你。放心，我不会，不，是碍于规则我无法介入。”她有些愤恨地低下头，声音中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澜。“但我和你是同一边的，我们都想帮她，不是吗？”

“你到底想要什么？”愚者听见了自己颤抖的声音。

“请告诉我她的名字，请肯定她的存在。”女人提出了请求。

“对了，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女人耸耸肩，补充道。

一字之差。

愚者沉默了一会，才终于说道，“她叫做审判。”

“原来如此。”女人有些惆怅地靠在了椅子上，“另一块拼图原来在这，剩下的估计在怎么想也回想不起来了吧。”

愚者有些迷茫地看了眼她，老实说她从开始到现在就没弄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那个——”

“你叫我学姐就好了，我也是汀柳中学的学生。”

“学姐，”愚者从善如流，“所以你应该是审判的……”

“姐姐。”

果然如此，这两个人的垮脸不能说毫不相干，只能说一模一样。

基因的力量真是神奇。愚者如此感叹到。

“也就是说，你打算通过催眠之类的手段再次回到那个梦。”

“是的，审判认为这只是一种暗示，并没有特别严苛的条件。”

两人姑且算是达成了共识，虽然愚者自始至终都没有提过“循环”，但学姐只是挂着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聆听着，把书递给了她。顺带一提，对方坦言自己之所以需要这本书只不过是想借助睡眠梳理一下记忆，看能不能找到什么遗漏的东西。

“审判有和你说过家里的情况吗？她肯定回去过吧。”

愚者突然想到了自己那空无一人的、荒凉的家，“有关于她的一切痕迹都消失了？”

“是的，”学姐看向远处，“没人知道为什么会有一个空房间，但所有人都用不同的借口说服了自己，大脑让我们找出了一堆理由去解释眼前的不合理之处，所有人都对异常熟视无睹，没有人会知道有一个人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一向如此吗？”愚者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什么。

“异常有很多种，这只是其中一种，但按性质可能是近几年来又一起重大事件。每次都是这样，一出大事情官方就被限制插不了手，而且这回能出手的也只有作为当事人的你们，希望能早日脱身。”她谈了一口气，避而不谈。“纠结这些对你并没有用处，就像你们受“它”的规则限制不能轻易把这件事透露给他人，我也不能做什么，只能帮你分析一些情况。”

“这些事审判知道吗？”

“不，”她立刻否定，“如果可以，今天遇到我的事也请不要透露。我知道她有着惊人的直觉，但你不说她猜不到是我。”

“你们姐妹两都是这样吗？”愚者扯了扯嘴角，“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培养出你们的性格啊？”

“放心，能进汀柳中学的没有笨蛋。”

不不不，这完全是两回事吧？

“我大致能想到一些……从你的话中可以勉强推测出一些她的性格，我不是很擅长人际交往，作为姐姐我应该也很不称职吧，但她无论如何都是我重要的家人。”

愚者眯起眼睛，她与审判其实还处于互相试探的状态，她不知道两人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审判对她又信任又警惕，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对审判的姐姐说多少。她没有学姐的智商，也没有审判的敏锐直觉，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然后，她就看到了那个孤高的棕发女人冲自己低下了头。

“请帮帮我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