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过问题的学生在看到新问题时,脸色霎时苍白。
这问题和之前的正好相反,如果先前证明过自己的富裕,那被第二次抽到时,又该如何证明自己的贫穷?
“她”抽中的第一个回答者依然是张明耀。
开什么玩笑!张明耀难以置信地盯着黑板上的字迹,这不就是明摆着要他去死吗?
他想活着,他那么有钱,妹子还没玩够,乐子还没享完,他还不该死!
证明个屁,讲台上那鬼东西就是个屁,他受够了!
强烈的危机感让他丧失理智,飙升的肾上腺素麻痹他的恐惧。
张明耀从椅子上窜起来,三步跨两步,奔向自己座位旁边的窗户,仗着自己体高手长攀上了边缘。
他兴奋地朝外面探出头,扭曲的笑容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在所有学生的注视下,张明耀的身体踉跄着往后跌倒,发出惊恐到不似人声的尖嚎。
他抬手用力抓挠自己的脸皮,挣扎几下便没了动静,仰面的方向依然朝着窗户。
暴凸的眼珠咕噜咕噜转动,诡异地滑框而出,拖连着底下的大串神经,爆炸开来,留下两个空洞洞的黑框。
坐在附近的学生被这奇诡的一幕惊惧到甚至忘了躲避,脸上都溅到了滚热的血点。
比起先前学生被抹杀的方式,张明耀的死更显恐怖。
他看到了什么?
无人知晓,除了简和。
他明白窗外有什么东西。
浓郁的黑气中央嵌着一双血色眼瞳,无光无亮,摄人心魄。
纯然的红,纯然的邪恶。
“它”同样在注视着他。
当下,教室里学生的恐惧几乎凝结成了实体。
“它”贪婪地享用着活人的负能量,黑气在空中乱舞,肉眼可见的开心。
在张明耀死去之后,窗外的黑气分出丝丝缕缕的细条,似触手般探伸进教室。
简单本以为“它”会扫食地下的血迹,不料黑色的根须略过所有的尸体,全都朝着他的方向涌了过来。
如此的迫不及待,如此的雀跃欢欣。
冰冷的死气潮水般袭裹简和,舔舐他,簇拥他。
简和全力保持镇静,端坐在座位上。
他的脸、脖子、耳朵、手腕,脚踝,每一处血脉激烈跳动的地方都被紧紧缠住。
“它”最想吃掉的人,是他。
但凡这些黑气有一分真实的力道,简和觉得自己怕是已经死了千百回。
所幸“它”现在还没这个能力。
简和猜想,或许在这个异空间中,“它”也要遵循某种规则。
讲台上的“人”在张明耀死后手一直僵持着没动,不放下也不换方向。
他的死法似乎不在“她”的预料之中。
半响之后,“她”终于不甘地垂下了手。
下一个会是谁?
教室里的氛围冷到冰点。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久到所有人都以为这场抽答就此结束的时候,“她”终于抬起了僵直的胳膊。
夹杂着红灰的指尖定定地对向第七排的白发学生——
是简和。
“她”选中了他。
【第七排的简和同学,回答问题】
脑中响起这句声音的一瞬间,简和感到全身的黑气开始涌动,“它”不高兴了。
难道说……讲台上的邪灵和“它”不是同一立场?
简和觉得这个猜测有真实的可能性,它们之间必定有着关联,但谁说新生的邪灵就会乖乖听“它”的话?
张明耀两次回答问题都是被第一个点起来,证明“她”极大可能在生前和他有关联,说不准死因就和他有关。
邪灵一般是由极度的怨念生成的,“她”恨他,想折磨他,亲手复仇。
可张明耀却死在了“它”的手里。
所以“她”感到了不满,以牙还牙想从“它”的手中夺取“它”渴望的猎物。
简和的脑子转得很快,迅速推断出了这圈逻辑链。
虽然他不能完全肯定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但他觉得这样看来十分合理。
他或许可以利用这点来对付“它”。
思考着对策的同时,简和从座位上不急不缓地站了起来。
脖子上的黑气试图拖住他,他虚空拽了拽那些细条,不舒服地轻咳一声。
这声咳嗽在极度死寂的教室格外突兀,全部学生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尤其是上次回答过问题的那些学生,他们在看到张明耀被点起来的时候,猜想之后抽人也会按照先前的顺序,本以为自己死定了。
不料“她”第二个指向的是新同学,他们有了活下去的希望,有人甚至在心底暗松了一口气。
简和刚要开口,所有人的脑中出现了最开始那个无性别表征的声音。
【经过评定,简和同学为贫困生,无需再次自证】
【请简和同学上台领取贫困生认定资格证书】
谁评定的,又是为什么?
大家心里冒出一大堆问号,他们小心地瞥视旁人,发现了同样疑惑的表情。
明明只有“她”选中的人才能听到起来回答的提示,可有关简和贫困生评定的断语,显然全部人都听到了。
而且被“她”抽到过的学生还注意到了一点,抽答问题的声音是女声,和这个音色截然不同。
太多的疑问积攒起来,有学生的看向简和眼神开始变得不善。
凭什么是他被特殊对待,凭什么他置身事外?真是不公平!
讲台上的“人”对此状况的出现也毫无准备,“她”伸直手臂,以尖锐的指甲扣入身侧的多媒体讲桌,抓挠出一道道长长的深痕。
“她”异常而恐怖的举动令前排的学生大气都不敢喘。
简和在如此可怕的氛围中,坦然大方地迈步朝讲台走去。
路过脖子后仰折断的学生,简和不慎撞歪了尸身,他伸手扶了一下,轻道抱歉。
说话低头时,雪白发丝掠过他眼眉,好似霜花飘落,显得他的美貌圣洁又纯净。
看得旁边的学生惊呆了,为他的颜值,更为他的举止。
简和站上讲台,与僵立的女尸邪灵并立。
“她”不知何时已挠破了讲桌,从桌腹中取出一张白纸,其上字迹鲜红,写着“贫困认定合格”。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简和没有伸手接过这张免死金牌,而是朝着“她”微微笑了一下,“对不起,我不能接受这个资格认定。”
被死寂吞没的教室里,他一个人的嗓音清晰可闻。
“我没什么钱,不过每天吃饭穿衣还是够用,所以我觉得自己不算真穷。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把评定贫困生的资格,让给其他同学。”
白发青年直起身,站得笔挺,阴森诡谲的蓝色灯光撒照在他发顶,反射出一圈圆形光晕,好似天使的顶环。
听了简和的话,所有学生都感到不可思议,世上竟然还有这种人?
就连“她”,也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