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书吧

繁体版 简体版
趣书吧 > [邪瓶]新月 > 第44章 (44)礼物

第44章 (44)礼物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往事说来伤怀,长痛不如短痛,吴邪决定先讲结局。

“知道青铜门吧。”

小闷油瓶视线右移,眼睫下垂,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吴邪不信,对青铜门一无所知的闷油瓶,是他闻所未闻的。

“以前没听说过?”

“不记得。”

吴邪突然不想实话实说了,他连青铜门都不知道,瞎编几句一笔带过不是挺好的?何必让他重蹈未来的覆辙,闷油瓶失忆时,常感到身如飞絮无所凭依,而他寻回过往之刻,即是套上枷锁之时。

他踌躇了:冒着再次透支信任的风险去蒙蔽他,真能一劳永逸?这个谎究竟该不该说?

洞顶吊岩坠下一滴水,落在石头上,第二滴水穿过发梢,霍宇闻到了烧灼的异味,抠抠头发,划开一块头皮,是腐蚀水,他连忙在水滴到眼中前退离了石头,看着洞顶的岩缝,水是从一根碗口粗细的墨绿色塔状石柱上流下来的,塔尖积了薄薄一层黑色的松软物质,霍宇踩着石头上的窝子爬上去,想摸不敢摸,用袖子揩了揩那层黑土,被拂开的软土散发出一股淤泥特有的腥臭。

这地方也有积蓄的酸雨?不对,霍宇转过弯来了,这是几天前下渗的湖水。

这底下对应的地面上,一定是先前下过酸雨的海子中的一个,他们跟着吴邪走一大圈弯路,现在特么的又绕回来了,当时,古潼京最近的入口被他们绕过了,就在那三个海子组成的三角形三条边的中点。

霍宇又想起,两个汪家人发现真相也就是一个转念的事,吴邪在那个节骨眼上,还停下来找人,还等了一天,倒是敢做。

吴邪和张家的那个小孩坐在那里沉默着,霍宇在这片沉默的间隙里想了很多。

他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吃惊,仿佛这两个人就是一直这样对话的。听了这么几句后,他渐渐放下心来。吴邪和张家小孩应该不是恋人,看到他们对话的情态,他反倒能够接受覃燕和那个死去的画家是一对恋人了。

对于恋爱,他没有相关经验,只知道一个再浅显不过的道理:长期相处、同居过,或有婚姻关系的恋人,在感情稳定下来后,不会特别黏着对方,有时对彼此熟悉到天天见面都发觉不了对方换了发型的地步。那两个女孩如果已经交往多年,相处随和稳定,就算像闺蜜也很正常,而这种相处模式,却没有在吴邪和小孩的对话中体现。

面对偶尔分开,意见的相左,和没话说的尴尬,他俩都既不习惯,也不自信,吴邪在说话间的患得患失、一刻也离不得的专注,都在表明他们心理和身体上的距离从来没有拉近过,这顶多是一段单方面的执着。真正的恋人之间,不会这样夸张。另一方面,如果吴邪曾经越线,汪家人必然会察觉,并马上利用这一点,不会等到放血才发觉。

这倒不是说他完全不吃惊,霍宇后来回想起这一切时,感觉当时站在一个起点上,不知具体开始于哪一天,童话,闪电,或是湖边,事情变得奇妙起来,他原来以为的插曲,竟是一大圈乱子里被不断重复的主旋律,沙丘下的意外来客,成了故事的中心。

而那时的他,在对两人关系的揣测中模糊地幻想着:如果吴邪的计划其实是帮助他捡到的这个孩子,或者,他的计划最终会因这孩子的安危而中断,那么,他还不是一个彻彻底底冷血残忍的人。要是他早点说明白,或是自己聪明些能早点猜到,自己会更配合一些——为某人去做某事,与为功利性的目的去做某事,哪怕行为一样,给人的感受却是完全不同的。

吴邪终于出声:“你的过去说来话长,不急于这一时。”

小闷油瓶纠正他:“你和我的。”

“你要求也太多了,我只答应过说你的事。”

小闷油瓶回忆起那夜他们的所谓谈判,大抵如吴邪所说,可是,自己在吴邪处总有一种特权,他可以说漏名字,可以耽搁时间,可以争执不休,他犯的禁忌远比那个年轻人犯的多,从不承担后果。因此,并不把这句话听进耳里,吴邪嘴上拒绝,过后还是会妥协。

他等了许久,久到霍宇打起哈欠,年轻人看这僵持看倦了,走到他俩旁边从行李里拿出睡袋和压缩饼干,在他们旁边躺下。

小闷油瓶见吴邪还未有动静,不禁想起他隐瞒食言的屡屡前科,声音带了点迫切,催促道:“吴邪?”

他想知道自己是怎样的,曾做何事,与何人共事,现身在何处。

他急中生智,说出一句远超他现有情商水平的话:“我想知晓,我缘何成为你的友人。”

吴邪不买账:“偶然在斗里碰上的,过程就跟这会儿差不多。”

小孩被话里的轻描淡写噎住,不再提这茬,闷闷地道:“我只是……想知晓:我是什么。”在黄沙里独行,在管道里匍匐,在一个不该到达的时空,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吴邪刚搭出雏形的谎转瞬间就塌了,上身朝后仰,坐得离小闷油瓶更远,不厌其烦道:“行了,我马上说。”

“我不想帮张家,我做这些,除了为我自己,第二就是为你。”

霍宇在睡袋里握了握拳:我就知道!

吴邪掩住小闷油瓶的嘴:“听我说完,既然你想知道原委,就完整听一遍。”

“事先说明,你之前的人生,也不足以解决你刚才的最后一个问题。我只负责说事情经过,不负责解决你个人的人生哲学困惑,毕竟对于你的事,我也有一大筐问题,我的答案只适用于我自己。”

“顺便说一句,等下要走的路不太方便,你先把身上的东西吃了,再不吃要化了。”吴邪的手从小闷油瓶裤袋里伸出来,摊开手心,是一枚草莓味的真知棒。

小闷油瓶被打断思绪,食指按了按那糖:“没化。”握住塑料小棍,想要收起来。

吴邪按住他的手:“我答应你多少事,这你都不肯听话?吃了。”

小闷油瓶感觉吴邪反悔了,本来已话到嘴边,又生出其他事,糖只是他拖延时间的工具,然而人在屋檐下,吴邪说得有理,只得慢吞吞撕开玫红色糖纸,把糖球含在嘴里。

他本想留到出墓的那天再撕开,糖会化开也不打紧,味道依然是甜的,现在急急忙忙吃掉,太草率了,该怪吴邪。

吴邪仍没有要讲的意思,一心等他吃完再说,小闷油瓶被两双眼睛瞧着,想起上一次也是他俩盯着自己吃糖,他决定吃得快些,犬齿磨掉一层剔透的糖壳。

比上一根甜。他想。

他想起吴邪的好来,心里坠着什么,没有着落,大概是欠了吴邪一句道歉和一句谢言,一路难找时机诉出,当下就很合宜,舌尖一缩,离开晶亮的糖片。

“谢谢。你送我的……”他说,吴邪送他的东西难以计数,只得找个总称概括,“……送我的……礼物,我却没有能给……”他顿了顿,想起有一件东西是他可以给吴邪的,呼吸急促起来。

吴邪在回想前半生纷乱的往事,听了不禁皱眉:“礼物?你真的懂礼物是什么意思?”

小闷油瓶见吴邪语气严厉,自疑用词不当,不吭声。

“你听完旧事,就不会说这种话了,你的人生是这个词的反义词,”吴邪难言地看着他,“你知道什么叫礼物吗?张起灵,你坐在我面前,就是礼物。”

坐在骷髅堆叠的洞穴中心,他们听到最近的一条岔路里传来最后两个字的回声。

“你怎么会来?”吴邪问,“你把我搞懵了,你怎么会来?我不信神,我每次看见你都想问,是谁把你送给我的?你一个人在路上是怎么过来的?”

小闷油瓶想回答,但问题太多,他答不过来,也答不上来。他拿不准吴邪是不是在发火,想问问他是怎么了,却听到整个洞穴都颤动起来,不知名的动物沉重地敲击着四壁,吴邪和年轻人没有停顿张望,亦没有离开——他们是寻常人的听力,而自己能听得更远,他慌乱地听着,那个声音离自己很近,就在身边,砰砰作响。

是吴邪的心跳。小闷油瓶想,他说得太急,坐在一尺外都听得见。

他又听了听,忽然愣住了。

那道持续震动的声源,被困在自己左胸的第三根肋骨之下。

是他自己的心跳声。

火烧般的灼热从耳后袭来,掠过两腮,扑上双颊,惊慌中,他咬断了糖珠和小棍连接的地方,圆润的小块迅速消失在咽喉里,小闷油瓶右手空握着一根小棍,嘴里只余一口甜。

强烈的无地自容攫住了他,他垂下了头,不知自己在为何事羞惭,脸不似骨节那样可受控制,还是发烫,旁人的注视又加重了这种感觉,他顶着这样一张脸,鼓起勇气上瞟了吴邪一眼,发现吴邪垂着头,没看自己。

小闷油瓶松了口气,偷眼去看吴邪,他个头矮,不用弯腰,吴邪的表情看起来比那夜沙丘背后谈判的末尾还要低落,必定是往事触他伤怀,自己却一直要提旧事,小闷油瓶红着脸拽住吴邪的袖子:“有件事……”我没告诉你。

吴邪避开了他的手:“接着说,我对你的家族没什么好感,跟他们没有仇怨,再怎么样他们也是你的族人。

“凡是张家人,不管是本族的,外族的,还是叛族自立门户的,不利用你一下,他们就嫌自己枉然此生。你的人生,就我所知的那部分,可以分为三个部分,第一个部分,是张家衰落。

“在你出生之前,张家经历了第一次空前的危机,十三岁时,你在淮安泗州古城拿到族长信物,几年后,在战乱、旧体制崩解和汪家渗透中,张家经历了第二次内部危机,你成了最后一任族长,去到广西张家古楼,拿到了一只特殊的六角铜铃,知道了张家的使命和目的,和长生不老有关,具体的我至今没有弄清。张家本家进行了几次大搬迁,从东北一路南迁。这些是我在几年一个故人那里听到线索,去国外求证,回国时遇到你的族人——可能是你的远房堂哥——从他那里得知的。

“军阀混战时期,你救了一个军人,他为了找你多年后四处捕猎张家人;你在广西遇到了从南洋归来的张家人,和他一起在苗疆调查虫害,这个人在当地给你建了庙供奉,后来与你失散。

“建国初期,张家彻底分崩离析,早年派去西藏的一名张家人,爱上了一个用作祭祀的女子,在当地做了土司,张家就这样断了与西藏康巴落的联系,家族和墨脱青铜门的秘密都很重要,所以,你一人进藏,与吉拉寺的德仁喇嘛定下十年的约定,在雪山深处找到康巴落,进入墨脱青铜门。

“十年后,你从雪山里出来,年老的喇嘛已经死了,留下口信让下一任德仁完成和你的约定,你在记述十年的经历后,离开并失忆。”

吴邪停了下来:“这是第一部分。你要是听不懂,就背下来,你瞬时记忆是不错的。”

霍宇挠着头,“呀”了一声,最苦恼的事不是吴邪讲假话,而是他讲起真话来自己完全听不懂。怎么盗墓家族的帮派斗争里,还掺杂了不少怪力乱神的东西,成为族长,失忆,长生不老,而且照这样算,这个叫张起灵的小孩都多少岁了?

小闷油瓶在吴邪的叙述里颊温渐渐退至冰冷,面色也由红转白,没有提出任何问题,吴邪知道,他在迅速地把线索和事件拆解编号记忆。吴邪等了片刻,让他适应自己讲话的节奏,继续说下去:

“第二个部分,是你与九门合作。

“九门,是老长沙九门提督的简称,这个组织是长沙城里的九大势力,干的都是淘沙越货的勾当,第一家姓张,是个军阀,和跟张家有些渊源,他祖上娶了外族女子叛出张家。在你的角度,张家势颓,无力回天,你决定借助九门的力量,共同守住青铜门的秘密。

“在他的立场,是你被他从全国范围搜出来的那个张起灵。上世纪六十年代,他答应你的条件,作为交换,你成为他组织的‘史上最大盗墓活动’的领头人,寻求进入张家古楼的办法,四姑娘山盗墓失败,包括九门在内的参与者死伤惨重,谁领头谁负责,你重伤失忆,在青海格尔木疗养院关了二十年。

“第三个部分,你与九门的后代合作。

“九门的后代搜寻四姑娘山盗墓的线索,组织下一代进入巴乃张家古楼送葬,八十年代,西沙海底汪藏海墓调查,假的考古队员被调往长白山,死在鬼打墙的甬道里,真的考古队里混入九门的人,这些人都在疗养院里被用来研究过身体的变化,体质发生了改变,逃出疗养院后他们尽力寻找控制异变的办法,就在这个时间点,九门中解家后代的内线把你调出了疗养院。

“得救之后,你和他们一起寻找办法,推测你们去过长白山,蛇沼,巴乃等地,后来你失忆了,九门中陈家的陈皮阿四,在广西遇越南人钓尸,买了钓饵,从此你就给他当伙计,另一家人用一把从张家古楼带出来的黑金古刀试探你,夹你的喇嘛,你跟着他去七星鲁王宫。我就是这样遇到你的。

“二十一世纪初,你重走了一遍鲁王宫,西沙,长白,蛇沼和巴乃的路,想起了一切,也想起了和九门的约定,想起他们始终都没有执行过。到了第三代,本该守门的人,不知门为何物。

“所以七年前,你代替我,进了青铜门。算算时间,还有两年一百二十九天出来。

“在古潼京真正墓穴之上的现代工事,是九门之首张家那位军阀张启山主持修葺的。九门分为,上三门:张、红、李,平三门:陈、吴、黑,下三门:霍、齐、解。我是两次背叛你的九个家族里,吴家的后代。”

“你不觉得谢我很荒唐吗?”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