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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南柯一梦: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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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宫内日子难熬,转眼间也已深秋,逐渐入冬,距离皇帝颁布禅位诏书只有四五日的时间。

令歌像往常一般,下朝之后他便会前往金銮殿服侍皇帝用药,陪着皇帝用膳,之后他会离开金銮殿,回令月坞小憩。

回到令月坞之中,令歌发现书桌上赫然多出了堆积如山的奏折,小寻子解释道:“这是皇后娘娘派倾大人送来的,说是殿下即将登基,批阅奏折是在所难免的。”

说着,小寻子瞟了一眼令歌,直到发现令歌神色淡然,并无异样,他这才安心下来,继续说道:“倾大人还说,王爷批阅好之后,奴才们再送去给皇后娘娘过目。”

令歌微微颔首,应道:“放着吧,我小睡一会,待会起来再处理。”

说罢,令歌便往楼上的卧房走去,小寻子和小元子互视一眼,只得微微叹息。

正当他们打算跟上去时,却见令歌回过身朝着书桌走去,同时喃喃道:“罢了,我先批阅吧,天下人都等着我。”

几位侍从闻言,心中一酸,看着已经坐在书桌前的令歌,他们无法替其分忧,只得恪尽职守,为令歌研墨,熏香提神,或是冲泡茶水。

面对眼前翻开的奏折,令歌手持沾染墨水的毛笔,却不知如何下笔,他细细地阅读着手中的奏折,思绪却不知不觉间地飘远。

如果是他,他会如何批阅?

一时间,往事清晰地浮现在令歌的眼前,那些细微末节到他不曾回忆,甚至以为已经遗忘的小事,在有着一丝相似之处的时刻,被骤然牵动,在脑海中重映,仿佛还在昨日一般,从未走远。

许久以后,令歌将手中的奏折尽数批阅完,抬头一看,天色已经暗淡下来,蜡烛显得愈发明亮。

“去给陛下请安吧,顺便把这些奏折送到凤仪殿。”

来到金銮殿外时,天色已黑,令歌见到黄飞正守在殿外,他说道:“黄公公,是我来迟了,陛下可有按时服药?”

“回殿下,陛下已经服完药歇息了,”黄飞回应道,“今日陛下单独会见了好几位大人,交代禅位一事,陛下还命老奴告诉殿下,殿下处理政务已经操劳,今夜就不必过来服侍了。”

令歌颔首,道:“既然陛下已经休息了,那我就不进去打扰了,殿内还有劳黄公公看着,若是有事,即刻遣人到令月坞向我通传。”

“殿下放心,这金銮殿有玉清卫,锦衣卫,御林军轮班值守,不会有事的,”黄飞说道,他知晓令歌心系皇帝安危,越是到禅位之日,人心也难免愈发浮动。

“殿下就早些回去歇息,准备过几日的禅让一事,到时候大齐江山就交到殿下的手里了。”

不知为何,黄飞心头一颤,看着面前的令歌,容颜一如当年初见般惊为天人,只是那双眸已经变得黯淡无光,纵使金銮殿殿外灯火通明,亦难以照亮。

“我会竭尽全力的。”令歌垂眸答应道,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不安和怀疑。

说罢,他转身离去,只是走出一段路之后,他驻下脚步,回头看着金銮殿,在夜色之下,金銮殿显得愈发宏伟辉煌,天下之人皆拥簇着这座宫殿——这个即将困住他的牢笼。

深夜,兰陵阁之中,烛火摇曳不安,令歌正倚坐在床边,手中握着葫芦状酒壶,不停地饮着酒。

令歌双眼通红,看着散落一地的诗词,脑海中尽是朦胧却清晰的回忆,只听他喃喃道:“说好要陪我待在这个我不期待的地方很久的,待到我不需要你为止……”

“如今,我真的不需要你了……真的不需要你了……”令歌流下眼泪,无助地将自己紧紧抱住,“真的不需要你……”

他放下酒壶,头靠在床上,喃喃道:“我会放你走,不过你得忘了我,回遇仙山,去江南,去高丽,怎么样都好,重新开始新的人生……”

许久过后,在无尽的痛楚之下,令歌陷入昏睡,昔日的记忆亦被其赶出脑海,长夜无梦。

……

“殿下,快醒醒,殿下,金銮殿那边出事了。”

令歌惊地睁开双眼,看着面前神色慌张的小寻子,他当即起身追问道:“你说什么?金銮殿发生了何事?”

“黄公公派人过来传话,说是方才发现陛下高烧不退,整个人都陷入了昏迷,叫也叫不醒。”

“走,赶紧过去,你马上出宫去请凌岚药局的大夫,就说是我身体抱恙,不得走漏风声。”

走出兰陵阁,令歌发现此时天色亦才微亮,今日天气阴晦,霜落满地,此时令月坞上下幽静不已,隐隐约约,令歌听见了鸦鸣之声,是为不吉之兆,一时间,令歌只觉心慌不已。

待令歌来到金銮殿时,皇后已在殿内,她正守在皇帝的床前,一双眼睛正淡然地看着昏迷的皇帝,让人难以猜透她此时的所思所想,而一边的太医则写着药方,眉头紧锁。

“陛下如何?”令歌开口问道。

太医欲言又止,只听皇后说道:“是时疫。”

“怎么会?”令歌震惊不已,“不是宫人都喝过预防时疫的汤药吗?皇兄怎会染上时疫?”

皇后默然,只是看着面前的皇帝,眉眼间不见往日的容光。

太医起身回应道:“回殿下,皇上本就体质虚弱,即使服用了预防时疫的汤药,也难免会染上时疫。”

令歌心痛不已,他回忆起玉门关的时疫之景,那样的病痛折磨,他见过太多。他向太医请求道:“有劳太医,你一定要医治好陛下。”

“玉迟王放心,微臣定当竭尽全力医治陛下。”太医拱手拜道。

此时,皇后开口说道:“不必为难太医了,退下吧。”

太医不安地看了一眼玉迟王,而后便由倾秋引着退出殿外。

“什么叫不必为难?”令歌看向皇后,面带愠色,“你什么意思?你不想医治皇兄,对吗?”

皇后淡然地看向令歌,说道:“时疫凶险至极,你并非没见过,即使早已有药方医治,可是药效凶猛,陛下的身体也撑不住。”

“我们可以改善药方,让药效缓和一些……”令歌反驳道。

“没有时间了,陛下没有时间了,他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皇后回应道,“并非本宫不想救他,天命如此,谁也不能阻拦。”

“天命?”令歌不屑一笑,“你不救他,我救,我已经请了凌岚药局的大夫进宫医治。”

皇后闻言,当即起身斥责道:“你糊涂!若是此时被人知道陛下病危,恐怕多有变数,你我的计划不能就此功亏一篑!”

见令歌与自己怒目对峙,皇后又道:“你若是还想杀燕北,就去把人给本宫叫回来,不准去凌岚药局请大夫。”

“难道就这样看着皇兄死吗?你当真忍心?这么多年,你对他就没有一丝爱意,或者一丝愧疚吗?他明明那么爱你……”令歌质问着皇后,同时为皇帝的付出感到不值,昔日的萤火梅林,曾是天下之人对皇后被皇帝深爱的感叹。

“别说了,”皇后拂袖转身,“我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这些虚无的感情,不必再提。”

说罢,皇后便动身离去,“本宫要去上朝,你派去的人,本宫会叫回来的,你且在此守着,不准任何人进入这金銮殿。”

令歌看向床上昏迷不醒的皇帝,泪水顿时汹涌而至,深爱着他的人都在逐渐离去,唯有自己孤独的身影,在这偌大的金銮殿之中被拉长。

令歌未再离开金銮殿,只是守在皇帝的床边,等着渺小的奇迹发生。

“皇兄,你是在做梦吗?”令歌喃喃道,“如果是在做梦,那就做一些好梦吧,醒着的时候,我们都太痛苦了。”

许久之后,令歌看见皇帝唇瓣微动,呓语了一声:“皇叔……”

令歌闻声当即潸然泪下,他靠在皇帝的枕边,低声道:“皇兄你梦到临清王了吧,你心心念念一生的皇叔,他是这宫里少有的真正能温暖你的人,是我对不起你……”

“我不是有意对你隐瞒真相的,我只是不忍心,不忍心你知晓真相,你深爱的人一直欺瞒着你,你的爱也错付于我,是我辜负了你们所有人……”

“你答应过我,你要好好活着,要看着景云醒来,还要带着景修去江南游玩,去看遇仙山,你是皇帝,答应过的事是不能食言的。”

“皇兄你醒来好不好?我服侍你喝药,调养身体,我不想再失去你,我求你……”令歌哽咽不止,无助至极,“为什么老天要这么对你,明明你这一生可以逍遥自在,幸福快乐的,却都被我们毁了……”

他明白,若非当年皇后和燕北害死临清王夫妇,皇帝亦不会为临清王报仇而走上夺权的道路,更不必遭受帝位所带来的一切纷争和如今的苦楚。

如此无助地守在床前,令歌不免想起了那年的韩清玄,为自己挡下虎刃,性命垂危,自己亦是不分昼夜地守在他的床前,为他祈祷着。

“我该怎么才不会想起你?或者不会因想起你而心痛?”令歌绝望地仰着头,注视着头顶金碧辉煌的装潢,似是在祈祷一般,“可能只有呼吸停止的那一刻吧……”

皇帝病危的消息被封锁住,金銮殿之中唯有几位皇帝的贴身侍从知晓此事,此时的他们亦被皇后所控制起来,不得与外人接触。

景修前来请安,却被殿外的倾秋阻拦。

“三皇子,陛下和玉迟王正在殿内商讨禅位一事,你还是请回吧,过了这两日再来请安也不迟。”

景修颔首,应道:“多谢倾大人告知,那我过两日再来给父皇和皇叔请安。”说着,景修将手中的纸张递给倾秋,“这是我最近的功课,还请倾大人转交给父皇和皇叔过目。”

“殿下放心,臣会转交的。”

“怎么不见黄公公?”景修问道。

倾秋颔首道:“黄公公今日身体抱恙,这里由臣暂时顶替。”

“有劳倾大人了。”景修点头,而后转身离去,当他来到金銮殿外时,与等着他的教书先生韦新一同往尚书房走去。

“看来父皇出事了,否则皇叔不会一直在殿内不出,黄公公也定然是被母后软禁了,”景修低声道,“还请韦先生想办法将此事告诉韩相。”

“殿下放心,此事臣会办妥。”

“为了父皇,为了皇叔,我必须得勇敢这一次……”景修喃喃道,目光坚定,似乎在做这一生最重要的决定。

只见景修仰头,看着阴云密布的苍穹,那阴云倒映在他的双眼之中,愈发显得眸色沉沉,不见昔年的稚气。

不知过去了几个白昼,几个夜晚,令歌一直守在金銮殿之中,几乎未曾合过眼,只为等皇帝醒来。

夜幕降临,一抹红影悄然而至,令歌回头一看,发现皇后前来,只见皇后一身正红织金梅花凤袍,头戴鎏金凤冠,发髻两边垂下珠串流苏,额头点缀梅花花钿,眉目如画,美艳绝伦。

令歌无言,他只觉皇后一身华服极为讽刺,于是他回过头去继续看着昏迷不醒的皇帝,为之祈祷。

“陛下如何了?还没醒吗?”皇后问道。

“没有,喂了些汤药和稀饭……”令歌无力地回应道,“我给他注入了翎羽真气,尽可能地护住心脉,争取他醒过来还有机会喝药医治。”

“得想办法让他醒来,明日必须由他亲自颁布禅位诏书。”

“必须是明日吗?你就这般等不及了吗?”令歌不悦地反问道。

“是陛下等不及,万一他突然……”皇后未说下去,只是偏过头看向别处,“罢了,本宫再想想办法,明日颁布禅位诏书,太子未醒,有本宫在,他们不敢说半个不字。”

“我只想守在这,等着他醒来。”令歌说道。

皇后眉头紧锁,嗓音骤然激动,只听她说道:“你以为本宫不希望他醒来吗?可是现在不是谈这些感情的时候,本宫原以为你已和韩清玄断绝关系,知晓孰轻孰重,怎么你现在还不明白?”

令歌看向皇后,双眼含泪,只听他回应道:“只怕我这一生都不会像你这般清醒明智……”

皇后与令歌四目相对,只是那双炙热的双眼让她不敢直视,于是她垂下眼眸,说道:“今夜你别守在这了,回令月坞好生歇一晚,你两三个夜晚没有好好睡觉了,脸色这么差,今夜这里有本宫。”

见令歌漠然置之,她又道:“你若是不放心,就在旁边的榻上睡着。”

令歌颔首,起身来到榻上躺下,静静地看着悬梁屋顶,脑海中一片空白。

良久,他听见皇后说道:“其实,本宫对他的心,不比你对他的少。”

令歌看了一眼皇后,只见皇后正坐在龙床边,手持毛巾,悉心地替皇帝擦拭着手臂。

“他待本宫极好,可惜本宫不能为他付出所有。”皇后继续说道,神色淡然,不见一丝情感流露,似乎她早已习惯这般伪装自己。

待皇后擦拭完后,她坐在了一张椅子上,缓缓地闭上眼睛,说道:“虽然你我姑侄一场,但是好像从未好好心平气和地说过话……其实我对你的心,不比他们少,奈何命运使然,本宫不得不伤你的心,如今回忆起来,实在抱歉……”

“现在说这些,你不觉得可笑吗?”令歌淡然地回应道。

“罢了,你恨我也好,不恨我也罢,”皇后微叹道,“至少我对得起皇兄,对得起大魏。”

令歌偏过头看着皇后,只见皇后的眼角眉梢甚是憔悴,纵使身着华美服饰,昔日倾国倾城的容颜也已在多年的心机盘算中消耗逝去,令人叹惋。

“他真的想成为皇帝吗?”令歌开口问道。

“他不想……可那却是他无法逃避的宿命,如现在的你一般。”皇后回应道,她知道令歌说的是她的皇兄——魏哀帝,也许说的也是她的丈夫,可是那真的是他们的宿命吗?皇后迟疑着。

“他是怎样的一个皇帝?”令歌又问道。

皇后微笑着回应道:“他勤政爱民,心系百姓,治国有方,任何能够形容一个好皇帝的词,都可以放在他的身上。”

“只可惜,命运不公,让他成为了末代君王,”皇后哀婉地回忆着,“那几年,纵使他雄才大略,励精图治,大魏也腐朽不堪,民心尽失,最后,他难以力挽狂澜,只得自焚殉国……”

“殉国之前,他和皇嫂将你托付给本宫,让燕北护送本宫和你逃出燕京,亡命天涯,颠沛流离……”

令歌黯然,他从不少人的口中得知过魏哀帝的事迹,唯独从皇后,昔日的宁远公主的嘴里听见,他才觉得真实而残酷。

忽然,皇后不屑一笑,又道:“说来讽刺,他当年推行的政策,被无数朝臣反对,被百姓唾骂,而如今,本宫推行着他的政策,换来的却是无数人的赞赏,和百姓们的安居乐业……”

皇后看向那忽明忽暗的烛火,双眼出神,脑海中浮现出魏哀帝的身影,那是让她多年难以解开的心结。

而后,她看向令歌,又道:“明明他这一生可以不必如此,本宫为他感到不值,不公,所以本宫要替他拿回属于他的一切,你是他的儿子,你也应该如此。”

令歌并未回应,只是岔开话题,问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皇后当即一愣,陷入沉默,良久,她回应道:“他是一个不开心的人……”

“我们都不开心……”皇后长叹着,她的眸中闪过泪光,却又很快散去。

令歌看着皇后,质问道:“他真的希望我做皇帝吗?还是这只是你的执念?”

皇后流转目光,只是说道:“我不记得了。”

“从前,我时常梦见他,梦见他在大殿之上,接受天下人的朝拜,只是如今,梦里唯余空旷的大殿,不再见他,我不知道这是为何,明明我一直想替他拿回属于他的一切……”皇后喃喃道,这一刻,她甚至开始怀疑,开始动摇,心中多年的执念究竟是为了谁?

“也许属于他的一切,从来都不是皇权霸业……”

令歌一语如点醒梦中人,皇后不再言语,只是闭上双眼沉沉地睡去。

令歌亦偏过头,不再看她,只是看着窗外夜色深重,不见光亮,此时的他毫无睡意,只是静静地等着明日光亮的到来。

许久之后,他回过神来,只因听见龙床上的皇帝微微作响,他和皇后当即起身,来到龙床边看望皇帝。

只见皇帝双眼渐渐睁开,唇瓣微张,似是要说什么。

“我去请太医……”令歌慌了神,当即转身往外走去,他对守在殿外的小元子说道:“小元子,快去把太医请来。”

小元子闻言,并未多问,只是匆忙离去。

令歌回到殿内时,皇帝正倚在皇后的怀中,在皇后的服侍下喝着温水。

看着虚弱无比的皇帝,令歌心痛不已,他来到皇帝的身前,蹲下身来说道:“皇兄,太医马上就来,你会好的。”

皇帝微微点头,朝着令歌伸出手,示意他坐在床边。

“皇兄你可有哪里不舒服?”令歌问道。

“我现在很好,没有哪里不舒服。”皇帝微笑回应道,“我只想和你们两个好好说说话……”

“好,我们陪皇兄你说话。”令歌含笑点头,“皇兄睡了好几日了,有没有梦到什么?”

皇帝点点头,说道:“梦到了从前,梦到了你们,都是些很好的事,我都有些舍不得醒来了……”

令歌颔首笑了笑,说道:“皇兄,只要这次你养好身体,以后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皇帝却微微摇头,说道:“我好不了了……”

“皇兄越来越会说笑,太医马上来了,又怎会好不了呢?”令歌强颜欢笑道。

皇帝垂眸,无力地说道:“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你们也不必白费力气了,之所以撑到现在,我就是想和你们好好道个别……”

皇后一言不发,神色低沉,只是紧紧地拥住怀中的皇帝,听着皇帝和令歌的对话。

“令歌,你凑近些,我想和你说说话,像从前一样。”

令歌凑近皇帝,皇帝亦握住了他的手,一时间,令歌只觉皇帝手心的温度正在消散,就像此时的自己一般,冰冷不已。

“禅位诏书我已写下,就在那边的桌案上,明日开始,你就是大齐的皇帝,从此以后,大齐江山便托付给你了,你也可以保护所有你在意的人了,也可以替朕了却心愿……”

令歌想起皇帝的心愿,唯有自己登基,才能阻止皇后和太子相互残杀。

“皇兄你放心,我一定会完成你的心愿,护好东宫,也护好皇后。”

皇后缓缓抬眸看了一眼令歌,又看着怀中气息奄奄的皇帝,心中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百感交集,是爱亦是恨,爱着他,恨着自己和那些从前。

“令歌,正殿的牌匾后面,那里有一道圣旨,你把它取过来。”

令歌起身,他来到牌匾之下,起身一跃,发现牌匾之后的确有一道圣旨,他便顺手取下,拿回到皇帝的面前。

皇帝接过圣旨,并递给了皇后,只听他解释道:“我死后,朝中恐有变数,这道遗旨,是护着你和令歌的。”

皇后将圣旨接在手中,并未展开细看,只是默然不语。

“月儿,我知道,纵使这些年你对江山社稷有功,也一直有人反对你,这道遗旨上写着,我死后,任何人都不得对你不敬,违者,视作犯上作乱,当斩立决……”

“月儿,”皇帝紧紧地握住皇后的手,不愿松开,“往后,大齐江山还需要你多多操劳……你不要太逼着令歌,他坐上帝位,都是我们逼迫的,我已经对不起皇叔了……”

“朝堂之事还有韩清玄,你有这道遗旨,他不敢乱来,他会好好效忠大齐,效忠令歌和你……”

令歌无言,颔首垂眸,尽力地克制住心中的伤感。

“我……”皇帝咳嗽不止,呼吸愈发薄弱,难以喘气。

“皇兄,你别说话了,太医马上到了,你先休息。”令歌劝说道,说着,他又搭上皇帝的手,为其注入翎羽真气,以护心脉。

此时,皇帝的脸色失去生机,他用尽力气地微笑着,向令歌说道:“令歌,不要再为我浪费力气了,你就当我要去做一个不会醒来的美梦……”

令歌闻言,泪水骤然滑落,同时,皇帝亦感觉到自己的额头上多了一滴,只听皇帝继续说道:“你们应该为我感到开心才是,不是吗?……”

“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是我多年以来一场的美梦……如今我要把这场梦做下去……”

“令歌,我知道你是真心待我的,将我当成自己的兄长,我也是如此,在我心中,你永远是我最疼爱的弟弟,只怪我无用,让你的心伤痕累累……”

“这些事从来不怪你,皇兄你别说了……为什么太医还没来?小寻子!”令歌心慌不已,他站起身往外走去,只是很快又止住脚步,如果这是不可违背的天命,那么此时的自己,更应该陪着皇帝,直到皇帝呼吸停止的那一刻。

令歌回过头看向帝后,只见皇后默然依旧,而皇帝则在她的怀中喃喃道:“月儿,我那会梦到你了,梦到第一次见你的时候……那年,你嫁进王府,成为我的侧妃,我沉迷于你的容颜,更爱着你眉眼间如梅花般的孤傲之感……”

“你说,要是当年你我的孩子要是生下来,现在是不是也要成家立业了?”皇帝想象着那永不会发生的一幕,亦是他多年以来不愿提起的伤痕。

“其实……其实我知道很多事,可是我自私,都装作不曾知晓,因为……因为……因为我只想把这场梦做下去,我只想追寻我的心,那颗一直深爱着你的心……”

“从前的一切仇恨,以我的死作为终点,到此为止,可好?月儿,答应我……”皇帝的气息愈发薄弱,言语却愈发真挚。

皇后一声不吭,却已经泪流满面,此时的她明白,自己于皇帝是一场美梦,可是皇帝于她又何尝不是一场美梦?

在寒冷的黑夜之中,他们曾为彼此编织美梦,只是如今她的梦已醒,而皇帝不愿醒来,将永远沉睡。

皇帝欲伸出手去擦拭皇后脸颊上的泪珠,用尽全力,却终是难以抵达令他迷恋了一生的面孔。

皇后低下头,紧贴着皇帝的手掌,想去感受那只曾给她无数温暖的手掌,只是如今温意已散,光阴已逝,不复从前。

“我答应你……到此为止,我答应你……”皇后哽咽着,泪水不断落下。

“月儿,在他们眼里她是手掌大权,高高在上的皇后,可是在我的心中,你却是不一样的。”

“爱着你,远胜过出生皇室,君临天下,这是我这一生最引以为傲之事,我从不骗你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爱你,这件事我没骗你……”

皇帝微微一笑,他用尽全力,终是等来了这一生最为欣慰的答案。

“月儿,抱歉,我不能再陪你看那满园梅花盛放了……”

此时的皇后恍惚不已,自己多少年未像这般哭泣过?她已数不清,她只明白,自己那颗曾被皇帝拼凑起的心,随着此时皇帝的离世,又一次支离破碎,再也无法修补。

“咏皓……咏皓……”皇后一遍又一遍地唤着,那是深刻在她心底的名字,是她从不愿承认爱着之人的名字。

立在一边的令歌仰头闭目,泪如雨下,他知道,那是皇帝鲜少被人提起的姓名——赵咏皓。

也许有一天世人皆会忘记这个名字,可是此时的他确定,这个名字会被皇后萧欣月一生铭记,于皇帝而言,已经足够。

令歌为皇帝的离世而悲伤,也为皇帝多年所追寻的爱而庆幸,至少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不止得到答案,亦被爱意所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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