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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18)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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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下来时是下午一点,沙漠里的天气总是有太阳就热死人,没太阳就冷死人,一进去温度就降下来了。霍宇感觉自己在地窖里,长廊黑洞洞的,风声微弱,空气很冷,地面有大堆积沙,左边没有路,只能一路向右,最顶上不是水泥糊的天花板,全是无数镶嵌在一起的镜子,反射手电和矿灯的光,照出他们扭曲的脸和变形的肢体,他的皮肤在镜面上显出一片惨白。霍宇尽量不把手电往上照,放慢脚步,等吴邪跟上来。

莽五和王盟最先过转角,覃燕走在最后面,和其他六人拉开了一段距离,这样走了半小时,他们发现这条廊道出乎寻常的长,高两米左右,宽可容三人并行,地面没有上下颠簸的起伏,转弯处棱角分明,四壁齐整,很刻意的人为修建的痕迹。这段路处处一致,如果不是他们总会路过一个开阔的大厅,见到同一位置的一座装满白沙的池子,霍宇简直以为他们一直在原地踏步。

机械行进了四小时后,王盟说了第一句话:“老板,这是你以前讲过的……鬼打墙么?”

“鬼打墙?那是真的?”霍宇问。

“不是鬼打墙,”莽五接口道,“我说了,这地儿防风墙有好几层,这是在防风墙的夹缝里走。”

吴邪颔首:“走不到头纯粹是这条路过长了。”

“那我们是在外面绕圈子?”霍宇问。

“对,”吴邪说,“你把它想象成从里向外延展开的回字形图案,大大小小的回字叠在一起。”

“这么多回字,”霍宇嘟囔了一句,“这是孔乙己的老家啊。”

“那我们怎么进去?”胡娟问。

“有两种办法,”吴邪说,“一,是一直走,直到找到一个明显的进口,二,是一直走,直到找到一个可以打盗洞进去的位置。”

众人不再说话,继续前走。

过了四十分钟,胡娟再次提问:“为什么不像刚才挖坑一样,从墙里挖坑,走最短的捷径穿进回字里?”

吴邪解释道:“外圈墙太厚,就算费大力气打了一个洞进内圈,还要打下一个洞,还有再下一个,出力不讨好。”

“就这儿。”莽五停下了脚步。

众人看看四周,没发现与之前廊道有不同之处,这人是个急性子,听胡娟发问,更让他忍不了,他想就地打洞进去,而吴邪显然想再往里走一段,中午的对峙在洞里延续了。霍宇停下来,看向他俩,其他人也在等他们定夺,好像自己的意见只是攀附他们的浮萍,不值一提。

这一次是吴邪妥协,他卸下行李坐了下来,道:“下午六点了,昨天赶了一夜路,各位好好休息。”

莽五也卸下行李,他没有休息,右手沿着廊道的内壁摸索,不时用铁锹敲击,闭眼听声。吴邪见小闷油瓶看着莽五摸墙的样子,便推推他低声道:“想去?”

小闷油瓶没理会他,手指按在自己背靠的一面墙上,没一会儿摇摇头松开了,直觉告诉他,这种硬度凿不穿,直觉还告诉他,他不喜欢这种每走一步都被人猜中的感觉,如同走在一本早早定下结局的书里,他放弃了试另一面墙的打算,坐在地上盯着吴邪发呆。

吴邪和王盟在蒸馏海子里舀上来的水,供他们直接饮用的水不多了,再下去就只能喝海子的水。两个水瓶和两根管子就能做一个简单的蒸馏器。把海子的水倒进锅子,点燃气罐架上锅,把水烧开,用一根管子把锅里的蒸汽接出来,让蒸汽穿过装着冷水的瓶子冷凝成水珠,水珠再通过第二根管子,输入一个空水瓶中,这个空水瓶里的水就可以饮用了。

霍宇在边上看他们操作,见那锅里的水沉淀出一层暗红色的杂质,里面还有一些游动的小红点。起先他还以为是红色的小鱼,正想着能不能吃,睁大眼睛去看,密密麻麻全是伸缩的红点,水煮沸之后它们就不动了,在锅底堆积起来,霍宇不禁一阵恶心。

吴邪说:“这是卤虫,也叫丰年虾,主要生活在盐田和盐湖里,听说这种虫晒干了卖掉很值钱。”

“谁会买这玩意?买来干嘛?”霍宇问。

“不知道,我只是听说,”吴邪起身和霍宇换位置,“你来,让我歇歇。”

原理他懂,就是动手时会出各种情况,有时管子会漏气;而且,为了让管子穿过整个冷水瓶的瓶身,王盟剪开了瓶底,所以瓶底总在漏水,霍宇只能时时按着口子,漏下来的冷水也不能浪费,要用塑料袋接住,又倒回瓶里。他们蒸馏出半瓶水,霍宇尝了一瓶盖,比咸得齁人的湖水好上很多,嘴里的余味仍有些苦涩。

女孩们正点着气罐煮泡面,她们打算吃点热食,连着几天吃压缩饼干,饱腹感固然足,心理上就欠欠的,再一个是洞穴里十分冷,尽管昼夜温差不大,但人就像太阳能电池板,哪怕再晒,总希望能见到光,感到热。胡娟比起之前随意了不少,吃热食就是她提议的,覃燕则更拘谨了,她严格着执行吴邪先前的话,不发一语。

吴邪对覃燕的跟随表示默许,他心情平复了不少,她不可能知道闷油瓶的身世情况,出言不逊就只是出言不逊,别无他意。一个成年人不能因为感到受了冒犯,就做出诸如跟人绝交之类的幼稚举动,他的年龄比这些年轻人大上一轮有余,按说,不断原谅他们曾经和将要犯下的各类错误才是常态。他从小的家教不允许他对女孩子太刻薄,尽管后来周身环境严苛,越发到了顾不上敌人的性别地步,在无伤大雅的小事上,这种昔年的习惯尚有一些残留。

吴邪在背包里翻体温计,想看小闷油瓶是否发烧,他有点没精神,有没有闭目小寐,独自呆坐着,看吴邪掏出了每一样东西,又装回去,转头问霍宇和王盟,得到答案后,又翻找起来。过了一会儿,吴邪不翻了,盯上了面前的小孩。

“你拿走的?”

小闷油瓶把双手用冲锋衣的口袋里拿出来,向他张开。

吴邪身手翻他的口袋,里面是空的。

吴邪都能想象出那个画面,体温计被藏在过大的袖子里,随即消失在某片沙地上。

这事又好气又好笑,就当事人来说,好笑远远大于气。偷偷丢掉温度计不能阻止什么,他还能不测了?吴邪直接用手覆上小闷油瓶的额头,再贴着自己的前额对比,这一对比,他才知道,还真是测不准,他没测过自己的体温,相比之下,小闷油瓶的额头冰凉,自己的额头发热,这样说来,发烧的人是自己才对。

“行,”吴邪说,“你不想吃退烧药,纱布总要换吧?”

“我好了。”小闷油瓶道。

吴邪走到墙角,小闷油瓶有些抗拒地绷紧了身体,吴邪见状道:“我不抱你,就看看你的伤怎么样。”

地灯下,他的影子拖在地下,身形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脱掉黑色冲锋衣,掀起小孩的里衣查看伤口,小闷油瓶恢复得很快,伤口的皮和纱布粘在一起,轻轻揭下时,能看见里面新长出的肉,浅粉色中点缀着缕缕血丝。这次不用水洗,上药,换布,胶带固定,二十分钟不到,吴邪连冲锋衣的帽子都给他扣了回去,小孩动了动头让帽子滑下来,先前他自己坐着时戴得好好的,吴邪没想到小闷油瓶也有叛逆期,做什么都要对着干。

“怎么了,”吴邪问他,“心情不好?”

小孩不说话。

“过来,”吴邪说,“我给你讲个故事。”

小孩不肯坐过来,吴邪便自己坐了过去,翻出一个素描本和一包食物。

霍宇伸着脖子看他俩,被王盟拿管子在手背敲了一记。

吴邪注意到这边,挑了挑眉:“霍宇,你也过来。”

“吴老板,我正在忙。”

“那两个姑娘随便喊一个替你,我也在忙,快来帮忙。”

覃燕接替了蒸馏的活,霍宇不情不愿地过来面对他保姆的命运。

小闷油瓶以为吴邪要讲关于自己的故事,结果他叫来跟在他身边的青年翻起一个花花绿绿的大本子,虚握在兜里的手紧了紧。

一件事在两厢不情愿的前提下还能做成,一定是屈服于第三方的威压。霍宇翻到素描本的第一页,嘴里抱怨着“都是插画有什么好讲的”、“他自己能看懂,让他看呀”、“不要把人家当学龄前儿童了”,静下心看了两秒钟的画,又嘟囔起来:“这怎么讲啊吴老板,我不会讲。”

“有字的你照着上面念,没字的看图说话。”吴邪不为所动,以他的观感,众目睽睽之下,霍宇这一套埋怨的语气和闹别扭的动作里暴露无疑的学生气远比讲童话故事更让自己丢人。

霍宇磕磕巴巴地念了起来:“这页说的是,兔妈妈还是兔爸爸,抱着他或她的孩子在说话。标题是……我好久没学英语了,这个单词是……记不得了,后面我看懂,how much I love you,我有多爱你,翻译成……我多么爱你?”

“是猜,这都不认识你学的什么英语?”

“哦对,是猜,guess,”霍宇倒很有自知之明:“我学的都是哑巴英语,会听写不会读,听写完就忘了。”他把整句读了一遍:“Guess how much I love you,猜一下我多爱你,哦,是猜猜我有多爱你!我听说过,我同学给他妹妹买了几本。”

吴邪原想一个高中生读童话能有多难,直到听到霍宇把“guess”念成“给死”,听着还有点像“该死”,忍无可忍打发他滚。霍宇下了岗也不回归本职工作,驻扎在附近,一门心思看热闹。

吴邪拿过那素描本,把第一二页分别摊开,搁在自己和小闷油瓶的腿上,以便让他看清图画。

画家在练习时有心节选了这套故事中的一些场景,选用的颜料是水彩,全是偏浅色的暖色调,勾线线条圆润细腻,从故事到画面都透露出一种柔和的包容感。画上没有写任何台词,只有一个带序号的英文标题,用来标记她节选的故事序号。

以前和出版社有联系的时候,书商和作者们偶尔会给自己寄来一些书,有时是让自己读一读,写推荐语做做宣传,有时是同行互相交流,吴邪见过有的作家专门买了一套房当做书房,里面各种门类的书无所不包,他自己也看过大量繁杂的东西。“搜集素材”这种冷门的理由也就成为了继为人父母、长子长女照顾弟妹、照顾亲戚的小孩、从事与儿童相关联的职业之外的第四种了解儿童绘本的渠道。

但是,当他对照图画回忆这段记忆时,却发现那段日子太遥远了,脑海里可用的素材所剩无几,只能凭大致印象即兴发挥,他想了想,说:“这个故事没有特别的情节,由很多个小故事组成。它的大部分故事都是同一个模式:草原上生活着两只兔子,一只大一只小,小兔子遇到困难,向大兔子寻求帮助,大兔子给予帮助;小兔子找到一个新的发现,向大兔子展示,大兔子夸奖它;小兔子对某个事物好奇,询问大兔子,大兔子解答、陪它一起寻找,解开它的困扰。所有这些故事都有同一个结局,就是标题。”

他越说他觉得记忆复苏,感到这个故事很适合讲给小闷油瓶听,没有愚蠢的人物冲突,也没有过多说教,即使不能给他留下好印象,也不至于像某些作品一样留下阴影,有的童话足够精彩,却不够无害,而无害对小闷油瓶来说比精彩更重要。

“你小时候听过童话没?”吴邪问。

小闷油瓶看着素描本上那个所谓的草原,地上的草和真实的草很不一样,像一团绿色的棉,铺满了整个地面。他不明白哪种植物的汁液或是墨汁可以造成这种效果,用指尖一摁,在画上留下一道浅浅的指印,颜色当然已经干了,指腹没有沾染到墨迹。

“你听过神话,还有寓言,对不对?”吴邪又问。

小闷油瓶没有回答他。

吴邪知道自己又猜中了,也不介意多说一点:“那你现在要学新东西了,这个故事的体裁,叫做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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