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凌音自以为面目平和，实际气势汹汹，差点殃及池鱼。前台早就闪到墙后，生怕遭到连累。

这种阴阳怪气，拿自己当个葱的口气和用词，是朱七虹的特色，但话从凌音嘴里说出来，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前台和其他同事缩在一起，议论着凌经理这又是演哪出，是不是和吴经理开火的意思。

“你是经理，我也是经理，你管得着我吗？”吴子益经常找别人的麻烦，被找麻烦时，自然也有一套自己的说辞。

“呵，看来朱七虹对你也不怎么样，”挑拨离间的戏码，凌音自然也会，“连我的身份都没有告诉你，看着你往坑里栽。”

“你什么身份？”有些事吴子益还是清楚的，凌音这个人，一般不废话，要是话多，必然有折损别人的打算。

“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开始整顿内务。”

之前解决人力资源公司的时候，公司内部事务也交给凌音管理。上周偷进办公室的事，她并不是完全不在乎，是趁这个机会修理修理吴子益。

“嘁，你整顿你的，管我业务部什么事。”嘴上逞凶，吴子益心里是虚的，赶紧躲回办公室和朱七虹联络。

前台的位置，运维部的文职们全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追着凌音问，怕是真的要整顿内务。

像她们那样，上班泡茶吃零食，闲来无事聊家常聊娃，折腾办公室的花草，换个公司早就被上司约谈。运气好遇上凌音这种领导，才能放纵到现在。

万一真的要整顿内务，好日子可就到头了。

嘘——

凌音打了个手势，让所有人停止。

“不关你们的事，该干嘛就干嘛去。”

“真的？”程小雪试经常在办公室做孩子幼儿园的手工作业，有时候自己搞不来，还叫技工帮忙。

每次都是工作忙完的时候，或者周五快到下班的时间，凌音从来也没说过她什么。

“真的，你们的工作都认真完成了，有什么整顿的必要吗？散了吧，一会无论我说什么，都和你们没有关系。”

有时候凌音表现得像个理想主义者，她认为只要工作完成，哪怕在公司干点别的事也不重要，不妨碍其他同事就行。

效率高，工作完成得快，是个人本事，多余时间可以用来休息，而不是帮效率低下的同事补救。

如果大部分人用很少的时间就能完成全部工作，那是领导工作分配出了问题，需要改正的是领导，而不是效率高的下层员工。

凌音的话有威信，她说了，同事们就敢信，谁也没把之前的事放在心上，都像平时一样工作。

但她开始恶心人计划的第二步。

“所有人都在工作，你在干什么？躲在办公室吹空调，还是闲着玩手机？”连敲都没敲，就推开业务部办公室的门，凌音对着里面唯一的人斥责。

业务部和运维部不同，业务员基本不待在公司，一天八个小时都在外面跑。办公室只是给他们休息和整理资料的地方，一人一张桌，经理吴子益的桌子最大，在最内侧。

门推开时，吴子益两脚交叉叠住，跷在办公桌边缘上，嘚瑟抖腿，手中手机横放，不知道在玩什么，嘴里还哼着小调。

“你不会敲门？”吴子益一秒放下脚，收起手机，装得一本正经。

“你不仅不会敲门，还会撬门锁，可比我厉害多了。”

“喂你别瞎说，哪里有撬门锁，是邵总夫人拿后备钥匙进去的！”吴子益还知道干那种事是不对的。

“我不在，你们能开锁进我办公室，你人在这里，我进来有什么问题？”

“你到底想干什么？”吴子益急得人都站直了，可惜身高不够，和有鞋跟加持的凌音比起来，还差了一小截。

平时没事就找她麻烦，气得她难受的吴子益竟然会如此着急，凌音忍不住笑出声。

这一笑，更让吴子益浑身不舒服。

“你到底想干什么？”

平时总恶心人，也让吴子益尝尝被人恶心的滋味。

“从我那偷的客户资料，你还没用呢？”凌音随便拉开一张椅子坐下，“这可不像你啊，要是从前，你早就动手了。”

“不知道你说什么。”吴子益不敢对视凌音，也跟着坐下，默默扭过头去。

那么多客户中，除了世宇的抠门杨总，其他都是看凌音的面子，才和路得科技合作。

不用凌音特意致电说什么，那些客户也不可能听信吴子益的话。

“客户资料根本不重要，你也算跑了几年业务的人，这点小常识不懂吗？”

听到这话，吴子益回头，仍然不敢对视凌音，视线向下，有点像做错事的熊孩子。

“客户给我面子才合作，你认为你有本事撬走？或许亏本大放送也有可能做到，不知道你的下一任老板愿不愿意呢？啊，对了，咱们路得科技的产品全都有自己的秘钥，如果你把秘钥带去别的公司，我不保证邵总会放过你。”

说这些话的目的是为了让吴子益知道利害关系，很多事不是他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秘钥怎么了，车厂也会告诉我们秘钥。”吴子益狡辩。

“我建议你回去看一下合同，关于公司机密的那一条，小心吃官司。”该恶心的恶心了，该说的也到位，凌音可不想再面对这种人。

“你……”吴子益仍然不敢对视，心虚到了极点，“要堵死我的后路是吧？”

“那就要看你对后路的定义是什么。”凌音起身离开。

她没想过堵死吴子益的后路，也知道吴子益拼命弄钱的理由。

四年前，吴子益结婚以后，妻子在家吃喝玩乐大把挥霍，后来孩子出生，又是一大笔费用，结婚时欠的债还没还上，不着急是不可能的。

理由充分，行为可耻。

多年的同事，吴子益明明可以私下向凌音求助，找外快也行，公司里团结合作也很好。哪怕抢了客户自己吃提成，凌音也不会反对。

可吴子益偏偏要撬走客户去外面的公司，这才是凌音绝对不能容忍的。

明明可以合作，挣更多的钱，吴子益偏偏选择了对立面，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和心理，凌音的容忍也到此为止。

快到中午的时间，邵总姗姗来迟，意外没有和秘书李丽园一起进公司。

凌音想着交代一下去摩城的情况，进了邵总的办公室。

“哎，小凌，你来得正好。”今年夏天的热浪来得格外猛烈，邵总一个开车上班的人，只不过从停车场走过来，就热出一身汗，抽了好几张纸巾，用水沾湿擦汗渍。

“要问我摩城的业务？”

“对对，这几天一直愁这个事，你也不来个电话说一下情况。”

拉倒吧，平时在公司当着同事的面谈公事，朱七虹还能诸多猜忌，要是无故给你打电话，指不定惹出什么麻烦来。

平时凌音习惯给邵总发消息，说的是公事还无关紧要的事，一字一句清清楚楚，起码不会惹朱七虹无端怀疑。

“情况就是，所有大型车都入网了，由摩城一家公司操作，不过还没有进行全面监管，目前不清楚是没有这方面预算，还是没了解这方面服务。另外还有部分中小型车，只需要安装定位。”

“唉，看来还是很艰难。”

“之前往陵州市外拓展业务的时候一样艰难，不是也挺过来了？”这话可不是安慰邵总的，不好好干，大股东可是要亏钱的，凌音不允许。

“那倒是，不过那种摩城的大集团要安装这些，恐怕不是总裁说了算，还要进行投标。”谈到投标的事，邵总能一夜愁白了头。

正经的投标各凭本事，中与不中全看能力和命。而有些投标搞内定，私下协商，旁人全是陪跑，考虑到以后合作的可能性，还不能揭发招标公司。

“如果业务真有得做，有我在，保证不用走投标流程，可以直接合作。”不是凌音夸海口，是厉君彦自己说的，他欠凌音一条命。和移动监控的业务比起来，一条命可值钱多了。

“那倒是，对方都亲自上门找你合作，业务有得做，自然跑不了。”

事情交代完，凌音也不多停留，关键是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她饿得慌。

从邵总办公室出来时，大办公室几乎空了，只有方诚等她。似乎要说什么事，拖着往大厦外面走。

隆运大厦前侧就是隆运广场，吃喝玩乐一应俱全，方诚也不想耽误太多时间，随便选了一间人少的餐厅。

“干什么呀？还出来吃，今天不是我生日，好像也不是你生日。”

“我要被开除了！”阳光男孩一身的怨气，几乎成了黑色。

“开除就开除呗，你稀罕这份工作？”

“哎呀，姐！你不在的时候，朱七虹叫我去人力资源那边，说我做事不认真，不符合录用标准，刚好现在是试用期，要解雇我。”

“工资不拖欠吧？”凌音的定位很尴尬，既要为大股东着想，又不想压榨打工人。

“这是工资的问题吗？我走了，谁来保护你？”隔着餐厅，方诚弓着身体前倾，就快凑到凌音脸上，认真是真的，担心也是真的。

只不过凌音不领情，一巴掌推开他的脸，拿起了菜单。

“是地方菜餐厅，让我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你还惦记着吃？”方诚又还一巴掌，按住菜单。

“那你带我来餐厅？再说了，你要保护我嘛，有些事，不在公司，反而容易处理，比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