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浔披着白大褂,边戴口罩边朝病床上的赵彤走去。
他本来要下班的,但刚出办公室没几步,就被值班护士叫住,说有个小姑娘心脏有点问题,让他能不能去看看。
他本是不答应的,可看到护士脸色有些古怪,于是他就同意了。
宋南浔戴好口罩,走到病床跟前,俯身喊了喊赵彤。
赵彤正过眼神,望着他,随后视线从他脸上往下移,忽地,她的视线一下子停住,赵彤盯着白大褂左口袋外的胸牌,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叫她的医生很年轻,感觉跟浩杰哥差不多大,二十多,可却是医院的主科医生,真了不得。
赵彤紧紧的盯着那道蓝色胸牌,小小的胸牌上写着医生的姓名,职务,所属医院,她顿时十分敬佩,眼睛里更是闪烁着不可磨灭的亮光——她也想如此“辉煌”。
赵彤在姥爷的病房里见过,姥爷的主治医生是个老年人,他的胸牌也是蓝色的。
由此她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个天才。
天才?
咚——
赵彤脑子里瞬间闪过沈念照的脸。
她当即愣了一下,忽然沉下心。
沈念照也是天才,她第一次动了想要与沈念照一较之下的念头。
努力能赶得上天才吗?她不知道。
“小姑娘,感觉怎么样?”
赵彤被人晃了一下,她一惊,赶紧点点头。
宋南浔见此,顿了一下,没再问,挺起身跟旁边的护士说:
“小姑娘家里有人在吗?”
护士摇摇头:“没有,病人是突然晕倒在走廊的。”
宋南浔点点头,转脸问赵彤:
“小姑娘,你知道父母的号码吗?”
赵彤点头:“记得。”
“那你跟我说一下号码。”
宋南浔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划开屏幕。
赵彤快速报了一个号码。
嘟嘟——宋南浔打了过去,那边很快接通,宋南浔对护士叮嘱了一声随即出了病房。
宋南浔走后,护士绕了个方向,查看滴液。
300毫升的滴液下了一半,护士加快了滴液速度,并耐心问了一声感觉怎么样?
赵彤说了声还好,随即,护士又加快了滴液速度。
护士做完正准备收拾供氧仪器,这时,赵彤问了个问题:
“护士姐姐,我朋友她怎么样了?”
护士不是先前的大大咧咧的女生,她愣了一下,疑惑的看过来:
“你问的谁?”
赵彤顿了顿,又解释一番:
“我朋友,她被担架抬过来的,很早进了急救室。”
赵彤说完,觉得不准确,又补充点:
“她跟我都是附近市一高的学生,来的时候,她穿的校服,身上还披了件开衫卫衣,嗯——还有,陪行的医生,我瞄了一眼他的胸牌是血液科的。”
护士显然是实习的,她想了想,最终不好意思的冲赵彤摇摇头:
“今晚血液科急救的人很多,我也不清楚你说的是谁。”
赵彤闻言,颇为落寞的埋下了头。
护士见此不忍心,道:
“没事,今晚的急救室没发生什么大事,你朋友应该无恙。”
“放宽心,你打完滴液,再检查下身体,就可以走了。”
赵彤喃喃的嗯了一声。
护士叹口气,轻手轻脚的关上供氧仪器,随后走到阳台将半开的窗帘拉上。
过了一会儿,宋南浔从外面回来,他一进病房就直接吩咐护士去准备心电彩超。
赵彤怔了一下,她下意识握紧了拳头,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妈,瞒了她。
一瞬间,赵彤心里又苦又喜。
没几分钟,出去的护士回来了,还带过来几位同事。
赵彤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看着病房里几位护士一阵手忙脚乱。
她被人抬起,放到一张轮椅上,脑袋上的针头差点歪,幸好被一个小个子护士及时护住,但没至于回血。
随后,她便被两个护士推着出了病房,经过长长的消毒走廊,转了三个弯,进了一个房间。
屋内很安静,只有一位观看电脑的医生。
赵彤不能做剧烈的扭动动作,她只能好奇的斜着眼睛,看来看去。
没想到,彩超室原来是这副样子,很出乎她的意料,她以为彩超室很大很庄重,今日一见,平凡的很。
一台叫不出名字的仪器堆放在进门一两米处,仪器旁边放了张病床,病床对面放了张桌子,桌子上没多少东西,只有一瓶消毒水和几条干毛巾,桌底放了个垃圾桶,里面是废弃医用品。
整个屋子有种看着不多但又满满当当的错觉,赵彤心想,是不是房间太小了,以至于显得这几个大物件比平时大了几倍。
赵彤沉思着,而这时,宋南浔从她身边擦过。
“林医生,还有空吗?”
被叫林医生的女人从显示屏幕上抬起头,扭过来,见轮椅上坐着个小姑娘,顿时眯起眼睛,快速扫了一眼,看向宋南浔问:“她家里人来了吗?”
“还没到,现在在来的路上。”宋南浔说:“你可以先检查一下吗?”
“不行。”林医生态度很坚决,她直言道:
“没挂号,就不能做,这是医院的规定,你要不先让她去挂号处,挂下号,随后再来。”
宋南浔闻言,笑容一滞,随即又说:
“这姑娘的家长就在路上,一会儿再补不就行了。”
林医眼睛一斜,瞟了一眼赵彤,赵彤顿时打个激灵,这中年妇女,眼神实在是太犀利了,吓她当即心里一咯噔。
“不行就是不行。”
“要是给她检查了,结果她家长没来,你说费用谁交?”
“那还不是要我花钱垫上。”
林医生说话间突然猛地将赵彤上上下下看了个底朝天,目光太炽热,赵彤被看得浑身不舒服,仿佛自己在她面前□□。
“她家长没来,怎么打的滴液?”
赵彤旁边的护士先出声了:
“她是在咱医院走廊昏倒的。”
林医生闻言瞪那护士一眼,护士瞬间抖了一下,埋下头,小心的后退了一小步。
林医生扭头又说:
“怎么偏偏就在医院里昏倒的。”
宋南浔实在是受不了了,他道:
“即然需要挂号,那我先替她挂了不就行了吗,至于问这问那吗。”
林医生顿时不快,她皱起眉:
“宋医生,你这什么意思,我哪是不帮忙,只是像这样没监护人在身边在医院碰瓷的人不少,你忘了?去年不就有个病人出院,刚出院没几步,监护人有事走开了,他自己非要下台阶,结果摔了一跤,把自己摔个半身不遂,然后呢,家属不愿意了,把一切责任赖在医院头上,还要告官司,非要医院赔钱。”
“医院本来是胜诉的,人家家属不乐意,天天来医院医闹,闹得医院脸面绷不住,最后怕干扰其他病人治病,又花五十万私了。”
“你说,我能不上心吗?到头来,我倒是好心办坏事,数落我的不是。”
林医生冷笑一声,瞥了眼宋南浔:
“宋医生你年轻,年轻人有公德心很正常,可是你现在是医生,医生不但有善心还要有警戒心,要是是个病人都救,被人坑了还没处说理去。”
宋南浔不吭声,默了一会儿,说:
“可是医生不就是要救死扶伤的吗?”
林医生深看他一眼:“等你遇到医闹就知道我说的对不对了。”
宋南浔顿时哑口无言。
旁观一切的赵彤攥紧裤边,又咬紧了牙关,一言不发。
气氛霎时沉闷。
几位小护士站在门口大气不敢外出,护士中最矮的护士几经挣扎,还是小心翼翼的按住了赵彤的肩膀。
肩膀上传来热乎的温度,一下子把赵彤从焦虑中拉出来。
赵彤放松下来,微微松开了抓得太紧,渗出热汗的双手。
左手旁的滴液瓶,滴答滴答的滴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宋南浔先打破了屋内的沉寂。
“林医生,检查吧,等不得了。”
林医生蠕动了嘴唇:“随你。”
“去挂号吧。”
宋南浔随即吩咐高个子护士去挂号处挂个心外科号。
高个子护士点点头,很快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她便拿着单子回来,递给宋南浔。
宋南浔走上前,将单子递给林医生。
“现在可以检查了吗?”
林医生顿了一下,伸手接过,随后不抬头吩咐道:“把她放到床上。”
赵彤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护士们抬上床,脑袋上的滴液还剩一点,滴液瓶本来是由一位护士举着呢,现在护士把滴液挂在墙上的挂钩处,因为距离有点长,赵彤的脑袋突然一疼,回血了。
矮护士一眼瞅见,立刻窜过去,重新恢复好位置,滴液又正常了。
赵彤疼得紧皱的内心一下子松开,她把双手放在胸前,揉拧着双手。
矮护士趴在她耳边轻声安慰着,让她放松,不要害怕。
矮护士,声音如其表,脸圆圆的,像个莲蓉包,眼睛大大的,会说话似的,她一笑起来,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声音更是软软糯糯,很甜很甜,赵彤渐渐的放松了身子。
彩超室的天花板很白,白的像雪。
灯光也没有先前病房里的灯刺眼,柔和些。
她盯着看,不怎么扎眼。
作者有话要说:慢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