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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遥望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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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烧得迷迷糊糊时,她看到了母亲前来。

母亲一双手贴在了她滚烫的额头上,冰冰凉的,好像附身小声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她眯着眼睛、口齿不清:“母亲,我好多天没,没见着你了……”

母亲还在说着些什么,絮絮叨叨的。

“母亲,我,我看不见你的……脸……也听不见你的声音……”

突然,母亲猛然变了神色,双眼通红,一双手紧紧掐住了她!

这次的话,她听清楚了:“景景,我们来世再做母女吧!”

“不要……不要……”

她挣扎着、呜咽着,一双腿无力地摆动着!

“醒醒、醒醒!”突然又有个声音传来。

景荣睁开了眼,那凄厉的惨叫声随之而去,她意识到了那又是个梦魇。

玉成坐在她榻边,略带担心地望着她,旁边还有个提着药箱的大夫。

“醒了吗?别害怕,噩梦而已。”玉成看见她神色逐渐清明,伸手擦了擦那满头的汗。

他的大手干燥清爽,又冰冰凉的,实在是舒服极了。

高热的痛苦再次袭来,她想起刚刚的那个梦,或者是深夜人格外脆弱,她忍不住哭了出来。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她?

为什么,为什么她就不能过点安稳舒服的日子?

玉成一怔,显然没有料到她会突然哭出来。

很快他便反应过来,将人上半身捞进了自己怀里,景荣的头便放在了他那宽阔的肩膀上。

他轻拍着景荣的背,轻轻哄着:“没事,没事,烧过了就好。”

景荣仍是泪水不断,她缩成一团,整个人都埋进了玉成温暖的怀中。

那玉家带来的大夫,站在身后都不知该作何举动。

.

次日,景荣烧退了,人也精神了不少,靠在榻上,又开始思索起来。

她很确信,玉成对她有意。

无论他想要做什么,要寻的是什么人,位高权重如他,若非对一个女子有好感,是不可能浪费时间、冒着风霜,几次三番深夜来看她的。

更不可能那样抱她……

但是好感归好感,能不能助她成事,就是另外一件事情了。

此前,影卫白翅曾来过,以性命发誓,特意说明并非他们告诉的玉公子,是玉公子自己突然到了宗王府,还带着太夫。

白翅诚恳真挚,不像作假。

那么想来,就是另有眼线。

思及此,景荣也真正感受到了她与玉成实力上的差距。

无论什么事情,他都能知道;无论什么踪迹,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她的剧本,到底该怎么书写,才能够让他彻底不疑她别有目的?

另一件事,是许文洲。

准确来说,是那个咄咄逼人的表小姐。

表小姐估计和许府所有人一样,以为她和长相一样软弱可欺吧。

哼。

“青鹏。”

“在。”

“许文洲还在门口吗?”

“在,侍卫守在门口不让他进来,想来是没有知府的准许。”

玉成总是来去自由,让她几乎快忘记了,这儿还是个正儿八经的监狱,从来不是想来就来的地方。

昨夜她吩咐他们想办法让许文洲知道这件事,几个愣脑筋想破了脑子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但是好在轻功惊人,白翅干脆直接潜入了许府,摸到了许文洲关禁闭的地方,当面告诉了他景荣被表小姐欺负、高烧未退的事情。

当晚,许文洲就硬闯了出来。

如今一夜过去,他还在宗王府门口被拦着。

景荣冷笑一声:“去把我的纸笔拿来。”

此时,宗王府正门外。

许文洲都快气坏了:“睁大你的狗眼睛看看,我是谁?!”

“许公子,这话您已经说了数遍了!”

“那你还不放我进去?!”

“许公子,这话我也已说了数遍了,这儿是宗王府,今上亲笔划狱的地方,从来不是任何人想来,便能来的!”

“我是任何人嘛!你也不睁大你的狗眼睛看看,我是谁?!”

“……”

喊得许文洲的嗓子都快冒烟了,那领头的侍卫还是不松口放他进去。

气得许文洲怒吼数声,反正他是知府二公子,这群侍卫也不敢对他怎么样。

“爷就在这儿跟你耗着!”他怒斥!

坐地休整了一会嗓子后,正当他准备重新再来时,那群侍卫突然从里到外传出了一张纸条。

领头的那个听身下耳语了一番后,接过了那纸条,看了一眼后递给许文洲:“景景给你的,接着!”

“景景也是你叫的?”许文洲气得白了一眼,又赶忙起身打开了书信。

只有短短数字:

与君永别,愿君与表小姐恩爱白头、共生不弃。

什么?

许文洲手都快颤抖了。

那侍卫早看他不耐烦了,兼之又在这儿看着景荣长大,对眼前这人简直快嫌弃死了。

“不认识字吗?以后别再来找景景了!跟你的表小姐恩爱白头去吧!”

“你知晓什么?!”

“我知晓什么?昨夜景景是如何狼狈回家的,我可看得一清二楚;又是烧得如何厉害,我们也都知道。倒是你,有个妻子还不够,还想着景景去你们家做妾吗?”

“……景景愿意?”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做你的春秋大梦吧!赶紧滚!”

收到景荣一封信,许文洲失魂落魄,等到日落后还是没有办法进入宗王府,只能先回了家。

一到家,那许府夫人携着一群下人就迎了过来,絮絮叨叨问他去了哪、进食了没有、怎么搞得如此失意;没一会儿,那表妹子也来了,梳着妆、红着脸,小声问他文哥哥睡得可好,还亲手给他盛了一碗北芪党参炖羊肉汤。

他妈的,这会儿装的这么贤惠,要不你昨儿如此刁蛮,景景怎么会高烧?!又怎么会伤心至此,要与我诀别?!

他抬头又看了一眼,那蠢笨样子,哪里能和景景一根手指头相提并论?!

哗啦一声!

许文洲掀翻了桌子,将那碗羊肉汤悉数泼到了那表小姐身上。

“你个恶婆娘,给我滚!”

“啊!好痛!”表小姐被烫破了一大块皮,她又是个娇小姐,哪里受过这种气,顿时大哭了起来。

劝阻的、安慰的、查看伤情的,又一窝蜂围了上去。

许文洲更气了,在人群外大吼一声:“装什么装?!昨日不还是威风的很吗?”

“你,你……”表小姐又急又疼,只能嗷嗷哭嚎着。

她又看向许夫人:“姑姑,呜呜呜!表哥欺负我!”

许夫人左右为难,但还是开口劝道:“文洲啊,哎呀,怎么可以对表妹这么说话?”

“我要退婚!”许文洲仍一副怒气冲天的模样,也不管母亲的劝说,径直丢下一句话,随后转头便走。

“哎呀,哎呀,你说什么呢!”许夫人立马斥责道。

表小姐听到这话,一时间连胳膊上的烫伤都忘记了,苍白着脸,大哭:“姑母!他肯定是出去见那个贱人了!”

哪里知道,已经快到门槛处的许文洲,听到这话,居然回了头,他随手拿起了下人刚放的一瓶花,狠狠将那重物砸向了表小姐。

眼里都快沁出了血:“不准你这么叫景景!”

表小姐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重重砸中了腿,她今日算是吃到了从小到大都未曾吃过的苦头,又被当众退婚,女孩子的脸面被辱得一干二净,哭得都快断气了。

下人们有劝说的,有安慰的,有拉扯着许文洲的,偌大的知府厅堂被闹得鸡犬不宁。

一向温柔的许夫人,又心疼侄女,又着急儿子这过于激烈的反应,难得对着自己这宝贝儿子动了气:“哎呀你这个逆子!你跟我来!景荣才不是像你想象中那样!”

许文洲板着脸,被母亲拉离了这个地方。

.

北固城外,北部,荒草原上。

玉成正在数人陪伴下,静静地看着那片天地。

直视前方,太启朝的宿敌——草原阿库尔部队就在百里之外,肉眼虽无法企及,但似乎能够闻到空气里那种专属于草原的牛羊、飞马、杀掠的味道。

此地就是两国交界的地方,十几年前,无数玉家将士,无数人的父亲、儿子、丈夫,跟随着他们以为的明主,野心蓬勃而来,然后永远埋在了这片土地上,和着飞雪,以及无数人的泪。

他又转了个方向,看向南侧,那儿驻扎了一片军营,有持着刀枪的士兵来往不停,每个飞扬的旗帜上,都写着一个大大的“玉”字。

他开口:“将军,阿库尔最近动静如何?”

后面跟着的这位,便是在整个太启朝都鼎鼎有名的,镇远大将军——隋林。

当年新皇登基后,正是他在危难之中,挑过大梁,再次迎敌草原,成功击退了阿库尔部队。

隋林沉思道:“毫无动静。”

“有古怪。”

“是的,公子。”他挥了挥,指向前方,“往年六月,阿库尔必定已经回到了扎旗,就是那儿。若天好,站在堡塔上,守卫都能够肉眼看见他们的动静。而如今,阿库尔却还在南部喂马。草是游牧民族的命根子,再这么喂下去,地皮都快被啃没了啊!”

“所以将军不愿像往年一样离开?”

“是。”隋林低了了头。

平常,他只在冬天最严寒的时侯镇守这里,威慑他们的敌人。

玉成抬眉肯定道:“将军当真是太启之幸。”

隋林自嘲笑了一声:“公子缪赞了。连主公都不赞同,已经飞书几封过来,让我尽快回京了别提,更别提那一位了。”

他说的主公,正是玉成的父亲,当朝首辅,玉修。

玉成看向远方,目光悠远:“狡兔死、走狗烹,这是史书上常记载的功臣下场。但今上不同,今上仁厚,想来不会让我们复走前人老路的。”

此刻侍卫都在数十米之外,只剩下他两人。

隋林低声道:“公子何必试探于我?公子明知,我是真心求助。”

“我尚未正式掌权,玉家还是以我父亲筹谋为主。”

这话一出口,谁都能听出是明确拒绝。

“公子!”隋林低声喊着,“我是跟着先生的老人了,谁都知道,他在去世前就将玉家悉数移交到了您手上!千机影、飞鸟阁、玉家军,哪一样不在您手上?!何苦要以这样的借口,驳我于千里之外呢?”

“既然将军明知是借口,又何必非要问出口呢?”玉成幽幽反问。

“我是个粗人,不懂你们之间的弯弯绕绕。但是无论政治斗争如何,我都要保证,这该死的阿库尔,再也不能越过我脚下这条线!”

隋林最后一句话,说得格外坚定。

玉成始终不动声色看着。

隋林眼见对方无动于衷,竟直直跪了下来。

“我知晓因为昔年我擅自带兵之事,先生对我有所疑窦,至死都不曾放松对我的看管。但是我真的,从未有过背叛玉家之想法,也从未对先生不敬过。这片土地,埋藏了我最好的几个兄弟,我就算死在这里,也绝不能够让往事重演!还请公子,助我!我愿终生为公子效劳!”

隋林虽已人至中年,边境的风霜也早就刻满了全脸,但性情,却还是从前的模样。

他口中的先生,正是玉成祖父。祖父对他有知遇之恩,当年战乱时,力排众议,让他这个从不显眼的粗人作为主帅领军作战,他才有机会立下这赫赫战功。

然而击退阿库尔后的某一年,隋林不顾军令,擅自带了一支军队精干贸然攻击草原,祖父当时连下九封密信,让他迅速收兵。然而他不管不顾,直至被阿库尔全力击退。

幸好阿库尔也在休养生息,并未乘胜追击。

这一番冲动,差点又让太启卷入了战火中。

圣上暴怒,祖父更是,不过当年朝中并未有能够震慑阿库尔的将领,故最终在祖父的力保下,这件事还是被轻拿轻放,隋林并未受到什么严厉处罚。

不过自此之后,玉家便不再信任隋林,正如他所说,祖父至死都不曾放松对他的看管。

然而他却始终视祖父为恩师,祖父去世的那一天,他哭了一路,从将军府一路哭到了玉家门前,挽联上龙飞凤舞写着几个字——“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他倒是足够性情,但是这挽联可给玉家人吓得不轻,这句诗实在太过僭越,有手快的赶忙将那挽联藏了起来,又被人误会玉家彻底和隋林划清了界限。

如今这几年,隋林在官场上更是颇为难行,他是当今皇后亲哥,属于史书上最受人忌惮的外戚势力。

草原和西南都平静了数年,军人便不再如从前重要。

圣上越发疑心功臣,玉家他无力去动,于是全身心都放在了与玉家渐行渐远的大将军隋林身上。

隋林脾气粗暴、做事直接,与一众弯弯绕绕的文臣格格不入。

他腹背受敌,只能越发向玉家效忠,甚至让亲随的隋家军也归入了玉家军旗下。

而今日,便是他实在无路可走,只能跪地表明自己的心意。

玉成垂首,扶起了隋林,他说:“大将军一片赤诚,玉成如何不信?将军请起,从今往后,将军与我,与玉家,不再区分彼此。”

“好!”隋林没想到对方如此爽快,激动地点着头。

只是没想到,玉成的下一句话,还是让他心一跳。

“但是将军,还是必须尽快回朝。”

“这,”隋林彻底急了,“到底要我如何做,如何做才能让公子相信……”

玉成径直打断:“不,将军,并非我不信你。只是你继续在这,阿库尔永远不可能放松警惕。你的猜测没错,草原上确实有了变化,但这变化,是好是坏,谁也说不准。”

“所以您让我先回京?可是公子,那万一陡然生事,该如何是好?”

“一场战争,如果只能靠一将,那注定是不可能胜利的,留下你的一部分精锐即可。”

隋林脸色一怔。

玉成继续说道,声音中多了丝真心:“将军,你是太启朝,最富盛名、最勇敢的将领,在京时务必收敛锋芒,为江山、为所有的黎明百姓,留存一个能让我们最终通过血战胜利的种子。”

隋林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听到如此掏心窝的话了。

他鼻子一酸,再次单膝跪倒在地,“隋林,此生必定不负公子之望!”

隋林很快便走了,带着所有的随从,风风火火上马,往自己的营地飞奔而去,安排第二日回京的行程。

玉成再次,一个人静静看了这片天地良久。

直到那硕大的圆日,直挺挺地坠入草原之后,那古怪的人,才愿意从远处的一个山坡上,突然飞来。

惊得几个暗卫,都瞬间提剑飞奔而来。

玉成摆摆手:“都退下,是故人。”

说话间,那人已经飞到了眼前。

还是永远不变的装束,旧帽子、破烂衣裳、草鞋,既乱又长的白胡子瞪着,开口永远是嘲讽的语气:“哼,你这个臭小子,现在架势倒是大。”

玉成微笑着,拱手拜礼:“侄儿见过小叔。”

“去!去,一边去!谁是你小叔?!”那人瞪得刚厉害了,他也不嫌脏,一屁股躺在了后头那烂泥巴地上。

“好,不是,”玉成嘴角还是笑着,转了身看他,“小叔,过来多久了?”

“……”那人也似乎懒得纠正了,摸摸自己的胡子,“从你跟那老小子开始谈的时侯,我就在了。”

“那小叔全听到了?”

“哼,那是自然,我这门百里听音的本事,可真是一门绝学。”他又斜觑了一眼玉成,“隋林那老小子,只长年纪,不长脑子!被你耍得团团转,还以为终于遇到了伯乐。”

“我确实欣赏隋大将军。”

“放屁吧!”他摇摇头,“你小子,连我爹都能骗过……呸!连那个老头都能骗过!你让你爹召他回去,又让文官给他处处使绊子,逼得他走投无路,倒自己过来做这个好人了,真是好不要脸!”

玉成的笑意更深了:“真的什么都瞒不过小叔的慧眼。”

“哼!”那人得意地吹了吹胡子。

“既然小叔今日也听够热闹了,侄儿就斗胆请小叔移步,到北固住一晚可好?保证有好酒招待小叔。”

“哼!还算懂事,那就走吧!”那人忽地站了起来,又突然疑道,“你一天天身边跟着这么多人,是不是轻功下降了?!”

“小叔所教,侄儿怎敢忘?”

“嚯!那就追上我!不然你想要的东西,我可不会给你!”那人身影一闪,便只留下了最后一句话留在了风中。

“这个老匹夫,明明是你自己想要的……否则也不会这么快就过来……”

玉成失笑,提上一口气,飞速追了过去。

两个人在落日的余晖下,就这么一前一后跑了起来。

但是难为了那群暗卫们,想要追上这俩人的步伐可真是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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