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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六章(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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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来了?”

陆远道捡起身旁的几个果子,这才缓缓起身。那只烤鸡摔进了苏理的怀里,这会儿被草叶子包着,还有些烫手呢。眼下他就托着那只烫手的烧鸡,跟着陆远道一起站了起来。

白衣少年哼了一声,明显不悦,冷着声音道:“看你俩死没死。”

陆远道想也没想,掂着手里的果子反问道:“那你希望我们俩死不死啊?”

白衣少年又哼了一声,回道:“你俩爱死不死!”

白衣少年转身,随便拉了个长条凳正对着二人坐在了院子中央。

陆远道嬉皮笑脸还要说什么,却被苏理一抬手打断了。

“给!”

苏理拿过对方手里的果子,将烧鸡递给陆远道。陆远道打开前只感受到了热度,或许是包得太严实,并没闻到什么肉香味。当他打开手里的烧鸡时,他心里一阵发紧,忙将烧鸡扔还给苏理,恰好落在那些个果子上。苏理有些不明所以,忙问道:“烧鸡?怎么了?”

陆远道别过脸,面儿有些冷,不自在地道:“这是山里的东西。”

苏理瞬间明白了这人在想什么,只是还不待他说话,白衣少年却先开了口。

“吃吧,没事儿,今儿它刚老死的。”

陆远道抹了把脸,从苏理手里扣出一颗果子,坐在门槛上,对着白衣少年啃了起来。

白衣少年见陆远道别别扭扭的,倒也没再劝,而是对苏理道:“他不吃你吃吧!”

苏理想了想,同陆远道并肩坐在门槛上,撕了一只鸡腿吃了起来。

苏理嚼了嚼,突然疑惑道:“这么嫩,不像是老死的啊。”

陆远道朝那只鸡看了一眼,那肉看着确实嫩,那香味也足,害得他为了掩饰吞咽口水的动作不得不啃了一口酸得人牙发颤的果子核儿。而那白衣少年听了却笑了,只是什么也未说。

“你笑什么?”

陆远道只觉得自己那点儿丢脸的事被瞧见了,语带不满都问道。

白衣少年淡淡地扫了陆远道一眼,像是并未听出他话里的不满,轻声道:“其实它不是老死的,是今儿被一只鹰给啄死的。”

苏理含着半口鸡肉,不禁“啊”了一声,陆远道听了也是惊讶。

“所以人类也是挺惨的,既可以吃草又可以吃肉,那就难免要选择了,因为有所选择,也就更容易有事端。你看狼它只吃肉,你可以杀死它,却不能说它吃肉残忍,而兔子只吃草,你可以说狼对它是不利的,可用你们人类的想法看,它又何尝不是占了便宜的。”

陆远道支着耳朵听着,在白衣少年最后一个字落下后,恶狠狠地就着苏理的手从上面拽下一根鸡腿。他越吃越气,越吃越觉得这鸡腿怎么这么好吃,最后嚎啕大哭。他妈的这东西怎么这么好吃呢!

等气氛缓和了些,不再像先前那么焦灼了,那只烧鸡也只剩了骨头,苏理同陆远道已经洗了手擦干净了嘴上的油,各自啃着一颗果子,啃的咔嚓咔嚓响,而白衣少也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什么话都不说。最后还是陆远道忍不住,稍显扭捏地咳了两声,像是一篇小说得前言。前言画上句号,接下来才是正文。

“你怎么来的?不是说这城如今只能进不能出?”

白鹤就那么坐在那儿,展了一下双臂,满不在乎地道:“就这么来的。而且我和这座城的关系,或者说我和这座城里的人,和城里人们的生死之间的联系要比你们想的还深。”

“怎么个深法?毕竟归根究底,也算这一城的人咎由自取,你,不,是你们,你们说是受害者也不为过。”

此刻连苏理都好奇白衣少年口中所说的联系究竟是什么了,也抬着头,定定地凝视着白衣少年。

“不能说,至少现在还不能说。”

陆远道同苏理听了这话一时有些泄气,二人像是商量好了似的,泄愤般连着啃了两口手中的果子。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件事。”白衣少年此刻说的话语气像是一个老者。他像是怕眼前的二人漏听了,直等到二人齐刷刷地看向它时,才郑重地同他们说道:“几十年前这城里也发生过一场疫病。究竟是几十年记不得了,只记得那年人类发展的繁盛,要朝外扩城,砍了周围的草木,猎杀了所有来不及跑的动物。那天夜里狼绿着眼睛躲在暗处等着不远处的兔子,却没成想自己到先一步踏入了鬼门关,被人类用土枪一枪就打死了。用土枪打死的动物一不能吃肉二不能剥皮,所以目的很单纯,人类什么都不要,就是要它们死。”

白衣少年越说语气越急,越说声音越大,最后说道“死”字时,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他咬牙切齿地吐露出那个字,之后像风筝断了线一样,远了,没了!

陆远道低着头,他想自己是个爷们儿,今儿已经闹了那么一出儿了,可不能再哭了。更何况他是答应过苏理的,从此再也不会哭了,再也不会做如此软弱之态了。可只要想想白衣少年说的话,只要想想那样的事是真实的,他就控制不住地想哭。他其实知道,这不是软弱,这是心之所动,是一颗心并未被打磨成石头的柔软。然而只要这样想了,他就再也忍不住了,再次嚎啕大哭起来。

苏理抬眼望向白衣少年,又转头看看身后的白玉观音菩萨,最后凝视着月亮。他听着陆远道的哭声,觉得就像自己也哭过了一样,痛快,是的,痛快!他从不哭的,他从不哭的!今夜的月又圆又大,是十五的月亮,是相思的月亮,他想若是他母亲真的在月亮上,他想给她送去一只笔,他母亲会画画,而且画得很好,他希望他母亲用他送的那支笔在月亮上画下那些生灵的图案,等下一个月圆之日,他只要一抬头,就能在月亮上看见那些生灵。以后人类每一次望向月亮,都会回顾一次自己的罪孽。这是很好的事呢!

白衣少年看着二人这副德性,倒是有些后悔。他的本意并非如此。可确实,他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愤怒。他是一只白鹤,是山林中最后一只白鹤,而他的族群里没有任何一位能寿终正寝。它们早晚就是要死的,就是要死在人类的手中的,这是它们诅咒人类所要付出的带价,也是它们逃脱不掉的命运,就像魔咒一样。

“你们俩有完没完?是要蠢死吗?”

白衣少年高声说着,隐隐带着怒气。

陆远道抬起袖子擦了擦脸,抽抽鼻子,面儿上又烫又红,显出几分羞赧来。而苏理最后望了一眼月亮,那月亮已经躲进了云层里。可他知道它还会出来的,他也知道平日的自己是不会如此的,只是今晨的事他其实也还没有放下而已。

“你们除了哭,就没想到别的?”

陆远道哭的头疼,脑袋浆糊似的,心里更是一团乱麻,什么也想不起来,倒是一旁的苏理脑子灵光一现。

“对,王老先前说起过,只是这几日又忙又乱,将这事儿遗忘了。”

经苏理这么一说陆远道也想起来了。

二人经由白衣少年的点拨,终于又看见了希望,眼睛也眯了起来,带着几分涎皮赖脸的无耻相。只是二人谁也没有看到白衣少年那张落寞的脸,那样的表情真不该出现在那样年轻的一张脸上。

“好了,该知道不知道的,你们也都知道了,我也该走了。”

白衣少年说着站起身,不等二人说话,一展翅便朝着月亮飞走了。

苏理同陆远道都是一惊,再看过去,那人映在月亮上的影子令苏理不由得想起自己刚刚荒诞的想象,他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苏理,我这心里怎么怪难受的,有种不好的预感。”

“别瞎想了!”

苏理整个滑下身子,斜靠在门框上,不知是宽慰谁,声音小的似乎只有自己能听到。

陆远道也学着苏理的样子靠在门框上,他没有拆穿对方的谎言,只是转而问道:“那你知道城里谁家还有八十岁以上的老人没有?”

“不知道王老是否能再想起些什么?”

“我也想咱们在王老那就能得到你我想要的答案,只是听王老的话,那时的他太年幼,怕是记不得什么了。”

陆远道对王老并不抱什么希望。

“你是说他口中的几十年可能要更长些?”

“嗯。所以咱们要找的老人就更难找了。”

苏理想了想,突然一拍脑门,还真让他想起个地方。

“我知道有一条街上没准儿能找到。”

虽然是陆远道问的苏理,可他并没指望会在苏理这得到什么答案。这会儿听了顿觉是意外之喜。

“真的?哪条街?”

他怎么不知道?

苏理也很高兴,像是已经寻到人了似的。

“就在城南十五里的的永乐街,那儿有不少传统手艺人,这些传统手艺人的手艺一般都是从师傅或是自己老人那儿承袭来的。”

陆远道虽然不知道永乐街具体在哪,但是城南十五里他是知道的。这个是城南十五里出有趣儿的玩意儿。那些个老手艺人如果还健在那年岁上应该符合,如果老手艺人不在了,那他们的继承人兴许也会从老人那听来些故事。毕竟学这种传统手艺之前都会讲一讲历史,讲一讲传承的难处。如果当年的疫病真的像今天这么来势汹汹,兴许有些老手艺已经出现断档,这样的故事用来警醒自己的后人也合情合理。

“那咱们明天一早就去看看。”

苏理从兜里又摸出个果子,抬手扔给陆远道,随嘴道:“再吃个果子吧。今儿早点睡,明儿一早醒了就过去。”

陆远道“嗯”地应了一声,咔嚓咬了一口手上的果子。这果子不很甜,但是也不酸,连贴近核儿的位置也不酸,主要是脆,水儿又足,刚吃腻了烧鸡,这会儿再吃个果子,在这样的日子里,是种简单的幸福。

陆远道吃完手中的果子,将果核儿扔在院子靠墙处一片稍显松软的土中,之后头也不回,对苏理道:“我睡了!”说着仰躺到床垫子上几个呼吸间就睡着了。

苏理颇觉无奈,不过也学着对方的样子,将手里的果核儿扔到了不远处。因为力道大了些,直接撞在墙上,弹回来时恰好落在另一个果核儿旁。苏理伸了个懒腰,刚想起身也回去睡了。只是他欠缺了点儿运道,还没等他转身,那只燕子扑棱着翅膀从院外飞了回来,直冲着那个果核儿而去。苏理眼见对方熟练地叼出一颗果核儿里油黑椭圆的种子,像人们嗑瓜子儿似的嗑开,一仰头把里面的果仁儿吞下去。

苏理朝那只燕子冲过去,沉声喊道:“喂喂喂,那可不是给你吃的,快过来。”

他知道陆远道还盼着这几颗种子出苗儿,最后长成大树开花结果呢,这要都让燕子吃了,什么花什么果的,只剩下一地鸟毛了。那燕子也听话,说不吃还真就不再吃了,只是忽闪着翅膀朝苏理一头扎过来,恰好扑到他的鼻子上,鸟毛戳进苏理鼻子里,害他喷嚏打个不停。

苏理将它圈在手里,控制着力道弹了燕子一下。

“你呀你呀,这几天也不知道野到哪儿去了,竟然还吃胖了。”

那燕子也不恼,拿头蹭蹭苏理,然后仰躺在他手心里,忽儿地睡了过去。

苏理差点笑出声。他看了看里面那位,又看了看这位,不由得念叨:“得,真是物随主人形,你们俩都是有福气的,就我一个苦命的。”

苏理念叨完这些突然觉得自己太傻气,摇摇头也回到殿内,将燕子放进那个小窝里,自己打了个哈欠,怔怔地看了良久那个破了的屋顶,看着闪烁的星星,跟着不住地眨眼睛,一会儿又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半圈着那只燕子沉沉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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