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遇见了他。

无奈啊，他就是这样温良纯善的人，怎么能坐任夺舍炼魂这种事情的发生呢。不过，他还是放了他一马，只让小白吃了他一部分的灵魂，希望之后他可以改邪归正、弃恶从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不得不说，还是只有人间才能带给他如此多的惊喜。魔域的子民见到他，无一不战战兢兢，让他错觉自己简直是个恶人。可他究竟做了什么呢，他也没有做太多的事情，他自觉自己的脾气简直温和到极点，至少比他的双生弟弟要好的多，可世人只愿意相信他们自己看到的。被误解是好人的宿命啊……那落迦如是说道。

先不提那落迦在魔域的王宫是何等伤春悲秋，墨天衡在昆仑道宗的日子也日趋热闹了起来。往日，原主都是待在天衍峰从不下来，由此也避免许多麻烦，但墨天衡自然不可能一直待在天衍峰。他在追查那落迦的下落，同时，也留意着将灵气融会贯通。这并不是什么艰难的事情，灵气很听话，就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不群也很听话，几天前的不顺就仿佛是孩子短暂地青春叛逆了一下。但是，别的人开始找墨天衡的麻烦。

基本上都是三四代弟子。

他们的年龄比墨天衡都要大，但他们却得叫墨天衡师叔或者师叔祖，如果是真才实学便也罢了，偏偏所有人都知道墨天衡的峰主之位来的不正。仙门也好，魔门也罢，素来注重等级秩序与尊卑长幼，所以他们也不敢明晃晃地对墨天衡不敬，但是他们却可以在别的地方使一些小把戏。比如，以请教的名义向墨天衡询问问题。

贺兰到墨天衡的洞府时，墨天衡正在看书。墨天衡在琼树的前方开辟了一个小亭子，安放着四个石凳，石桌上摆放着两个茶杯，火炉上煨着酒。亭外是银装素裹、雪如飘絮、琼树叮珰、金玉之声。

贺兰道：“你与你的师尊都很喜欢这样的景色，我记得，他以阵法倒转春秋，将天衍峰化为这一片雪境，又从遥远的长洲移居来琼树的幼枝，日日夜夜以灵力浇灌，这琼树方才生的如此茂盛。”

墨天衡：“……我已经忘记他的模样了。”

不如说是从未记得。

贺兰并没有拘泥于此事，因为忘却本也是寻常，他的师尊失踪的时候，他约莫也就七八岁，那确实是记事的年纪，但，毕竟已经过去十几年了。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贺兰：“近些天，是不是有许多弟子，故意为难于你。”

墨天衡：“只是不服气罢了，倒也寻常。”

贺兰：“你很豁达。”

墨天衡摇了摇头，把手中的书卷放下，“我一点儿也不豁达，我知道，他们一心都想看我的笑话，所以，我现在在努力的临时抱佛脚，争取回答他们所有的问题。另外，我还办理了剑阁的出入资格证，已经攀到二十四层。还有很多计划，我想，你对此大概并不感兴趣，于是便不作赘述了。琼花会举办在即，我没想到，你竟也如此悠闲。”

贺兰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酒是青梅酒，并不醉人，反而带着淡淡的清香。

贺兰道：“尹蓟失踪了。另外的一件事是，李家的二公子死了。”

墨天衡：“……是天灾还是人祸呢。”

贺兰道：“……是人心中的魇在作祟吧。”

贺兰掩饰性地喝了一口茶。坐到这个位置，他也不是不通世事，但，有些事情，还是超乎他的预料。他不明白，仅仅是一句恐吓，怎么就能让尹府众人自相残杀；他也不明白，尹家的大公子竟然会给自己的幼弟下毒，仅仅是为了家产的继承。

墨天衡看到贺兰的感慨，没有说什么。

琼花会的举办还有三天，墨天衡一点儿也不急，毕竟，他又不用比赛，只是在旁观席上旁观。只是，偶尔，他会看见褚清河在竹林里练剑。天衍峰的大半都被冰雪所覆，但总有一些地方是没有冰雪的，竹林正是这样的一处地方，清幽非常。

褚清河。他的徒弟。

他穿着紧袖的服装，在竹林下练剑，月光照在他森寒的剑刃上，显出流水般的光泽。

“恨我吧，恨我，然后忘记我。”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又在他的耳畔响起，幻影般如影随形，每当听到这句话，他的心中总是泛起波澜，这种波澜并不强烈，却也足够鲜明。墨天衡不得不考虑，自己的前世……或许与此有关。自己来到此方世界，或许也不是无缘无故。但，自己的前世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转世投生，便是忘却前尘。既然忘却前尘，为何又被前尘所扰。他的前世是魔域的审判者吗，还是其他的人，这些都不重要，因为，他绝不会认可他前世的身份，也不会认可与此身份有关的任何人。不管是亲人、友人，或者爱人……他都不会承认。他只是他，不是任何人的来世，也不是任何人的前生。

褚清河看见墨天衡，很是欣喜。他收了剑，小跑着来到墨天衡的身边，脸上带着明晃晃地喜悦与期待，墨天衡看过他的剑，他的剑很稳，也很快，足以担当起夸奖。于是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以资鼓励。

于是褚清河又看见墨天衡的背影。突然的，他的内心忽然涌上一股不甘。无论什么时候，似乎都是师尊率先抽身而去，他真的在意过他这个徒弟吗？

他又想起思过崖上的罡风刮骨。他在受刑的时候，心中明明是恨的，他恨他对他的毫不在意，也恨他的冷酷无情。

但，当邱泽递给他上好的伤药、当他对自己微微浅笑、当他对自己说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去问他……他心头的恨就如烈日下的冰雪般迅速融化。

他毕竟只是一个记名弟子，如何要求师尊为自己出头呢。

褚清河突然觉得很难过。他微微低下头，只觉得心底郁闷。一缕幽绿的光顺着他的指尖向上攀附，瞬息不见。

*

琼花会如期开始。墨天衡是在琼花会开始后的第三天才来观看琼花会的，因为，在此之前，基本都是大批次的淘汰赛，真正精彩的部分在后边。

墨天衡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圈。沧澜宗、净土宗、万佛宗、合欢宗、药神谷、慕容世家、点苍门、江山烟雨楼……墨天衡坐在末席，分辨着他们的装束。

燕十九作为宗门内首屈一指的天骄，自然也来了。他寻了一个不太惹眼的位置，对着墨天衡微微眨眼，然后又指了指自己桌案上的灵果仙酒。燕十九一向割舍不了口舌之欲，照他的话说，修仙修的是仙，你又不是仙，你怎么知道仙不吃饭？有些时候，墨天衡还是蛮怀念他与他的初见的，那个时候的燕十九还挺有神秘的风范。

燕十九是沧澜宗宗主的关门弟子，照燕十九所说，他的师父一向不喜欢他吃饭。墨天衡不着痕迹地顺着位次看过去，果然见一个拿着拂尘的道者正冲着燕十九冷笑。实话说，这也不怪燕十九的师尊。

“这位道友，你面前的灵果，可以给我吗。我看，你好像对此并不感兴趣。”燕十九很有礼貌地询问着身旁的道友。

他身边坐着的是一个束着马尾的女孩，穿一身鹅黄衣装，皮肤白皙，眼角下有一颗小痣。她是玉华峰的三代弟子，名唤邬瑶。她看了看燕十九，又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盘子，思考了两秒，把盘子推给燕十九，想了想，又把自己旁边的盘子也一并端给了燕十九。燕十九，燕十九觉得自己好像被微妙的怜悯了。但他毕竟不是寻常人，于是自然的接过了那两盘灵果。

燕十九，你都不懂看气氛的吗。你的师父，一直在向你甩眼刀。

“万剑峰弟子邰凡对玉华峰弟子江玉成。”

各个峰门其实都有自己的所长。万剑峰注重剑术，侧重于炼体与炼剑并重，凌晨时分在演武场瀑布下打坐的弟子一般都是万剑峰弟子，某种意义上，他们比较信奉苦修。玉华峰的弟子则是注重法术，擅长用灵力驱动法术进行对战，所以，对着石壁不断地神神叨叨手指飞舞的一般都是玉华峰弟子。值得一提的是，这两峰的弟子一般都不太和睦。

邰凡率先出手，握剑出鞘，引动水色灵光。他是金水木三灵根，偏好于水系法术。江玉成也拿出了他的法器，却是一柄玉色莹莹的长笛。江玉成在昆仑道宗也算小有名气，因为他天生心疾，做不了激烈的运动，于是练就了一手漂亮的法术，等闲之辈莫敢近身。

趁着他们僵持，墨天衡从峰主末席上退了出来，自然而然地坐到燕十九旁边。燕十九把灵果推给他，墨天衡摇摇头。

“小师叔好。”邬瑶隔着燕十九对墨天衡问了好。

燕十九突然就觉得自己的这个位置不太合时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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