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光城城主之死”这场戏演得是好是坏，对方能依她的方向信几分，就不是她能控制了。此事做结之后，风月就在寻思死城医书。还有四主那边，怎么解释自己还留在锦都城。

风月决定稍候再想，她要先去会会另一个麻烦。之前为处理冷光城之事，不便节外生枝，如今是时候给他个了断。

于重重包围下活捉冷光城城主？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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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轩的人渣儿子死了，今天小二跑上跑下都麻利。”

乌霜和清风坐在云来客栈的二楼，他说话不避人，楼梯上小二听见，朝他仰面一笑，却不敢接话。

对面的清风不接话，乌霜晃着酒杯道：“不是我干的。"

锦都城城主独子暴亡，旁人看来可能算件大事，但对乌霜而言，不过像死一只蝼蚁，当个笑话听听罢了。

清风在云来客栈暂住，乌霜没事儿便来找他喝酒，今日酒喝到一半，风月自二楼栏外落进来。

她看了眼乌霜算作招呼，对清风道：“你随我来。”

清风在云来客栈是先前乌霜告知她的。于是乌霜就眼睁睁见他这位罹患“恐女症”的朋友，只因她简简单单四个字，竟受宠若惊地跟去，连去哪儿都没问，平日里清风明月清冷动人的形象好似都喂了狗。

他脑子里蓦地浮现四个大字：见色忘友！

见色忘友的人跟着风月越走越偏，来到一处隐蔽小树林，路上风月一句话也没说，他轻飘飘地跟着一句话也没问。

终于风月觉得此处不错，是个合适的抛尸地，停下脚步，回头道：“我问你几个问题。“

清风殷勤道：“知无不言。“

风月接着道："问完我会杀了你，你若回答痛快，我也让你死得痛快，你若不肯痛快，我只得陪你不痛快。“

清风好似只听到”陪你“二字，丝毫不慌，没有要躲或惊讶的反应。

他还处于轻飘飘的状态，风月介绍完，抬袖一个起落间，他已被气劲掀倒，随后五指卡上他白皙脖颈，风月俯身问道：“你如何知晓冷光城城主暴露？你与清轩是什么关系？”

清风不挣扎，老实答道：“我不知冷光城城主暴露，与清轩没有关系。”

他根本不知风月审问出冷光城叛徒一事，是冷光城城主延交情报又引重兵护卫，沐桑皇朝准备先发制人，他先于清轩动手，捞一个奇功好在夜宴上露面而已。

这回答好似没答，风月冷笑，将他翻过去脸朝下，“手掌放在脑袋旁。”

清风照做。

他刚将手掌贴地放好，指尖骤然剧痛，风月掀去了他中指的甲盖，随后一枚银针自血淋淋的指尖刺入，直直钉入地上。

清风轻颤一下，没出声。

“还有九根。”

清风好似不是当事人，而是旁观者，温和道：“便是十根都折了，我也不会怪你。”

听在风月耳中分明成了“宁死不屈”。

她本身并不爱无意义虐杀游戏，偶尔为了目的使些手段，见他如此，不如随他所愿，“好，那我现在杀了你。”

颈上手指收紧，清风毫不怀疑，即便是掐着后颈，也能把他整个颈骨捏碎。

到此时，他才终于有了一丝危机意识，眼看还没说上话，就要成为她手中亡魂，清风忙道：“你不能杀我。“

风月慢条斯理收紧手指，“为何？”

他话到喉头又硬生生止住，蓦地想起另一条理由，“我救过你。”

风月手一顿，低头凑到他颈边，是，这种香气，和那晚自己半梦半醒间嗅到的相似。

她俯身凑近的时候，有轻软的呼吸冲在他颈上，她身上有微苦的香气，像是某种药香。那气息袭来时，他心神一荡，全然忘了自己还在生死线上，胸腔忽地鼓动。

她心知此人早晚是个祸害，但四主教诲在前，却也不想恩将仇报滥杀无辜。

风月见他呼吸急促，终于松开手。

脱于禁锢的人站起来，抖落沾惹的枯叶，见她根本不想理自己，欲转身离开，他道：“是我提议让你去见冷光城城主，我猜你想杀他。”

这是示好之意，风月回头冷他一眼，讥讽道：“与清轩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能左右他的决定？

不等他解释，风月已不见身影。

清风立在原地，自嘲地笑了，他可以凭借假面获得任何人的欢心，可是捧出赤诚的真心来，却遭人嫌。

回想在她面前的所言所行，果然风度全失，分明一个猥琐小人。

只是万万没想到，荒域风月山庄之主竟是她，有那么片刻，他的谋划，他的心志，随着她的身影坍塌、崩溃、丝毫不剩，竟有些难以重拾。

清风收拾心情，将一切都往后放。冷光城城主已死，她不回去，想必有别的计划。这不是他能猜到，所幸还有一个人可以打听。

“这我并不清楚，我正式认识她也就这几天，还没有认识你久，不过你若想知道关于她的事，我可以去帮你问问落嫣……你手怎么了？”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乌霜还在此地坐着，见他中指受伤，回来就问风月。

清风不在意手，却问：“能否劳烦，请见夫人一面？”

想见天外飞仙上“明艳冠天下”的“天下第一美人”，需斋戒三日，沐浴焚香，奉上名帖写清身份家世来由，再献上画像由侍女筛选后落嫣过目，若看得顺眼，便定下日子，隔着纱帘一见，喝一杯侍女泡的香茶。听说落嫣爱珠宝翡翠，多少达官显贵穷尽世上稀罕物，只为求她一见。

清风道：“我会按规定斋戒焚香奉上画像。”又补充道：“是为了风月。”

乌霜摆手笑道：“哪用那么麻烦，我带你去。”

两人慢悠悠喝酒，动身之前，乌霜遣人先去知会落嫣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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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外飞仙十二楼，会客厅内。

清风未换衣裳，只粗略包扎了手指。他礼貌地站在厅中央，等候主人相见。

一队侍女拥着盛装打扮的美貌年轻女子，自内部小廊走来。

落嫣见了他，只看了一眼，静默了一刹那，忽然向外道：“来人！”

门外的侍女闻言进屋行礼，落嫣见了她们，愤恨地一跺脚，仍向外道：“来人！”

又进来两人，皆是玄色装束，乃乌华山庄之人。

两人躬身道：“夫人。”

“去把乌霜找来，说我要跟他和离，让他尽快写放妻书，他若嫌麻烦，我写放夫书也可。”

乌霜就站在门外廊上，摸了摸鼻子。

三楼藏花阁的姑娘们听说今日那俊美的乌庄主来了，都凑在廊上往外看，即使楼高只看到一道挺拔影子，也足够引起一阵欢呼。欢呼声好歹给乌霜挣回了点面子。

当年落嫣于新婚之夜逃婚，面对追来的乌霜，曾约定：我至今十五，尚未看过人间繁华，你我互不约束，你找你的美娇娘，我寻我的俏郎君，倘若你我有更好的良人，婚礼自动作废，若多年后仍心心相印，再做一对夫妻。

落嫣从小骄纵惯了，她所提虽然离谱但也有理，乌霜还能不依怎地，于是两人表面夫妻至今，可谓一段奇谈。

玄衣人退出去，见了乌霜行礼。乌霜摆手令退下。我听得清清楚楚，你们不用复述。

两人又不是二百五，原本也没敢说。见多不怪，退了下去。

屋内清风也是一怔。他还不待说明来意，落嫣仍自喜道：“恨不相逢未嫁时，好在不晚，终于等到你了。"

说着便要来牵他的手，清风不动声色地避开，道：“夫人笑言了。”

“我怎是笑言，难道你不喜欢我？”

“夫人错爱。”

他模样清冷冷的，确无心动之态。落嫣突然兴起的热情冷静下来，笑道：“莫非你就是那另一半？”

落嫣曾笑言，这世上的男人一半喜欢她，至于那另一半，不要也罢。

“乌霜说你不近女色，没想到是真的。”落嫣一双顾盼生姿的眼睛来来回回打量他，“倒是配得起”请艳动天下"，难怪沐韶凌说你秀色可餐。“

他既对自己没半点心思，自己也犯不着将脸贴过去，便坐下道:"刚刚是我孟浪。说吧，见我什么事。"

落嫣娇美无比，虽有“花魁”称号，一颦一笑却没有艳场中人那种刻意调教出的“礼数”，反而带着任性撒泼的意味，明眸皓齿，雪腕绿纱，貌美衣华若繁花锦簇，一笑摇曳生姿，灿若三春。

清风知晓她是名动天下的美人，眼神规矩，并不乱看，“听闻风庄主与夫人亲近，我只想了解风庄主留在锦都城所为何事，在下并无恶意，或可相助。"

落嫣没想到他居然是来问风月的，心里琢磨乌霜对他信任过了头，什么都跟他说。

落嫣咯咯笑道：“果然另一半都爱她去了，当初医好她的脸，我都想去爱她。不过想博得她的欢心，怕是比登天还难，看在这张脸的份上，我会帮你说好话。”

落嫣说到做到。

风月就在上一层的休憩室，每层隔音极好，她正陷入打坐精进，并未留意探听外物，不知下方谈话。

待落嫣上来，将方才清风之事告知她。

“你将死城医书的事告诉他了？”

“是啊，怎么了？”落嫣道：“死城这等凶险的地方，无论他打着什么目的，多个人去探查，就多一分胜算。能捉拿冷光城城主，想必是个有本事的。再说乌霜如此信任他，我想他并非完全不可信之人。你的寒毒，我并没有告诉他。”

“那就告诉他。”

落嫣睁大眼睛，原以为她是怪自己多言，没想到居然这样说。

风月不解释。

他从头到尾温顺过了头，是个怪人。既然此人言行反常，那不妨反其道行之。防不如疏，知晓的越多，行动便越急，暴露也越快。她打定此人不可信的态度。

“我见他，真令人欢喜。你看我，跟他合适吗？”

“他不合适。”这是真心话，风月觉得此人好像一张空皮囊，灵魂隐在深处，越看越觉得他跟一个人重合。

于是劝阻道：“你想成为另一个清裳吗？”

落嫣拿羽枕砸她，“好印象都被你破坏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