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书吧

繁体版 简体版
趣书吧 > [邪瓶]新月 > 第43章 (43)人蜕

第43章 (43)人蜕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这种蛇有一定的智力,长期生活在狭窄的岩缝里,眼睛像比目鱼一样发生了变异,眼睛横着长,一大一小,小的那只长在大的上面,看起来就像独眼,你也是运气好,它下面那只眼的眼眶长了一层厚角质,钻水洞就跟泥沙和石片黏在一起,没伤到眼球,就破了点皮,这蛇以前被人捅过眼睛,反应特别大。”

霍宇心不在焉,随口问:“我看它也没怎么反应,一个人都没伤到。”

“它没攻击人,可能是你的缘故,也许你身上有另一条蛇的气味,也许是你本人的气味。”

霍宇嗯嗯两声,吴邪察觉了他的敷衍,不再解释,和小孩各走各的,没有对话,没有眼神交流。

霍宇看着他们的背影,自问怎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想起那天在沙丘下看到的人影,吴邪放下望远镜,平静地说那是幻觉。

不需要做什么实验,往事处处有迹可循。再迷糊青涩,他也足够了解吴邪是什么人,这沙漠又是什么地方。

在他熟悉的正常社会,听话乖顺的小孩子总会激起大人的保护欲和关爱,在这个地下世界,对生命的基本尊重是一件难得的事情,这种尊重在吴邪身上尤其难寻。

这完全不是秘密,所有人都能看得出。

胡娟和莽五会打让张家小孩放血的主意,是必然。莽五被怀疑有曾经叛族的可能,假使猜想成立,他的动机就更加可疑——张家人会不知道自己家族血液的功效?可如果莽五知道,怎么会甘心被毒个半死?霍宇仍是想不通,甩甩头不再纠结,听吴邪的意思,他们与自己不会再见面了,接下来与自己生存息息相关的只有两个人。

霍宇想入非非地走着,对洞道的变化无所察觉,他不记得吴邪领着他们走出钻入了几回,只感到喜忧参半,喜的是,这是他全凭自己的思索在层层迷团中摸到的一点真,这简化了横亘在他面前的黑暗中的庞然大物,小部分的实体出现了,它们可以被他以普通人的俗欲所理解,这种东西很可能贯穿了沙漠之行的始终,也许,他可以把这称为——吴邪的把柄。忧则是,他难以置信亲眼所见的黑吃黑、家族厮斗、尸变和盗墓行为,以及某个无关路人追进来又被抛下,都能被轻飘飘一句“感情问题”所概括。

不管了,反正现在这个人,他的“问题”是存在的,什么玩意啊。霍宇憋了一句感叹在心里,对着前面男人的后脑勺就要喷薄而出:你总在我以为你突破了道德下限的时候,又取得新的突破。

霍宇一转念,打消了说句恶毒的话来嘲弄吴邪的想法,为了过过嘴瘾被人提防起来没什么意思,他想再确认一次,究竟这两人是比较奇特的忘年交还是真的越过了那条线。

想了想他还是忍不住:“小朋友,你几岁了?再早熟也不会超过十四吧?”

这话太过拐弯抹角,也不是对着吴邪说的,对方压根没理会,倒是小孩转过身来,仰头看看自己,又仰头看看吴邪,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默默转了回去。

霍宇环顾四周,发现视野开阔许多,洞道变成了两米高,可容三人并行,不需要之前那样排队似的行进,四壁也不规则起来,不再是齐整的水泥洞,而是岩洞,像是天然生成的溶洞,坑坑洼洼,上面的岩缝还滴水,只不过水滴是混着泥沙往下落,地上也没有钟乳石,只有沙土堆。

霍宇顺着坑洼的洞壁看过去,三面都发育有大大小小的浅洞,最深的一米,最浅的三十厘米,有的洞平得不能称之为洞,仅仅是洞壁的某个部分向外凸出了一段,有的看上去幽深得好似另一条长洞,走近用光一照,不过能装个人进去而已。

正这样想着,他立刻看到身旁刚走过的洞里有个背对自己的人,吓了一跳,忙回头看,那人两脚离地,扑在洞壁上一动不动,像具尸体。霍宇转头又看前面,前面两人见怪不怪继续走,他跟上去,看到了更多挂在洞里的人,差不多每三米就有一具,都背对他们。

“不跑吗。”霍宇低声问吴邪。

“你不休息了?”

霍宇不接茬:“起尸怎么办?”

“温度不够,起不了尸。过了这段就好了。”

尸体林立的岩洞把霍宇的各种想法一扫而空,越想着过完这段路就好,越是感觉这路没完没了,水滴声和坑洼的洞壁让他想起自己早年常做的一个梦,梦到在一个洞里寻找出路,两壁全是石做的烛台,立着盏盏红烛,烛后供着大小佛像僧像,还有一些非佛非僧的塑像,朽坏的牌位像一座座碑,他小跑起来,恍惚中看到了洞门,低头瞧见,自己手上也有一盏蜡烛。

霍宇在现实里也到了出口,洞口嵌了一道厚重的铁门,三人合力推开铁门,进去后再从里面合上,手电照出了第二扇铁门,接着是第三扇。前两道门没有锁,依靠洞口上下缘的凹槽与铁门的凸块契合连接,第三扇门要薄一些,锁上有凿痕,锁芯也损坏了,一推就开。门背后是一个更大的岩洞,洞厅狭长,四壁嶙峋,往前二十余米处延伸出三条岔路,散落的鳞屑在地面铺了一层。

“到了。这里原来是烛九阴的老巢,”吴邪说,“有人把蛇赶出巢穴,修了铁门来防,就是这些人。”他指着西南角几小堆灰白色的东西,霍宇估计那是钙化的骷髅。

“我会把关于你的事,在这里讲给你听。这一路上,你一直没有目标被推着走,不管你听后是什么心情、什么立场,都会找到方向。”

对于吴邪迟来的坦白,霍宇并不想听,他更想知道那小孩的事。在中蛇毒醒来后,特别是经过刚才的变故,他在心里发誓再也不要受任何人的愚弄了,就算自己和先前相比依然不经世故,不懂察言观色,至少学得会质疑。

“你说,我很想听,”霍宇点头,“等我先上个厕所,刚才肚子就有点疼。”

吴邪指着最右边那个洞:“我们不走那条,随便造。”

霍宇打着手电进去,只朝里走了两三米,把手电关了,卸下行李,面朝洞口席地而坐,头藏到凸出的岩石背后,那石头上有一处小洞,霍宇用小刀刨出洞里的沙,眼睛从孔里往外看。

他想,我可以又笨又傻,绝不能又聋又瞎。

吴邪和小闷油瓶对面坐着,相对无言。

不谈正事的时候,他们确实没话可说。在吴邪的想象里,即使闷油瓶不说话,他们之间也是舒适的沉默,闷油瓶舒适了,他自然而然会感到舒适,但不知为何,这个小的闷油瓶在情绪上总是有些别扭,就好比他现在的沉默,表情凝固,坐姿也不松弛。

吴邪自己找了个话题,晃晃手电:“这么久,那小子别是跑了吧。”

小闷油瓶等这一句已久,开了口:“他还小,且是寻常人。”

“要得人心,你必先与他交心。”小闷油瓶又说。

说完,他抬起眼睛看吴邪,吐出下一句:“他力不能及的,我可代之。”

霍宇听得五味杂陈,探头去看吴邪的表情。

小孔里,吴邪沉默一瞬:“我知道。”

吴邪摸出一根烟,没有点,只是握在手上,他说:“这几年,我脾气不太好,好像所有人和事都在惹我发火。”

他坐的位置正好遮住后方的骷髅,骷髅有好几堆,右边的遮住了,左边的还在,在霍宇的视角里,那些白骨简直就堆在吴邪的肩膀和大腿上。

“我对他态度是差,我会改的,”吴邪对小闷油瓶说,“你之前说的我也想过,不能拿自己跟他们比,总有人能做出更恶的事来,我就永远也不会觉得做过了头。”

那双眼睛忽明忽暗地看他,让吴邪心里很空,他微微俯身问:“你讨厌我么。”

小闷油瓶眨了眨眼,一副没听懂的样子,依然看着吴邪,缓缓摇头。

吴邪果然不满意,坐近了些,腰也更弯:“需要想那么久?”

这时,霍宇在小孔里看见,他俩的身形部分重合,吴邪越低头去看小孩,他就离骷髅越远,但由于视差,他身后那两堆东西也远不到哪去,现在的位置像是压在他俩头上。

小闷油瓶又缓缓摇头,偏头去看最右侧的洞穴,霍宇一惊,弓着身子缩到石头底下去。

吴邪也站了起来,往霍宇待的洞走:“怎么回事,你准备在里面养老?”

“没有,”霍宇连忙后退,“那什么,我太紧张了,上不出来!不用过来,里面很脏!”

见吴邪还在往这边走,霍宇把行李扔出了洞口:“不就是怕我跑嘛,活命的东西都在这,我跑不了!”

洞里一片黑,霍宇听见行李被提起放到一边的声音,然后没声了,寂静中依稀听得远处拨弄窗帘的声音,不知是哪条大蛇又在蜕皮。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不开灯,在干什么?”

“我、我上不出来,又有点困了,”霍宇也知道这个借口烂透了,“就靠着睡一下,我真的不跑。”

“不是在偷听吧。”

“绝对没有!”

“我只是过来提醒你一下,这条路不能走,”吴邪打开电筒,往洞穴深处照,“你偷听也罢,偷跑也罢,睡觉拉肚子也罢,不要往里去。”

霍宇慌乱点点头,踉跄了一步,不自觉回头看:“那是什么,死蛇?”

“是人。”

“蜕的皮都还挂在身上,是蛇啊。”

霍宇忘了刚才的惊慌,一心想弄明白远处那具东西是何物。

“你旁边就有,”吴邪照亮左侧的洞壁,“看这个。”

那是一个人裹在齐腰的蛇皮里,身体扭曲瘫软如同偏倒的大型布偶玩具,全身罩在半透明的网状隔膜里,脸上有着形似烛九阴般的独眼。

“这叫人蜕,里面的人以为跟蛇学习可以长生,把蛇赶跑,自己来当蛇,结果死透了。”

吴邪该吓的也吓了,没再管他,径自回小孩那儿去了。

霍宇不敢待在蛇人旁边,爬回他的老地方,靠在石头叹了口气,他觉得现在不能叫偷听了,他最多只能偷听到小孩的真话。

见吴邪独自回来,小闷油瓶虽有迷惑,也未置喙,吴邪从他的表情看出,他还有话要说,便坐到他身侧,手势示意他向左挪动,侧对洞穴,这样两人的侧脸都能被那边看见。

霍宇又气又无奈,放弃了从孔里窥视,直接坐在石头背后旁观。

小闷油瓶不多在意吴邪的坐向调整,他全副注意都集中在组织语言上。

“你和他,你的手下,还有中毒的那个人,你们是一样的,”他说,“你以前不是做这一行的。”

“你不姓张,也不姓汪。”——他不知如何评判这两个家族的恩怨,他只知道这些不是吴邪的责任。

“你没有先天资质,也没有经过从小的训练,这些事……跟你无关,”他说这里,眸子颤了颤,“吴邪,你的目的?”

吴邪早准备好了答案:“为了摆脱一个宿命。”

小闷油瓶抬了抬眼,而后垂下头,再看他时神色有些落寂:“宿命……是不能摆脱的。”他自知他的经验在成人眼里说服力甚微,但这确是他对宿命二字的切身感受。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吴邪笑了笑,“关于我的姓氏,你很快知道了,我不算完全的局外人。”

“你和张家有直接关联吗?”

吴邪神色犹豫。

“为何你要帮张家?”小闷油瓶问。

“总得有人去做。”

“非得是你吗?”

吴邪身子后仰些,摸着那根烟。片刻,他说:“没别人了。”

小闷油瓶等着吴邪继续说,谈话却停在那句话上,让他心惧,他始终不能相信张家人会落魄到一个人也找不出来,可很快,他意识一件更加严重的事,以全新的目光打量了吴邪、整个洞穴,和那一脸惊诧探出头来的年轻人。

他站了起来,下意识一掀袍子,才想起下身并未着袍,吴邪烟都惊掉了,站起来拉住小闷油瓶的手:“怎么回事?你是要跟我行大礼吗?”

“对不起。”小闷油瓶说。

霍宇被他俩言谈的信息量打懵了,这不是他想要偷看的内容,他仿佛误闯了托孤现场,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吴邪也很乱,他是彻底摸不清这小孩的脑回路了:“你道什么歉?”

然而小闷油瓶自认为他这样做是有充分原因的:“张家本该……至少还有一个人。你说……没人了……”

吴邪绕了一圈总算想通,拉着他坐下来,拍着他的背道:“我的错我的错,是我说话不严谨,看你吓得,你没有死也没有叛族,还是张家的族长,张家也还有人,没有跑得一个都不剩,我只是说,我是最合适的,没别人了。”

吴邪想想,还很不可思议:“傻不傻,你怎么想到怀疑自己的?”

小闷油瓶仍迟疑地问:“若我仍在张家……我身在何处?”

吴邪看他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是疑惑,想让他放松一点,道:“你是不是在想,未来的你不忙张家的事,也不跟我在一起,那个天杀的现在人跑去哪里了?他还有什么事能比这两件重要?”

吴邪说着,差点把自己逗笑了,他再看小闷油瓶,对方抬着眸子,头往下轻轻一点,竟默认了。

他拨弄着小孩的刘海,把柔软细长的一绺绕他耳后:“你小时候比大了可爱。”

什么话啊这是?霍宇想,果然跟他猜的一样,这人出了沙漠就该去坐牢。等等,好像忽略了什么——“未来的你”?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