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断后，切换到那首英文调子。乐队主唱低磁慵懒的声线淌开，歌词里羞怯但炽热的告白，像是海平面上的夕阳，悄无声息地洇染漫天的嫣色。

苏桃微红着脸，把钥匙放进书包，拉紧拉链。欢喜地晃晃小腿，“哥哥，你还挺守男德的。”“男德？”常年2G网，霍辞不太了解网络热词，不过通过字面意思大概能猜出来。

苏桃知道他土，唔了一声，忽悠他说：“就是说你这个人品德特别好。”以霍辞对她的了解，通过语气就能分辨出真假。他慢悠悠问道：“比如？”

苏桃也不傻，她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车，“比如你遵守男德啊。”

“这样。”霍辞似不经意侧头，目光掠过她光洁的大腿，百褶裙的皱褶熨烫得平整锋利，只有一处折角，大腿根部露出一小片白色蕾丝。他喉结滚了下，“你也遵守遵守女德，把裙子弄好。”

苏桃一愣，低头观察自己的裙子，看到露出的白色蕾丝布料，她抬臀捋好，正襟危坐地解释：“这是安全裤。”

见她无所谓的态度，霍辞皱了皱眉，“安全裤就能露出来？”“嗯啊，安全裤露出来又没事。”“那你怎么不干脆外穿。”“……”苏桃偷偷翻白眼，不想和直男理论。霍辞的视线冷冷地睇过来，苏桃立马老实了。嬉皮笑脸地说：“给你看见又没事。”

要不是在高速上，霍辞非得停下来好好教育她。不由地再看她一眼，少女脸颊泛着淡粉色，跃动的光浮于细腻的绒毛，巴掌小的脸生动漂亮。他无端轻咳了一声，落手摁下空调键把温度调低。

之后车一路疾驰。

霍辞租的房在学校附近，这一带是新建的大学城，周边除了民房就是安置房。他和同学在某个安置房小区租了间两室一厅，合租的同学暑假回家，正好腾出来给苏桃。

小区绿化不多楼间距小，垃圾桶旁边堆积不少垃圾袋，整体环境给人印象不好。尤其对于从小生活在别墅区的苏桃。她张望一周，拉了拉霍辞的衣角，瞠着眼看他的后脑勺，有些不太敢信，“你住这啊？”

霍辞头也没回：“嫌弃吗，我现在正好有空。”

言外之意可以送她回去。

“不是。”苏桃抿了抿唇，不知道该不该问，纠结了会还是说：“爸爸没给你钱吗？”她语气特意带了天真。

霍辞仍没回头地往前走，只是沉默了两秒。接着懒洋洋地笑了笑：“是啊，不知道有人愿不愿意把零花钱给我。”

“那我看一下还剩多少。”苏桃没半点迟疑地打开手机，“噢对了，我上个月买了个手办还没发货，我看能不能退。”

忽然额头撞上什么，苏桃楞楞地抬头，望见一双深邃的眼睛。

浸上平日少有的柔情，像那片被夕阳晕染的海面，骤然掀起一片海浪。

扑腾，小心扑打在脸上。

霍辞两指捏着她的脸颊，唇角浮起一丝浅笑：“我还没沦落到要败家妹妹养的地步。”苏桃撇开脸，感受被他捏过的地方，余温还很烫，烫得她眼睛有些热。周遭的环境好似覆了一层粉色的滤镜。

她上弯着唇角，亦步亦趋跟进电梯。电梯刚启动的时候忽然晃了一下，不由自主抓上旁边人的衣服。少女指尖的温度隔着层布料蹭过，霍辞腹肌本能地缩了下，垂着眼看她：“这里没僵尸出没。”

苏桃站直了身子，嗔怪道：“这电梯干嘛晃。”霍辞好整以暇地嗯了一声，“是它不好。”“......”类似哄一岁小孩的话，用平静的语气夹点揶揄，本来会更令人觉得窘迫。但苏桃没一点感觉，因为她太熟悉了。自在地左瞧瞧右瞧瞧。

叮的一声。

“走了，好奇宝宝。”

这回苏桃没逃过悸动。虽然他仍是那副口气，但最后那声“宝宝”，不知这个词本身的含义，还是词的发音自带一份缱绻。她低下头，小心藏好自己的窃喜。

霍辞从口袋勾出钥匙，边开着门和她交代，“我白天如果不在家，会有阿姨过来给你煮饭。想吃什么提前和我说…”苏桃听着点头。

说到一半时他突兀的停止，她跟着停顿。没来得及问怎么了，脸就被摁进他胸膛。？？？强有力的心跳撞着脸颊，苏桃不由地想到萧兮兮说的那句话，没羞没臊…的…

她心脏狂跳起来。

一片黑暗中，她耳朵极为灵敏地听见了一声“操。”心跳又停了半拍。

根据声色和距离判断，绝不是霍辞。而是另外一个男人。接下来才是霍辞的声音，听得出语气不耐烦：“你来这做什么？”

“学校停水了，过来洗个澡啊。没成想撞见这么大一秘密，抱歉啊，坏了你好事。”男生说是这么说，却没半点抱歉的态度，反倒是明显的玩味。

霍辞懒得跟他废话，冷冷说：“衣服穿上。”

接着苏桃听见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察觉覆在脑袋的手掌松开，苏桃慢慢钻出脸看，正对上那个男生的桃花眼，隔了几米距离，那双眼睛直勾勾的和她对看。他略一惊讶，“嗯？长这么漂亮。”朝霍辞语重心长地点头，“兄弟，有福了。”

“和未成年人说话注意点。”霍辞给苏桃拿拖鞋，扔向地板。“操！！你……”一只拖鞋砸过来，陈楚令身子一偏，灵活地躲过。

霍辞推了下苏桃的后背，“进去。”

苏桃怪异地看这个男生一眼，套上拖鞋走进去。

她迎面走过去，陈楚令不禁打量两眼。小姑娘穿着百褶裙，两条修长匀称的腿明晃晃地轻摆，皮肤粉白，娇娇嫩嫩的像挂在树梢的新鲜蜜桃。他忽然眯起眼：“阿辞，这不是你那含苞待放的妹妹。”

霍辞想把手里的行李箱砸过去，语气很凉：“洗完还不赶紧走。”

陈楚令跟没听见似的，笑着和苏桃打招呼，挑了挑眉：“妹妹，记得我吗？”

闻言，苏桃才认真瞧上他。这男生其实长得很好看，属于清秀那一挂。尤其这双眼睛，眸仁是稍浅的琥珀色，因为眸色温柔看人时会无意敛出深情。

哦，她记起来了。去年来找霍辞的时候，好像他也在。

苏桃不太确信地点头，还没完全点，霍辞叫了一声：“桃桃，跟我去房间。”于是苏桃快步跟上他。

整间房大概只有60平方，苏桃跟在后面一览无余。房间有缕冷调雪松香萦绕鼻尖。整体干净整洁，床被单是烟灰色的亚麻材质布料，和家里的类似。苏桃歪头问道：“这不是你的房间吗？”

霍辞把行李箱推到衣柜前，“嗯，你住这，我去对面。”苏桃往后瞧，看到另外一个房间，看上去有些乱。她哦了声。到书桌把书包卸下，一眼就看到桌角边一摞书，用眼睛测量大致有一米高。

瞬间有种不详的预感。

接着看到封面的书名，她想麻溜地跑了。《数学低分学渣之必刷试题》——吐血推荐，上不了高分题头来见。要不是确定霍辞买的，她一定觉得是哪个小摊小贩弄得盗版书，用来诓骗走投无路的高考生。

苏桃抬起头，直视他的侧脸，殷勤带笑地说：“哥哥，这些都是给我买的吗？”霍辞侧身斜靠着书桌，抬出食指戳中她的梨涡，嘴角一弯：“独你一份。”

平常他笑起来特别好看，这会看到就觉得阴森森的。苏桃脸上仍漾着梨涡，笑得比蜜甜：“ 三个补习老师都不建议我用题海战术哦。”闻言霍辞微微扬眉，若有所思地说：“原来她们是没找到正确教你的方法。”“……”

苏桃打小就知道，碰上正事撒什么娇在他这都行不通。她放弃挣扎，一脸呆滞地盯着那摞“刑具”。

“饿了没？”霍辞略抬手看一眼腕表。“有点。”

“那收拾一下，出去吃饭。”说着霍辞长腿起步，刚迈出去又停下，“先吃颗糖。”苏桃没骨头地点点头，“知道了。”

霍辞出去时，陈楚令还没走，正伸展大长腿，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还不走。”霍辞语气不咸不淡，话里倒没有要赶他的意味。

陈楚令懒怠地翻个身，“累了，躺会儿。”

霍辞没再说什么，打开冰箱拿出一瓶冰饮，缥缈的冷雾模糊修长的指骨，他指尖扣进扣环一勾，气泡乍破。“你妹暑假来这旅游？”陈楚令阖着目，慵懒地开口。霍辞喝了口冰饮，冰凉的液体润过喉腔，声线清冷，“过来补习。”沙发那边传来声轻笑，“也就你干的出这种人事。”

人事？还真不见得。霍辞也辨不清自己这一行为的原因。算一算，他已经半年多没见苏桃。许是因为有微信沟通，语音联系少了很多。通过文字交流，隔着遥遥的两块屏幕，看不清对方真实的喜怒哀乐。有时候，他会猜测她发的表情包是否和她此刻的一致，于是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前两天她来的那通电话，听着她说话，仿佛看到一堆的表情包从眼前刷过。矫揉造作，生动狡黠。知道这姑娘总是揣着坏，这回想让他补习也不知道藏了什么心思。

那就如她的愿。

霍辞无意识的摩挲杯壁，默然揣摩着。

突然一声尖叫响彻整间房。

他回过神，长指拎着易拉罐不紧不慢地走进去。反而陈楚令健步飞奔。

“啊啊！哥哥有蟑螂！”苏桃躲进安全的区域，捂住双眼不停指着已经空无活物的地面，一边小幅度的跺脚，看上去吓得不起。

陈楚令双手举高，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孩，温润的声线勾着戏谑：“我可什么都没干。”

苏桃惊慌一滞，还没来得及给她机会醒悟就被拎走了。抬头时，撞见的是霍辞严肃的冷脸，“再乱抱人，把你丢蟑螂堆里。”