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童栀分开后，井溪便直接开车回了家。

将饭菜准备好后，张昀庭那边的会议还没结束，井溪看了眼时间，索性换了套运动服去公寓三楼的健身房健身。

张昀庭到楼下时，井溪刚好健身结束，俩人在电梯间遇到了一起。

井溪看了眼张昀庭手上拎得凉菜和零食，擦着汗的手一顿：“您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张昀庭也有些奇怪，上下打量了一下运动完浑身是汗的井溪道：“你......你就留人小姑娘自己搁家坐着啊？”

“嗯？”

井溪和张昀庭靠着电梯厢壁面面相觑，半晌后井溪动了下眉头道：“什么小姑娘，我家里什么时候有其他人了？”

张昀庭顿时站直了身，转到井溪面前惊讶道：“哎不是，你没邀你那同桌一起吃饭？”

“您说童栀？”井溪拢了下眉心摇头道，“没有。”

井溪瞥了眼张昀庭，突然明白了他为什么拎着这些东西，拿着毛巾低头擦着颈后的汗水笑道：“舅舅你再想什么，我若邀她吃饭，又怎么会约在家里，这不礼貌。”

张昀庭摸了摸脑袋，跟着井溪走出电梯道：“也是，我还在想你怎么这么冒失，直接就领人回家吃饭，还喊上我......”

“哎不对！”张昀庭拉住正准备去洗浴室冲澡的井溪道，“你今天没带人姑娘一起回市区？”

井溪愣了一下：“带了，我送她回家的。”

张昀庭顿时提了音量：“你把人送回家了？你都没请人吃顿饭？”

张昀庭指着井溪点了半天没说出话，原地转了一圈后恨铁不成钢道：“不是，以前觉得你是少年老成，怎么你现在是直接变成与世隔绝的老干部了么？”

“你让人家姑娘搭你车回来，到了饭点你还不请人吃顿饭，直接给人送回家了......”张昀庭越想越气，点了点井溪道，“你就单身一辈子吧！”

井溪垂着头没有说话，在张昀庭准备继续叨叨的时候，他抹了下汗水转身道：“舅舅，我先去冲个澡，饭菜放在锅里，您先吃吧，不用等我。”

张昀庭看着周身有些低气压的井溪走进浴室，盯着响起水声的浴室，片刻后渐渐收紧了眉心。

井溪出来时，张昀庭已经将饭菜摆好，还不知道从哪摸了一瓶酒，正坐在桌前等着他。

“来，吃饭。”张昀庭将酒盅放至井溪面前长叹道，“咱们舅甥俩也好久没一起吃饭了，今晚陪我喝一杯？”

井溪拿过酒瓶给张昀庭斟了一杯，然后收走自己面前的酒杯，转身倒了杯茶水：“医院随时可能有事，我不能喝酒，我以茶代酒陪您。”

张昀庭笑了笑道：“忘了这茬了，行，你就喝茶吧。”

舅甥俩坐在一起喝了一杯，片刻后井溪出声问道：“舅舅有心事？”

“嗯？怎么说我有心事？”张昀庭放下酒杯嘶声道，“我倒是觉得你有心事。”

井溪没有说话，张昀庭眯了眯眼试探道：“你喜欢童栀吧？”

井溪的瞳眸微动，张昀庭哼声笑道：“自打上学就没有整理笔记的习惯，高一整理的那么详细，自己没翻两下都给她了。”

张昀庭忍不住撑着手臂靠近井溪道：“你舅舅我这个岁数都知道追小姑娘应该送些她们喜欢的，好看的东西，你倒好，给人送笔记送资料。”

井溪笑了一下主动又敬了张昀庭一杯，张昀庭一口饮尽，品了片刻道：“你换去塔山，也是为了她吧。”

“不全是。”

张昀庭看了井溪一眼，井溪垂眸解释道：“张医生的妻子怀孕了，但是他被分去了塔山附近的古感，我本来和他换了，但是......”

井溪笑了一下道：“我在师大官网看到了支教名单，最后我又和李医生换了一下。”

张昀庭撇了下嘴，竖起拇指对着井溪比了比。

沉默着观察了井溪一会儿，张昀庭慢慢敛了笑容问道：“既然是奔着追她去的，现在为什么放弃了？”

今晚的井溪格外安静，见他一时没有说话，张昀庭自己琢磨问道：“她有恋人了？”

井溪眨了下眼，端起茶杯润了润喉道：“可能吧。”

“可能？”张昀庭哼笑道，“就是一个可能，你放弃了？”

井溪放下茶杯，修长的手指在杯壁上来回摩挲了一会：“她曾经喜欢那个人，现在......他回来找她了。”

“曾经。”张昀庭环着手臂敲了敲手肘道，“你都说了是曾经，怎么就能肯定现在她还是喜欢对方，你没有机会？”

张昀庭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烟咬进嘴里，想了想又放下打火机，只在手里夹着道：“遇到喜欢的人没那么容易，别让自己后悔。”

“但是喜欢也不一定就得是自己的。”

张昀庭顿手看向井溪道：“喜欢不去争取，那就是傻。”

井溪侧目看向张昀庭道：“舅舅，您当初为什么不接受宁姨？”

张昀庭哑了声，片刻后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烟道歉道：“不好意思，烟瘾犯了，在你这抽一支。”

舅甥俩坐在一起没有说话，直到张昀庭的烟燃了大半支，他将没吸上两口的烟按灭在空盘里道：“是我不配去接受她。”

“她家从政，一心想她过稳定的生活，我也希望她过那样的生活。”张昀庭笑了一下道，“我的经历，不合适。”

井溪抿唇沉默了片刻道：“舅舅，对不起。”

“你跟我道什么歉，这本来就是我的问题。”张昀庭摇头道，“你爸打拼出来不容易，自己过好了，念旧情想帮一帮老家人，这很正常。可惜他太重情义，又遇上了我这么个脾气坏的小舅子，但凡我当时理解他一点，去现场帮他看一看，也不会有那次的意外了。”

张昀庭抬眸看向井溪，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和我不一样，这些错与你无关，你比很多同龄人都优秀，不要有负担。”

井溪抬手按上了张昀庭的手背，低垂的瞳眸内微光暗转：“优秀的人很多，她也是其中之一，如果那个人更完美，而她也恰好喜欢那个人，那我就不该自私。”

他因为过往沾染着半身泥土，如果对方可以给她一生光洁，那他便不会去涉足她的未来。

在童栀面前，他从不觉得自己是那个优秀且合适的人。

张昀庭愕然，眸中闪烁片刻后，捏了捏井溪的肩膀不再言语。

井溪弯了弯唇角，往张昀庭的碗中添了些饭菜，桌上的氛围沉闷了一会，直到张昀庭主动岔开话题，聊起工作上的一些事，气氛才重新活跃起来。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接连响了两声，井溪放下筷子起身道：“您先吃，我去回下信息。”

井溪点开微信，晴朗的塔山展于聊天框顶端——

童栀：师傅，可以麻烦您来接我一下么？

童栀：[定位：零境酒吧]

*

“这超过时间了，也撤回不了。”

沈慈恩拿着童栀的手机急得原地乱晃，钟北尧摸了摸鼻梁慢悠悠道：“撤不回就撤不回呗，发错信息而已，又没什么大不了。”

“你懂个屁！”

沈慈恩模仿着童栀的语气，敲击着键盘输入又删除，来回删减几次后，她抬头看向童栀无奈道：“童童，哪有叫车直接发微信的？”

童栀也不知道是什么醉酒风，这会明明都眯了眼，但依旧站得笔挺，她背着手贴着柱子罚站一般低头道：“我在学校叫车就是发微信，嗝......只要告诉师傅位置，他就会开着小三轮来送我们回学校。”

钟北尧倒是明白过来，他斜着身子靠近沈慈恩道：“椿河镇上就有许多电动小三轮接送乘客，她说得应该就是三轮车师傅。”

沈慈恩还在想怎么在井溪面前挽救童栀的形象，手机屏幕亮起，井溪的电话打了进来。

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沈慈恩看了眼靠着柱子还在委屈嘀咕自己真的叫车了的童栀，认命地替她接起了电话：“喂，井溪。”

“沈慈恩？”

正在等候红绿灯的井溪怔愣了一瞬，随后反应过来道：“童栀和你在一起？”

沈慈恩拉着童栀走出酒吧，寻了个安静的地方道：“对，她刚才想叫车，不小心发错给你了，不好意思啊。”

井溪沉默了一息，绿灯亮起，他起步经过路口，车载导航紧跟着响起了语音播报。

听到井溪那边的动静，沈慈恩也默了一瞬：“你在来的路上了啊......”

“嗯。大概还需要十五分钟，你们稍等一会。”

沈慈恩犹豫地看了童栀一眼，虽然这会看着挺正常，但也不知道她喝多了究竟是什么样，要是做出点什么不太合适的举动，再被井溪看到，估计童栀清醒后会当场逃离S市。

“呃，那个......不用麻烦了，钟北尧也在，他可以送我......”

“那就麻烦井学长了，我们在这等你。”

听到钟北尧的声音，井溪本就因为担心童栀而紧绷的唇角，顿时又沉了几分。他应下钟北尧的话，挂断电话逐渐加快了车速。

沈慈恩看着被钟北尧拿走的手机半晌没有反应过来，等意识到钟北尧说了什么时，电话已经挂断。

“喂，你干什么！”

钟北尧伸直了手臂，避开沈慈恩抢手机的手，他仰头看了眼通话记录，在这通电话前，井溪已经打了四通未接电话。

他挑眉笑了一下，把手机丢还给童栀，然后搭上沈慈恩的肩膀低声道：“沈学姐，井学长这么紧张童栀学姐，咱们就不要这么不识趣了。”

“说什么呢，童栀喝成这样，谁知道等会是什么情况！”

钟北尧拍了拍沈慈恩的肩膀宽慰道：“没事，童栀学姐一直都是乖乖巧巧，你看她这会不也挺正常的么，有的人喝多了就是没什么反应，她估计也是。”

沈慈恩仔细看了一会，觉得童栀除了有些不太清醒外，也没有别的什么不太正常的地方。

井溪来得很快，一身柔软的居家服和半干的湿发，看起来出门出得很急。

他先是看了看童栀，见她低头靠着柱子不说话，并无什么其他不妥，然后放下心来。

“井学长，那就麻烦你送童学姐回家了。”

井溪看向钟北尧和沈慈恩问道：“我送你们吧。”

钟北尧摇了摇头道：“我带车了也没喝酒，沈学姐家和童学姐相反，我送她回去。”

井溪拧眉看向钟北尧，沉着脸看了一会后，他拉过童栀的手腕道：“那你们注意安全，我们先走了。”

童栀顶着一对小梨涡看着井溪，被他用力带走了两步后，她回头冲沈慈恩和钟北尧挥了挥手。

坐到车上后，童栀便觉得脑袋天旋地转，攥着安全带靠在座椅上，皱着五官闭眸不语。

井溪放缓了车速，平稳地将她送回了家。

下车时童栀也很平静，除了脸红眼迷蒙，和平时并无太多异常。

井溪停好车，护在她的身后打算把她送进家。

童栀一直沉默地走到电梯门口，回头看向跟在身后的井溪道：“谢谢，我到家了。”

井溪顿了片刻，按下电梯键道：“我送你上去吧。”

“不用，不合适。”

童栀有些防备地看向井溪，井溪蜷了蜷手指后退道：“那等你进了电梯我再走。”

电梯门敞开，童栀双手握着背包肩带慢吞吞地走进了电梯。

电梯门关闭，井溪看着电梯操控板上的数字，慢慢靠在对面的墙壁上轻轻闭上了眼眸。

安静的公寓楼里寂静无声，井溪喉头滚动，压下苦涩酸意后睁目准备离开。

视线扫过对面的电梯楼层数字，看到没有变化的“1”，井溪眸中有些茫然。

他伸手按了按电梯按钮，厢门打开，童栀拿着磁卡一脸委屈。

“你......”

童栀歪头看了眼井溪，吸了吸泛红的鼻头道：“师傅，你怎么还没走？”

井溪的瞳孔微放，童栀呆愣着反应过来道：“哦，我忘记给你转车费了，多少钱......”

井溪盯着童栀观察了片刻，试探问道：“我是谁？”

童栀眨了眨眼道：“滴滴师傅？”

井溪弯了眉眼没说话，迈入电梯抽出了童栀手中的磁卡。

“师傅，你进电梯做什么？”

“送你回家。”

童栀慌了一下，咬了咬唇往电梯边靠了靠道：“你......你送我不合适，我不用你送。”

井溪拉过快要迈出电梯的童栀，将她带到身边关上电梯门笑道：“我不是坏人，送你平安到家我就走。”

井溪将磁卡放至刷卡处，电梯连滴几声，他疑惑了一下，收回卡看了一眼，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童栀摸过卡不高兴道，“它好像坏了，刷不了。”

井溪翻过卡面，弯腰将正面对着童栀道：“童老师，学校食堂卡是刷不了你家电梯的。”

童栀眯着眼半晌没动，看清“塔山中学”四个字后，本就泛着红晕的脸颊更加红艳。

她慢慢抬起双手捂住自己的脸，瓮声瓮气道：“童栀不知道，是卡自己蹦到手里的。”

作者有话要说：童栀：不是我的问题，是卡的错。

井溪：童童说得对，不是你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