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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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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从夜里开始下起,至天明未歇,甚至还有愈下愈紧之势。

大风卷裹,鹅毛纷飞。周充冒雪奔袭入宫,王梁一干人已兜着袖口在东直门前接应他。

“将军,说是内阁昨夜已查到了咱们账上的缺漏,皇上一早急召,必是要问责。”

“我已知晓此事。”周充让人牵走昌月马,顶着割面如刀的风雪大步往宫道上走。

王梁紧跟其后:“将军不知其中明细,那笔钱是内阁从漠北盘子里查出来,去年兵部少拨了五百万两的白银,若是这账真要连着往年的一起算……”

他脸上冻得嘴唇发紫,可后背不停地冒汗,又接着道:“马元亮与康逊二人便是将其家底全盘托出,也不见得能拿出这么多银子。就怕萧阁老与皇上进言,要另立新案查这笔军饷的来龙去脉……据说皇上已连夜从附近的州县急调了几名巡按御史回京协助,到时罪名再想往马元亮和康逊身上引便难了!”

周充听到五百万两时,稍放慢了脚步,皱眉回头:“去年漠北军中何来五百万两的缺口?”

李梧虽知情每年朝廷拨给漠北的银钱不足,可如今账目上差的不是七八十万两,而是五百万两!

一旦公之于朝堂,她如何能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趁事情还未闹大前密召他们问责,已经是留面子了。

“下官也不知他们怎么查出来这五百万两,说不定是三皇子暗中报信,”王梁早上听到这数时,也是慌了神:“看来这次萧阁老这是铁了心要对兵部下重手!”

“行事欲急,反遭其噬。若真是李重烈给内阁通风报信,便有意思了。”

周充喉间闷笑,白眉染雪,已恢复了镇定:“且先走着看吧。”

周充与兵部官员从宫道绕进了东直门,正要进承平殿,便在殿前见到那一抹雪白的身影。

“外头的雪路可不好走吧,各位大人——”

萧挽在朝服外头披了件通体纯白的狐褥子,只有腰上的东珠稍作点缀,凸显得他的五官温润而薄情。

他的靴子明明陷在雪中,身边也只带了个撑伞的贴身丫头,偏给一种人高处不胜寒的错觉。

这是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难得萧挽起早,还是在这样寒冷的雪天。

此等反常之举,也让王梁诸辈更坚信了萧挽确实是居心不良。

周充以笑掩疑:“萧阁老久等了。”

萧挽一贯敬重他,十分礼貌客气道:“我也方才到,只是宫人方才通报,皇上仍在梳洗,还得劳烦周将军与诸位大人同我在此等候片刻。”

承平殿的侍监过来请他们去外殿避风雪,萧挽和周充都不约而同地站在这庭中没动。

两位权臣彼此看了一眼,顺其自然的,便在原地赏着雪闲谈起来——和颜悦色,毫无半点剑拔弩张之势,简直像对忘年之交。

周充确也很赏识萧挽。

说起来,他与萧挽并无私怨,早些年他还曾提拔过这个年轻人。可惜萧挽心智非同寻常,与自己的政见也大不相同,终究是难以同谋。

想到此处,周充不觉轻声叹了口气。

“将军何故叹气?”萧挽问。

周充望着茫茫雪景,“瑞雪兆丰年,可离年关还有两月,这雪下得不是时候。”

萧挽笑了笑:“在下倒是觉得,这场雪恰逢其时。”

周充听了这话,不知为何,心头莫名一紧。

就在这时,丁柔掀帘而出:“皇上召见,诸位大人请随奴婢来。”

众人便随之进了承平殿,一并跪在帘幔外等候皇上发话。

李梧黄袍加身,帝冠置于手边,她坐在镜前描摹凌厉的眉梢:“你们在洛京都是生了长目飞耳的,消息比朕要灵通。说说吧,漠北那五百万两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梁痛心疾首道:“皇上,日前有马元亮康逊等官员行贿乱纪,而今才知漠北军饷有失,兵部一夕之间风波四起,千头万绪尚待厘清……还请皇上给臣等一些时日,定能查明真相!”

李梧见王梁痛哭流涕的模样,面上也无半点怜悯,冷冷道:“天下悠悠众口,他们戳得是朕的脊梁骨。王爱卿一口一个不知,想替兵部多宽限几日,自是不打紧的。”

听起来轻飘飘的几句话,王梁大惊失色,以头抢地:“……皇上,皇上恕罪!臣并无此意啊!”

周充不管王梁处境,待李梧描完那只眉毛后,才道:“皇上,依臣所见,不妨将这马康贪腐案与漠北军饷案子合二为一。”

李梧看向他:“怎么个‘合’法?”

周充:“马元亮与康逊二人乃原兵部侍郎将,军饷调拨的差事多经此二人之手,许有关联之处,只要有了线索,案子总能加快进度。至于兵部乃至各地方上是否还有其他人涉及此案,臣愿率先作则,任凭吏部纪检司调查兵部上下,以消解世人疑虑。”

李梧喜怒不辨:“倒也算个办法。”

她似是没把话说完。

“五百万两的军饷大案,未经查明便与兵部两名官员挂上钩,是否草率了些?”萧挽在旁淡淡道,一针见血提出了皇上的疑虑。

王梁在地上用袖子擤了把鼻涕,抬起头来说:“萧阁老说得在理,凡事应依照国法,方能服众。可眼下若直接调查这五百万两的去向,首当是要将镇远侯等人从漠北召来,折腾都是次要的,至于镇远侯愿不愿意入京,又是否肯如实参奏,便另当其说了!何况周将军提议将这两件案子合起来查,并非是立马就盖棺定案了,刑部还是依法办案的——”

萧挽轻笑,不与之辩,转而朝李梧一拜:“全凭皇上定夺。”

李梧思忖不定,在镜前起身踱步,一太监便进来通报:“皇上,三皇子到了殿外,此时正跪在雪中不肯起呢!”

李梧顿时不悦,道:“他来添什么乱?”

太监们在皇上面前念李重烈的名讳一向都得格外小心,这会儿他也直哆嗦:“三皇子不知是从哪得的消息,知道了皇上和大人们在议论漠北军饷的事,便说要让皇上还漠北一个公道,严惩马、康二人……还、还一口咬说是他们二人私吞了漠北的军饷,才使漠北打了败仗的……”

“荒唐!”李梧勃然呵斥。

李梧原本只是召集大臣密议,李重烈这一跪一喊冤,这事很快便会闹得满城皆知了。

殿内之人无不齐声:“皇上息怒——”

丁柔见状,道:“皇上,外头雪下得紧,要不奴婢劝三皇子先回去?”

李梧背过身,嗤之以鼻:“他倒是比镇远侯有胆,想跪就让他跪着!”

……

半日后,大人们才陆续从承平殿走出来,见李重烈还跪在雪地中。

这雪虽停得七七七八八,可李重烈身上穿得并不多,已经冻得浑身发僵,脸上也是一片青紫。

几个官员见状,忍不住挨着脑袋要低声议论:

“连皇上和萧阁老都拿不准的事,三皇子无凭无据的,便敢逼宫,皇上岂能不怒?”

“他这实属是病急乱投医,如今只要能给漠北讨点名头的事,逮着机会便咬。”

“不过你们说这三皇子毕竟在漠北长大的,总知道些什么内情。他这么一闹,我看漠北的军饷十有八九就是被马、康二人挪用的。皇上恼归恼,只怕也是要从采纳周将军的意见,将两案合并了一起查!”

“……”

“三殿下,你这又是何必?”萧挽望着阶前纹丝不动的李重烈,薄凉地打趣道。

李重烈脖子有些僵硬:“你管我?”

萧挽微微耸动了下肩,朝李重烈缓步走去。

婢女没有撑伞跟来,萧挽的发顶还落了几片从树上吹落的雪,蹲下身去,不露声色地拍了拍李重烈的肩。

李重烈身子陡然一激灵。

不知萧挽从哪揉的一团雪,这会儿竟全塞进了他的领口中!

“你……”

李重烈冰冷钻心,却又感燥热难耐,隔着衣物,当即一把抓住了那只罪魁祸“手”。

“酷刑”之下,萧挽显出美阎王的姿容:“开个玩笑而已,我哪管得了三殿下?”

李重烈不肯松手:“还得跪多久?”

“皇上主意还没定。”萧挽低声垂怜道。

他想将手顺势抽回,力气偏又敌不过李重烈。

两人掌间暗暗较起了劲。

李重烈拇指扣着他的手腕,也起了玩弄之心:“那萧阁老可得陪我。”

萧挽干脆不作挣扎,潇洒笑了笑:“此事与我何干?”

李重烈死咬他不放:“桩桩件件皆受你指使,怎会与你无干?”

“嘘。”萧挽将指腹置于唇上。

李重烈便真半个字也不说了,耳根霎时红得透底。下一刻,他又看到了什么,猛地推开萧挽的手。

一回头,周充正望着他们二人“恶言相向”“互不对付”的场面。

李重烈面色已由青转红,似乎是恼羞成怒了。

萧挽拍了拍掌中雪,从容起身,无奈又鄙薄地长叹口气与周充诉苦:“周将军,三殿下非得跪着,我也实在是劝不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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