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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华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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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天外飞仙,落嫣见到她,几乎喜极而泣,“真是你,我以为你死外面了,你说你闹腾什么?”

原本打算亲近她好好看看,随机被她一身的血污嫌弃得连连退后,打发侍女带她到浴池里好好泡了个澡,从头到尾洗一遍,陈列出一排衣服随她挑选。

她指了一套朱红的,侍女在雅室服侍她穿衣,落嫣在旁指挥,指着几屉金玉之物道:“这些流苏、配饰,你喜欢哪些?”

风月扫一眼,又指了几个。衣服仍是层层叠叠,她只喜朱红色调的,一层又一层,材质锦绣,金银线细致,刺绣华美,宽袍广袖,比礼服还要盛大几分。平常人家,即便是盛典,出门也不会穿得这样隆重。

可是风月喜爱华服,她个子高挑,身段纤细,却不以柔弱无骨为美,愣是要把自己装饰得气势十足,颇有强健之审美。还极爱红绸,必以许多绸带为饰,从肩上托垂至地,袖口垂下两道水袖,臂上的披帛一道缀在衣袖上,一道随手披着,她穿戴齐整出来,宽肩长摆,俨然一方王者。

落嫣对毒物和精美之物皆有研究,独创过许多过许多衣服、发钗样式,乌霜那华贵衣物都出自她手,这些贵丽之物寻常人家穿不起,风月颇为喜欢,两人在这方面可谓情投意合。

风月参与武林大会前,除了给城主府“送信”,也曾托手下给四主捎信,要他们以七日为限,不要轻举妄动,她自有主张,是以风月山庄风平浪静。

小小魔教能起多大风浪,自清明山庄起义成功,沐桑皇朝形成了心照不宣的观念,皇朝不怕小打小闹的魔教、邪派,怕那些真正有名有姓、光明正大的地方门阀,割据之主。

不多久,盟主擒捉魔教妖女却又让她跑了的消息传遍锦都城。几日后,有人在城墙上发现了清城主家的小少爷,他被一柄长剑钉死在墙壁上。不知什么时候的事儿,只知道当天晚上,守夜的兵士换岗,不经意抬头,头顶上边赫然挂着一具死尸,喊人放下来一看,竟是清城主独子。兵士惊破了胆,忙连夜报告城主府。

清轩是锦都城城主、清明山庄庄主兼武林盟主,风光无限却也树敌无数,想杀他的人能从城头排到城尾,有人说是他得罪了魔教头子,有人说是先前小霸王放荡惹怒了乌华山庄老大,还有人说是当年忠于清云的部下……

不管是谁,锦都城百姓都恨不得给他烧香,心里再乐,也不敢明目张胆显露,只在说瞎话唠嗑、行走碰面时传递几个大快人心、你知我知的眼神儿。也不禁替那位不知名英雄操闲心,清城主手眼通天,查出他恐非难事。

全城都被小霸王升天吸走了关注,却少有人注意,那一夜,一个好似神仙的人物,对着夜风喝了一夜的酒,玉山倾倒,又哭又笑,一件外衫打得湿透。

发现尸体的第二日,全城披麻戴孝,太子听说此事,亲自过府慰问,还遣人送上丧礼,沉痛表达对清城主慰问之意,还派出了自己的贴身卫队——十名护皇卫协助调查。

念是清城主的独子,又许一名官吏之女为妾,并赠十余名侍女,为其开枝散叶,以补丧子之痛,还加封其女为郡君,以显太子厚恩。

又送礼又送人,可见太子对清城主的器重,文武百官看在眼里,都说当朝太子最为厚待臣子,果不其然。清轩二十多年前还是个无名小卒,一朝飞上枝头,享受皇恩浩荡。

原本清城主权重,加封赏赐是常事,每每引得众人艳慕,可这次恩赐虽厚,却没有半个眼红的,毕竟是死了独子,再有人羡慕就奇怪且刻薄了。

城墙上挂尸,这样骇人的事件上次出现还是十几年前……市井之人闲扯到这点都不禁默契地压低了声音,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啊……

城主府灵堂里。黄蜡烛的光死气沉沉地燃着,守灵的仆人按规矩一摞一摞烧纸钱,腾起零星飞灰,一堂的人麻木地执行任务。

日暮时分,清轩来了,他站在灵台前,正对着棺木,下人给他搬来椅子,他落座后,不动了,只静静呆坐着,没有憔悴,依旧是冷静的沉默,若非在灵堂之上,旁人可能以为他只是在视察寻常东西。

清轩面色如常,耳边忽地响起手下对他说:“少爷是被掐死的,两指封喉,是高手所为。”

他的儿子经常夜不归宿,因此城主府并没有在意他的失踪,谁也说不清他消失了几日,再一见,竟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地牢的守卫告诉他,那晚,少爷被清风拖走。他当即去找清风对峙,清风冷冷道:“我是想他死,你就当是被我杀的吧,你这样认为,我心里反而畅快些。”

赵端理智道:“清风即便有杀心,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依他十几年来的忍耐,绝不会做的如此明显。而且少爷尸僵还未缓解,死亡时间应在两天内,不是那晚。倒是乌华那边……要不要查查?”

清轩默许,但他清楚,死亡时间可以伪造,心底早已认定了清风八成。

只不过,十几年尚且能忍,不缺这一时。眸子里的阴冷收得滴水不漏,待那件“大事”完成,自有秋后算账。

他久久坐在灵堂前。

独女决淑一身素白丧服,守灵在一侧,轻声叹气:“以前父亲总是很忙,他想见父亲,总是见不到,如今弟弟去了,父亲总算有空好好陪陪他了。”

清轩看着那牌位,烛光摇动,照亮上面的字,决淑低头道:“他以往,总是以父亲为荣的。”

他有些恍惚。这个孩子,并非从小养在他膝下,当时他那清高的妻子尚在,他偶尔出外寻温柔慰藉,那孩子出生后只能秘密安置别处,因此他不记得他幼儿时的样子。

至于后来,清裳身死,他接管她的一切,终于光明正大接回他们母子。那长到四五岁的孩子起初还很黏自己这个突然出现的父亲,可他正忙着稳定局势,只请了先生教他习文习武功,两人并不常见。

那孩子跟别人不同,每当他检查课业,反而欣喜,也会为他偶尔的到来倍加用功。他太忙,身为清明庄主、武林盟主,忠于清裳的余孽让他大伤脑筋,还有执行太子的秘密筹划……大事那么多,时间那么紧,抱负那样亮,他夜以继日地往高处攀,这孩子是无心种下的一棵树,微不足道。管够他锦衣玉食,金银物仆,也就对得起那点相连血脉了。

决良不懂父亲的抱负,只觉得,无论他再怎么用功,在父亲眼里都毫无差别,有次他多学了两篇诗文,还赋了首赞美父亲的长诗夹在里面,满心父亲眼前一亮,能夸夸他。可是父亲只是掂了一掂,竟没有动手去翻,皇朝随随便便一道口令就把他从身边叫走,那沐韶凌仿佛才是他亲爷爷。

后来,不知他听哪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既然努力没用,何不换个方式赢得父亲关注?反正父亲不是喜欢处理麻烦吗?这荒唐的念头一旦升起,就一发不可收拾,他撕毁课业,荒废武艺,辱骂师父,打骂下人,反正在城主府没人敢忤逆他,随后他发现,不止城主府,整个锦都城他都可以横着走,于是欺男霸女,成了一个小霸王。

从恶容易从善难,坏习惯一旦养成,就成了本性。他仍没赢得父亲的关爱,可是渐渐从中获得了别的乐趣,四处寻欢作恶带来的快感已足够抵消被忽视的郁闷与愤懑。拼尽全力去博一人喝彩哪里比得上肆意妄为的快乐呢?他一步步滑深渊,或者哪里有深渊?只要他父亲一直位高权重,他就可以张狂放肆地潇洒一辈子。

他早忘了自己的初衷,再也不去讨父亲欢心,也不需要了,甚至让他想想过去的日子都难以忍受。他念着父亲唯一的好,就是金银不缺,不管什么事都能摆平。

清轩呆坐良久,蓦地想起久远前,有个孩子似乎眼睛亮晶晶地期待他看什么东西,至于是什么时候,他已忘了。清轩仔细回忆了一下,竟是回忆不起,除了他的混账事与对他的呵斥之外其他的了。

他还想追忆,门外突然传来通报,是太子又遣人送上丧礼。坠在隐隐哀痛里的清轩精神为之一振,挺胸阔步相迎,出门后撩袍跪拜在地:

“臣,谢主隆恩。”

那灵堂昏黄的烛火隐在他身后,成了毫不起眼的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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