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慈恩闲着无聊时，就经常会约着童栀一起去零境小坐。
坐入卡座后，沈慈恩随意地点了杯自己常喝的“醺”，然后又看向对面的童栀问道：“满杯甜橙？”
零境是一家布置很有格调的清吧，精致的烛灯在木制桌面上晕出一片昏黄。童栀拿过放在一旁的酒水单，借着微光翻看了两面，最后视线顿在“恋”系列的最后一杯道：“这个吧。”
服务生扫了一眼童栀所指的位置和她确定道：“您要一杯‘默’是么？”
“是，谢谢。”
服务生下单离开，沈慈恩拿过童栀手中的酒水单，眯着眼看了一会微诧道：“是酒？你不是只喝果汁么？”
童栀将烛灯往远处推了推，卡座间又暗了一度，她敛着眼眸低声道：“好奇，想试试。”
沈慈恩描画精致的细眉轻挑，看着对面有些沉闷的童栀询问道：“恋爱中的‘默’......你和井溪相处的不太顺利么？”
听到井溪的名字，童栀低垂的睫毛动了动，她紧抿着唇角顿了一会道：“我和他就没有进程，哪有什么不顺利。”
沈慈恩环着手臂靠入柔软的沙发椅中，盯着垂头捻弄桌布边角的童栀道：“没进程你就建个进度条，往前推一推啊！人都住你隔壁了，你要是还不行动，那结果可真就是‘默’了。”
童栀纠结绕弄桌布的手一滞，眨了眨眼睫小声道：“他这一周都很少和我交流，今晚也拒绝了我的吃饭邀请。”
沈慈恩怔了一下，然后摊手随意道：“这也可能是刚好有事吧，你再约两次看看。”
童栀掀眸看了眼沈慈恩，紧跟着又摇了摇头道：“他说他有约，但是实际上他在家没事。”
“你怎么知道的？”
童栀点开了自己的朋友圈，将手机递给了她。
沈慈恩疑惑地坐起身，接过手机看了几眼后，陷入了沉默。
春临公寓的销售半小时前发了一条日常宣传动态，其中一张图是拍自公寓里的健身房，跑步机上穿着黑色运动服的男人瘦挺俊雅，大概是销售觉得对方长得上镜，拍照时还特意拉了镜头，将对方的侧脸拍得清清楚楚。
照片下方还清楚地显示着时间，不是旧图，是新鲜出炉的实拍图。
“先前买公寓时，我也关注过春临公寓，他们的销售每天都会发公寓相关的动态。”
沈慈恩瞥了眼童栀的神情，慢慢将手机递至一旁道：“呃，这也可能是有其他原因......”
沈慈恩的声音也小了好几度，看着情绪低落的童栀，不禁暗骂一句怎么就这么巧。
“哎好了，这才刚开始，几年没见了，总要有个熟悉期，过段时间就会有转变的。”
服务生将童栀她们点的酒水送了过来，沈慈恩贴心地将吸管插好，递到童栀面前劝道：“别想太多，出来玩就是放松，你不是好奇这个么，试试。”
童栀捏过吸管吸了一口，皱了下眉又咬着吸管小口小口的沉默着喝了下去。
沈慈恩低头回了个工作信息，一抬头就见到童栀手中那杯琥珀色的渐变调和酒已经被喝了大半。
“喂！”沈慈恩从童栀手中夺过酒杯，看着杯中露出的透明冰体吃惊道，“童童，这是酒不是果汁，你喝得太猛了！”
童栀只觉得口中有些甜腻，甜味散去又带着些清淡苦味，没尝出多少酒味，倒是很像饮料。
她有些茫然地看向沈慈恩温吞道：“还好吧，没感觉出酒味，有点苦。”
顿了顿，她又看着色泽沉暗的酒液补充道：“原来‘默’是这种滋味，说不明白的苦。”
沈慈恩把酒杯慢慢放回到童栀面前，将果盘推到她面前，喂了块橙子轻叹道：“你真喜欢，那就直接告诉他，看看他的回答，也省得你愁眉苦脸，猜测心思。”
童栀咬着吸管揪着眉心难过道：“我不敢问，我怕他拒绝我......”
紧跟着她又坐端正摇头道：“不对，也不只是怕拒绝，我还怕他回绝后会更疏远我，我们连普通的朋友关系都不能再维持。”
藏着不敢说的情意，谁也不知道暴露出来时会引起什么样的反应与后果，因为珍视，所以做什么都是瞻前顾后。
沈慈恩看着对面红了眼的童栀默默出神，她的神色逐渐落寞，端起面前颜色鲜艳的调和酒一口饮了大半。
“童童，你觉得钟北尧怎么样？”
童栀咬了咬吸不上酒水的吸管，端起酒杯晃了晃杯底的冰块。听到沈慈恩的询问，她抬头看向对面思考道：“挺好的吧，热心，有能力，很爱笑的阳光型男生。”
沈慈恩默了片刻，轻轻转了一下杯壁认真道：“童童，有件事一直没有告诉你，我......之前帮你回绝了钟北尧的告白。”
“嗯？”童栀微微睁了一下眼眸，随后皱着眉头疑惑道，“钟北尧......对我告白？什么时候？”
“高三，就是你和张老妖说你们早恋之后，运动会结束那天，他让王昆递了情书放在你的桌子上。”
沈慈恩看着神情越来越茫然的童栀，垂着眼眸歉意道：“我知道你心里想得是井溪，你也说过你和钟北尧不熟，也不喜欢他。你们和张老妖做过保证，那段时间他也盯得紧，加上你家里那些烦心事，我就没有告诉你，直接把情书还给他了。对不起，我不该自作主张。”
童栀愣了半晌，然后摇头道：“没事，我本来就不会接他的情书......不对，钟北尧怎么会给我递情书？他喜欢的不是我。”
童栀慢慢趴下身子，扶着酒杯思索道：“我和他在小花园被张校遇到的那天，他看到我很惊讶，他根本就不知道我是童栀。”
“不对，他知道‘童栀’这个名字，但是他不知道我是童栀......”童栀轻轻打了个嗝，眉头皱得更深道，“他那天在等人要告白，但约错了人。”
沈慈恩听童栀说过这件事，但是她听到的和童栀听到的是两回事。
钟北尧那时候也是十分张扬的人，听别人说什么“校霸就该配校花”，就在他那帮朋友面前放话他一定能追到童栀，说这话的时候，他连童栀的面都没见过。
中二又傻缺。
沈慈恩觉得钟北尧是喜欢童栀的，只是以他嘴硬的程度来看，很可能是他被拒，故意找了个借口说约错了人。
如果真不喜欢，被张老妖找家长，回家挨了一顿揍后，他又怎么会顶风作案，给童栀送了一份情书？
沈慈恩回想起钟北尧回家反省后，脸上带着的青紫伤痕，握着酒杯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她那时候为什么要背着人一声不吭地把情书送还给他？
大概是觉得他有些可怜。
和她一样，有些可怜。
童栀觉得沈慈恩今天不太一样，从来都是自信傲然的她，好像缺了水份的玫瑰。
想起钟北尧说他先前得罪了沈慈恩，沈慈恩一直和他生气，童栀觉得不可思议。
她和沈慈恩十几年的好友，她了解她，嘴硬心软，看似不好亲近，实际上最能包容，鲜少会因为小事而斤斤计较。
“慈恩，钟北尧怎么惹你生气了？”
童栀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她不想瞒着沈慈恩去帮钟北尧，也希望自己可以做这个和事佬。
“他惹我生气？”
沈慈恩笑了一下，如果说钟北尧招惹她，她大概怎么都不会生气。
有也是嘴上说说。
“没有，我从来没和他生气过。”
童栀歪了歪头实话实说道：“钟北尧让我去聚会，就是为了约你。”
沈慈恩的神情微变，童栀双手合十学着钟北尧道：“他跟我说，他之前得罪了你，他想与你和好，但是你找借口不去聚会，所以他想我约你。就这样......”
童栀眯着眼摇了摇合十的手道：“就这样拜托我的，我欠他一份人情，我就答应他了。”
“他说他是为了约我？”
沈慈恩觉得酒劲上头，她已经有些发懵：“我和他什么时候有过节了？他还说什么了？”
“没有......他让我给他留些面子，别问了。”童栀盯着沈慈恩问了一会道，“你真的没和他生气啊？”
沈慈恩摇头道：“没有，我怎么可能会和他生气，我对他......”
“你对他什么？”童栀觉得灯光有些暗，伸手拉近烛灯，努力睁眼看清对面沈慈恩的神情道，“慈恩，你好像喝多了，脸红了。”
沈慈恩咳了一声，端起杯子将余下的酒水饮尽道：“可能吧，有点。”
童栀蹭得一下坐直身，拿过她的酒杯皱着五官道：“那你怎么还喝完了，不能喝了。”
沈慈恩觉得有些不对劲，她盯着童栀看了片刻，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道：“怎么这么烫，你喝多了？”
沈慈恩端过童栀的酒杯闻了闻，酒精味有些浓，她抬手找来服务生问道：“你好，请问一下‘默’是什么度数？”
“您好，‘默’是苦艾酒调和而成，45°酒精度。”
沈慈恩看着只剩下冰块的酒杯，有些头疼地站起了身：“行，我知道了，先结账吧。”
“童童，你等我一下，我去喊个代驾送你回去。”
童栀坐在位置上点点头，沈慈恩揉着脑袋跟着服务生去了收银台。
“沈慈恩？”钟北尧从二楼下来，看到沈慈恩后有些诧异道，“沈学姐是和朋友一起来玩么？”
沈慈恩看了眼闻到酒气轻微皱眉的钟北尧，向后退了一步点头道：“嗯，和童栀一起。”
“童栀学姐？”钟北尧看向沈慈恩指的方向，瞥了一眼趴在桌上玩杯子的童栀沉声道，“你俩都喝多了？”
“没有，就一杯，只是喝得急有些上头，等会就好。”
钟北尧遮下了沈慈恩的手机屏幕，自己结了帐又看向沈慈恩拿在手里的代驾名片：“开车来的？”
沈慈恩点了点头，钟北尧抽走名片道：“太晚了，这里离市中心有些远，我没喝酒，我送你们。”
“不用麻烦了，我叫个代驾，我和童童两个人......”
“沈学姐就一定要这样客气么？”
昏暗的酒吧里，钟北尧锋利的眉眼染了落寞。沈慈恩看向抿唇认真的钟北尧，默了片刻不再拒绝：“谢谢，麻烦你了。”
沈慈恩走到童栀面前扶着她站起身，童栀看着钟北尧和沈慈恩，撑着桌子站得笔挺道：“钟北尧怎么在这？你们和好......”
“童童，他送我们回去，走吧。”
沈慈恩打断了童栀的话，童栀歪了歪脑袋道：“不用，我和你们反方向，你们不用送我，我自己回去。”
沈慈恩拒绝道：“不行，你喝多了，我送你。”
“不用，真的不用，我真的没事，很清醒。”童栀顶着两个小梨涡，微笑着摇头道，“我已经叫过滴滴了，师傅马上就到。”
沈慈恩拿过她的手机解锁道：“不用，退了，我送你。”
翻了一下手机订单，并没有叫车记录后，沈慈恩疑惑道：“你用哪个平台叫的车？”
童栀歪头想了想道：“微信。”
沈慈恩跳过聊天界面，直接点进小程序道：“也没有啊......”
“不可能，师傅还回复了我，让我等他，他待会就到。”
沈慈恩迷茫地回头看了眼钟北尧，钟北尧也不明白。
童栀拿过手机退出小程序，看了眼聊天框，点给沈慈恩看道：“你看，师傅说乖乖等他！”
沈慈恩和钟北尧一起看向屏幕——
井溪：我现在过去，你别乱走，乖乖等我。
沈慈恩&钟北尧：“......”
作者有话要说：童栀：我真的叫车了。
沈慈恩：姐妹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