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书吧

繁体版 简体版
趣书吧 > 法国木头的风暴 > 第13章 Paul Verlaine 苦恼(2)

第13章 Paul Verlaine 苦恼(2)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法国,巴黎。

已经远超过酒馆打烊的正常时间,但胖胖的,脸上多出许多皱纹的老板依然坐在吧台后。仿佛哀老许多的法国男人一遍遍擦拭着高腿杯,叹着气。

“吱呀”一声,伴随着挂在门口的风铃晃动声。老板愣了愣,抬起头。

“可能我来的时间有些晚。”优雅的语调,提琴般的音色:“请问这里还提供服务吗?”

在金发蓝眸的北欧神明眼中,原本愁容满面的老熟人绽开笑颜,仿佛旧日重现。

“原本应该婉拒的,早就过了下班时间。”老板变得神采飞扬:“但可以提供老客户特别服务。请入座,愿你有美好的一夜,先生。”他转身,打开了唱片机。

出乎意料,在记忆里一贯珍视藏酒的传统法国人竟然打开了藏柜,一口气端出十几杯不同的酒。他们关系应该很普通,甚至没说过几句话。担当谈话角色的应该是另一个人。

魏尔伦专程来一趟也不过是因为时隔多年来到巴黎,在曾经待过的城市里游荡,最后却莫名其妙走到了酒馆门前而已,鬼使神差,他推开了门。

“小提琴是你放回来的是吧?四年前。”老板拉开座椅,一屁股在魏尔伦面前坐下。

魏尔伦没理他,轻轻抿了口酒,不置可否。

“那么多年没看到你们,突然见着你真是令人诧异——我差点以为我在做梦,梦里依然是很多年前,我在每个周五的夜晚会延迟打烊的时间,等待着一对青年在某个时刻推开酒馆的门,喝酒,聊一些诗歌的话题,用钢琴与小提琴合奏。”

老板也不在乎魏尔伦完全忽视了他,眯着眼睛,自顾自打开了话匣子:“真是令人怀念啊,明明时局那样紧迫,我却更思念过去。过去有很多人突然消失了,包括在巴黎夜晚的酒馆里合奏的青年。话说为什么你这次会独身前来?另一个人呢?”

“你似乎认为他会与我一直同行。”整个夜晚里,魏尔伦第一次开口了。

“那当然——你们形影不离。所以你们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你看起来——”老板上下打量了一番魏尔伦,挑挑眉:“你看起来不是很好。为什么他不陪着你?你们吵架了?”

为什么事事都要扯上兰波?

“不要提他,他已经和我没什么关系了。”

魏尔伦的本意是他和兰波已经不是搭档或者亲友了。

但老板很明显理解成了另一层意思。

“你们分手了?!什么时候的事?”老板大惊失色:“你们是因为什么才分手?”

他在说什么?

“……分手?”魏尔伦重复着这个法语单词。

“对啊,分手!你们不是从六年前就开始交往了吗?”老板比魏尔伦更震惊。

“一派胡言,我怎么可能和他交往”。魏尔伦皱皱眉:“如果你的脑袋不慎撞在电线杆上,我不介意送你去精神科做大脑切除.”

胡说八道也该有个限度。

“你们没在交往?!”

“是。”

“他没给你表白?你不喜欢他吗?”

“你从哪儿推测出这种堪比月亮坠落的谬论?”魏尔伦声音冷了下来。

“什么推测不推测.这是他亲口告诉我的!”老板目瞪口呆:“那是他亲口承认的啊!”

兰波承认了?

“那是他在骗你,他很擅长谎言和伪装。”

估计又是上层秘密安排给他的任务或者假身份什么的。被兰波骗得云里雾里的人太多了,他可是法国最以引为傲的谍报人员。

老板却更诧异了,“啪”地一声把装着葡萄酒的酒杯擦在了木桌上。

“伪装?你竟然看不出来?所以说你是不知道?”老板陷入了混乱:“不是伪装或者法国人浪漫的把戏,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几乎见过你们的每个人都猜到他喜欢你!不对,可你这边明明也那么明显,你……”

“我讨厌他。”魏尔伦一字句。

老板剩下的诘问哽在了嗓子里。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得出这么多异想天开的结论的,我建议你去埃菲尔上吹吹风。”魏尔伦声音变得冷硬:“我只是他工作上的前搭档,他不可能喜欢我,我更不可能喜欢他。事实上,他总是自以为是他做很多事,我讨厌他,这就是结论。不要再询问我关于他的事,我早就将他遗忘了。”

“……”老板看着他。

“你在离开之前,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吧。”老板幽幽地说。

“我给你准备了十几种不同的酒,有香槟,调好的鸡尾酒,其中甚至还有罗曼尼—康蒂,我最珍贵的藏酒,我相信没有法国人不为它心动。小伙子,嘴硬之前低低头,看看你刚才拿的是哪一杯。”

魏尔伦愣了愣,后知后觉察觉到舌尖泛起的苦味。

在老板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目光中,他低下头。

——是苦艾酒。

“你忘了他?这种谎话骗骗其他人也就算了,你为什么要把自己也骗进去?”老板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你们两个真的是辜负了我们法国人的国籍。”

魏尔伦看着淡绿摇晃的液体.

他在那年之后再也没去巴黎或横滨,再也没碰过琴,也再没有去过酒馆之类的地方。他现在走进酒馆,还是会习惯性地喝苦艾酒吗?

酒神不会说话。

他突然不想喝酒,也不想在这个地方上待下去了。魏尔伦起身。

老板始终用复杂的目光注视着突然起身离开的青年,没有说话,也没有挽留.

直到他即将推开木门时,老板才轻飘飘说道:“别再过来了。”

“今天是开张的最后一天。战争结束有段时间了,政府的大人物要重新改造巴黎啦。我这间小酒馆就被收购了,据说要改造成咖啡厅,政府里上班的家伙下班后就能去看书、喝咖啡、写点东西什么的,听着倒也不错。”

——能看书写诗的咖啡厅。

“……你不会在巴黎开酒馆了吗?”

“不会了,我爱的是过去的巴黎和过去的一切,现在都已经消失喽。我是个活在过去的人。”老板意味深长:“你也是活在过去的人。”

金发青年没有作出回应,他推开门,消失在了夜色里。

送走了不请自来的老朋友,老板调整着唱片机,放入了一张新的唱片。

“J’ai jamais vu d’amour fragile——”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容易破碎的爱情)

伴随着有些失真的歌声,老板哼唱着旋律,思绪逐渐被拉到了六年前的夜晚。

钢琴盖盖着,提琴放在一边。金发青年在尝试把几种酒混在一起喝后又一头栽了下去。他一旁的黑青年撑着手,端详着酒醉中人的睡颜,唇边竟然带着一抹笑。

在老板印象里,围着围巾的青年一直礼貌而疏离,甚至带着点冷傲.但在暖黄的灯光下,这个怪家伙竟然对着他的搭档轻笑。于是在那个瞬间,老板什么都明白了。

他屁颠屁颠凑近,对着黑发青年挑挑眉:“喜欢他?”

对方注意力依然在金发青年身上。半晌后,才缓缓应道:“嗯。”

“喜欢?喜欢就去表白!不大胆示爱不是真男人!”老板怂恿道。

对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安静地守着喜欢的人。

“我会的。”他声音很轻很轻:“等到…合适的时候。”

魏尔伦又去了一次横滨。

战争结束后的横滨依然一团乱,黑白灰不同的势力盘踞在这座港口城市里,疯狂狗咬狗,连日本政府都因管束困难实际上放弃了这座城市。他在这几年去了不少地方,基本都从战争的创伤里恢复了过来。就只有他和兰波诀别的横滨,依旧是人间地狱.

那个四年前被他和解放状态的荒霸吐对撞造成的直径两千米的大坑依然横卧在横滨一角,像无去愈合的巨大伤口。坑的底部建起了一排排房屋,有人在里活动,魏尔伦只是往里瞟了一眼就转身离开了。他不是很想故地重游。

本来是想过来看看有没有弟弟的下落,结果却阴差阳错又碰上了兰波。

或者说失忆的“兰堂”。

看着昔日的搭档竟然被区区日本□□逼得躲在墙角后,魏尔伦哑言。

一股奇怪的烦躁突然涌上心头。

他还不如死在那个夜晚。魏尔伦带着莫名的恶意想。这样他至少一直是那个冷静强大、有着自己的骄傲的兰波,不会是现在这个默默无闻、神情恍惚,连自己是谁都忘了的“兰堂”,不过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实际上也是自己造成的。

这个“兰堂”把他也忘了,不知道心中泛起的那种酸涩感到底是什么。

想来想去,那些端着冲锋仓大笑的日本黑手党真是越看越烦。

杀掉好了。魏尔伦抬起手。

重力场迸发、挤压,那群杂碎只来得及惨叫一声,就去见了上帝。

杀戮对魏尔伦来说是最习以为常、也是最擅长的事。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准备离开。

然后他和突然从墙后翻出来的“兰堂”对视了。

短暂的愣神后,魏尔伦毫不犹豫转身就跑。

“兰堂”现在记忆缺失,身体协调能力离正常状态相差很大,甩掉他并不太难。在奔出五个街区又钻入两个小巷后,魏尔伦停了下来,垂着眸,漫步在大桥上。

为什么他在与失忆的兰波短暂对视后转身就跑?兰波明明已经不认得他了。就算兰波真的重新想起来想找他算账,他也有成十的把握赢过完全不在状态上的兰波,他应该像他平时伪装的那样,对兰波行个礼,从容地离开。而不是像刚才那样匆忙逃开,生怕兰波真的认出他。

……他,似乎在害怕?或者说,逃避?

那个酒馆老板讶异的声音又在耳边回响了:“可他亲口承认过了,他喜欢你!”

魏尔伦用力甩甩头,把这个荒诞的想法甩开。

他也是疯了,竟然会想这个。

魏尔伦不想去管之前的兰波到底怎么看他的,反正现在的兰波恢复记忆后肯定恨他入骨。

那就让他待在那个地方好了,一个超越者总不可能撞到头后就真的成了个呆瓜,“兰堂”重新成为兰波是早晚的事。等到他想起来,他就又成了法国的谍报员,回到他的法国。

兰波早晚会找他来对质的,说不定真会像他说过的那样,折断自己的四肢。

那就等着吧。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