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二爷刷刷几笔写完,“赫老弟,你听听啊,我写的白话,小妖精们好些没读过书的,容易明白。‘
二十啷当岁,瘦了吧唧穿的挺式样,衣裳带毛,影影绰绰的,一瞅就是个善人。’
最后那句是我加上的,能去西方极乐的,相由心生。你看这么说行不?”
赫洙眉头微微皱起,强调道:“是十九,不是二十左右。”
柳二不明白了:“十九不就是二十左右?”
赫洙坚持的摇摇头:“是十九,谁都能看出来的十九,脱口而出的十九岁。
成了人,却又不在成人世界的十九岁。”
也不知道柳二爷听没听明白,既然坚持是十九就是改成十九吧。
灵云笔落云纹纸,不蘸墨汁不用颜料,写上落款,纸飞字消,写下来的内容也如所用宝器一样,烟消云散,传遍千里。
“行了,我这边话放出去了。
其实你们鸿家鸟找人更快,你回去再和家里人说说,应该很快就能有消息了。”
柳二收了写字的宝器,准备赶紧回家再垫吧点鸡蛋,吃饱喝足教训教训家里不争气的小辈。
挺高的个子堵住了柳二的路,赫洙犹犹豫豫地开口:“还请柳二爷莫要声张。
咱东北说大也大,说小谁也都认识谁,家里早晚都得知道。
等我确认了那位的心意,也好对家里明说。
不然,莫一日开窗,窗口站满了燕雀莺鹤的也是唐突了人家。”
“那你可千万别说这事找了我。
要不你家那些三姑六舅妈的我可整不过!”
说完,柳二掏出灵云笔,空中点了两刷子,隐了落款。
决定回家先不教育小辈了,都放出去,吓唬吓唬路过的鸟,别叽叽喳喳大清早就在自家门口叫!
果然如赫洙所说,东北大地本来一天就五脊六兽的,你撩识我,我逗咳嗽你。
百八十年的光阴就在狐狸扑蝶,青蛇掏鸟中虚度光阴。
突然出了个寻人的消息,大妖小仙,山河湖海里的都议论着怎么回事。
消息是柳二爷放出来的,这谁都知道,谁都得给柳二爷面子使劲的把这人找出来。
可找出来去哪?
告诉谁?
平日里落的是柳二爷的款,去蟒仙洞。
要么就去东北各城老街西巷尾的医馆,进去说找“柳大夫”,就是寻医看病的。
进去说找“舒公子”就是有消息要禀告的。
“年方十九的少年”成了整个东北妖仙界的红人。
你传话我,我打听他。
谁家没有个南方的亲戚,天庭的朋友,一同修炼的师兄弟,地府里的冤亲债主。
传来出去,东拼西凑,都知道是赫老九在找相好的。
全东北都知道了,鹤城的鸿家老辈聚在一起,古色古香的会客堂中间站着个仙姿卓约青年,气宇轩昂,目光如炬,展肩阔背,高大挺拔,一看平时就吃的特别好。
青年和坐在主坐上的老人七分相似,老人鹤发童颜,仙风道骨。
撂下手里的茶碗问道:“老八啊,你弟弟找的是谁你知不知道?”
青年坚定地摇摇头。
老人身边是个慈祥的老妇人,不由的叹了口气:“你说你,也不去天庭当值,也不在咱东北谋个差事。
一只鸟,咋天天就知道吃。
你弟弟都开窍知道找仙侣了,八啊,咱少吃点行不?”
青年看似乖巧的点点头。
却被坐在旁侧的女子看出他的敷衍,起身上前就是两杵子:“这孩子怎么吭哧瘪肚的,你爷你奶跟你说话呢!
你那嘴让人给攥住了!
吱声!”
青年怯生生的回应:“吱。”
眼瞅着巴掌就要呼到脸上,嘴像开了闸似的:“我真不道老九咋回事!
外面的人都知道的比我多。
我天天搁家做饭,我哪知道他啥时候的事啊!“
三脚踹不出来个屁,一巴掌吓唬出来的也是那没味的屁,赫老八被长辈们放走了。
一推门就嚷嚷:“这股子脂粉味,也不知道上泡子里洗洗再回来!”
赫老九没说话,对着赫老八努努嘴。
“哟,还得是我亲老弟,这枣泥糕别的地方还真没有卖的。
你说谁能寻思那地方做点心还能整的这么像样。”
赫老八抓起桌上的糕点,酥皮掉渣,里面的枣泥细腻,酸甜正好不粘牙。
连造两块才停下来喝口茶,说上话:“九呀,我在老家面前可啥也没说。
三姑气得都要呼我我大嘴巴子,我躲都没躲。
半个字也没外勒勒。”
赫老九满意的点点桌上的枣泥糕:“不错,明天还给你买。”
按照赫老八的食量和喜好,本应该是件高兴的事,可在吃和亲弟弟面前,多少还是能分清轻重缓急。
莫名地就觉得枣泥糕也不是那么非吃不可:“九呀,你说你要去就说你要去,也别打着我的幌子。
人都有一好,咱能化成人,也是得好点啥。
我好吃,你好色。
可咱说是不是也得有时有晌。
天天去那种地方,那能好么?”
虽然知道赫老八是为自己好,可兄弟俩从小打打闹闹,斗嘴都习惯。
赫洙抢了一块枣泥糕塞进嘴里,边嚼边对揭哥哥的短处:“也没见你哪天少吃一顿!”
赫老八不服:“民以食为天!”
“那□□胆包天!”
怼的赫老八接不上话,抢过整包的点心,自己坐在院子里。
吃一口掰一块,撒在空中,飞来成群结队的鸟和他一起吃。
看着院子里百鸟朝大胖鹤手里的枣泥糕,赫洙心里也琢磨起了哥哥担心自己的话。
他个品性高洁的神仙,没事真不愿意往那种地方钻。
可那种地方里的生灵,真就比自己低贱了么?
人家是能进西方极乐的圣者,自己是什么?
净土之地已是极限。
最圣洁的光芒照着最污秽的角落,最渺小的生灵对抗着最强大的力量。
听过那么多逝者讲述他们光辉的一生,赫洙还是觉得谁也比不得十九岁的梅赛雪高贵。
知道了人家叫什么,心里总是念叨着,不知不觉的已经在纸上写了满满的“梅赛雪”。
自己都笑话自己不争气,可他不信有哪个男人能在梅赛雪面把持得住。
多少见过大世面的人物,在梅老板的美色面前都成为不值一提的灰烬。
别说人,现在整个东北大地上三界的人物,都想着一睹梅老板的风姿。
十九岁的少年,就是专门吃人的萍聚馆里的梅老板。
当初,消息放出去没多久,不少小妖来药铺找“舒公子”。
公子没有,就有只穿着红肚兜的大耳朵灰鼠子,被柳二爷放在桌上听。
灰鼠子的大耳朵听了千千万万的消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有些说的人都不知道是不是那么回事,不过是道听途说,给柳二爷传个消息。
柳二爷也是来者不拒,无论说的多离奇,只要大耳朵听过的,能进脑子里的都是实话,没用的,左耳进右耳出了。
鸿家的鸟也不少知道这事的,天上飞的,半道劫的,就是堵着赫老九想知道个详细。
刚送完位去西天的逝者,赫洙迂回盘旋的总算是到了蟒仙洞。
药馆是不敢去了,周围光秃秃的,就单单药馆房上落着各种各样的鸟。
老百姓对着医馆指指点点,柳二爷笑呵呵的说是,鸟闻药草味祛病。
要不是顾忌着怕引起人间慌乱 ,鸿家的仙鹤恨不得都飞来在医馆筑巢。
能去蟒仙洞,也多亏了柳二爷早有准备。
方圆十里就放出去了大小青白蛇,树上更是挂着黑的、红的、金纹的大蟒。
别说鸟了,就是连个会飞的蚊子都没有,凡是带翅膀的除了赫洙都是蟒仙洞严防死守的对象。
展翅的仙鹤在天上盘旋好几圈,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蛇蟒脑瓜子都发麻。
蟒仙洞的蛇蟒们更是早早的发现了他,虽说不能吃,可也好久没看见鸟了,都竖起身子瞪着竖瞳眼巴巴的望着天。
眼一闭心一横,赫洙落下来的时候好悬没撞到大树上,脚下发滑还不小心踩到了一只大蟒。
实在没办法,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对着蛇蟒兄弟们千恩万谢,柳二爷出来的时候面露难色的对赫洙说道:“这事,多亏没先让你家人知道。
不好说,咱俩先去看看,看看怎么个事。”
寻人心切,何况是自己的心上人,心里琢磨了八百六十个可能。
是心有所属?还是婚约在身?
是前世姻缘未了?还是这辈子有了邂逅?
见人欲言又止,心事重重,柳二觉得还是把知道的告诉赫洙,让他心里有个准备,至于还去不去的,也别自作主张。
“貉貉,你知道吧,跟你们赫家一个姓那个贺。”
柳二看着赫洙点点头,继续说道:“那小东西实心眼儿,识善恶,化成人形也憨厚。
让人觉得可信,你找那位找了貉貉在花柳巷点灯引路。”
“花柳巷?”
赫洙不可思议的问道。
“就是说呢。
你找那人在花柳巷,达官显贵里的红人,现在能见他一面可是不易。
别说他,就说他那个地方,叫什么,萍聚馆,是这么个名。
要是没人领着都找不着。
小妖们说了,根本不是人领去的,是貉貉持灯引路才能找着。
不少人去了就找貉貉化成的人,都是小矮子,侏儒人的样。
往他们手里塞多少金银,只要主人说没缘分的都不见。
你要找那个,就是他们主人。
见过的说,身着纯白羽衣,如梦似幻的长相,美的像罩了层雾。
年轻,像你说的,十九不能再多。”
赫洙靠在大树上,感觉柳二爷说的话比刚才密密麻麻的蛇还让他想把眼睛闭起来。
想过无数的可能,百八十年的变迁,因缘际会的,自己也不是不能接受,这位就和自己再无缘分。
可怎么想也没过什么花柳巷,萍聚馆,红人,名,那个字他不愿意往那纯洁的孩子身上按。
看着刚刚还英勇无畏精神抖擞的青年,一下子像是被抽空了魂儿。
柳二赶紧安慰道:“也不一定是,咱去瞅瞅,没准儿就不是呢!”
“柳二爷,您哪有瞎说的时候。应该就是了。”
心知肚明的事,柳二也不再客套:“你这是嫌弃人家了?
后悔找人家了?”
被这么一问,赫洙倒是认真地想了想:“嫌弃?
我凭什么?
谁能有他高贵,人家是能在西方极乐进出的圣人!
能再看他一眼我都知足了。
二爷,你说,我找我爷我奶托貉貉长老,能给我个面子让我见他一次么?”
有了这话,柳二知道赫洙这人可交,大包大揽的承诺:“你爷你奶在东北不比我柳二好使。
跟哥走,今天保准你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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